卻說鐘傳要上表朝廷,德旺李裕為鎮南軍留後。
一石激起千層浪。
洪州眾文武心里不解,可這畢竟是鐘家的事,他們只是臣屬,也管不了,可鐘家自己人卻不干了,
就在節度使司發出表章之時,鐘家的兩個兒子都緊急召集手下幕僚,該怎麼辦?
長子鐘匡時暗下決心,這份表章決不能上報朝廷。
送表章的快馬前腳剛走,後腳他就派出了自己的心月復,伏殺信使,搶回表章。
三天之後,心月復懷揣染血的錦盒,回來復命,鐘匡時心中狂喜。他知道老爹命不久矣,只要把老爹熬死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順的得繼大位,現在就等著熬時間了。
二兒子鐘匡範知道就算德王不來,自己得繼大位的機會也是渺茫的。
妒火中燒的鐘老二,才不管誰得繼大位呢,只要不是自己,那就誰也別要!
散會之後,他找借口偷偷返回了江州。
要知道,鐘匡時害怕他有機會接觸重病的父親,把他安排到了江州,做江州刺史。借口父親病重,以防淮南不軌。
你咋不去呢?!
鐘匡範心里氣憤,可也無可奈何,誰讓鐘匡時是嫡長子呢?!
現在鐘匡範跑回了江州,在刺史府里琢磨。
自己到底要怎麼辦?
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投靠淮南最把握。
一是淮南隔江而治,實力強大到可以常年與中原的梁王一爭長短。其他附近的藩鎮就差得太遠了。
二是湘北、荊南、荊襄和德王李裕同氣連枝,找誰都跟找李裕一回事。
所以,只有找楊渥合適。
鐘匡範也在等,他在等老爹咽下最後一口氣。只要老爹還活著,他哪里敢與淮南勾連?!
可鐘家二子都不知道,鐘傳在上表朝廷的同時,另秘密派人去了荊襄,李裕已經得到了鐘傳的書信。
三月初十。
荊襄大軍突然出現在了江州。
潯陽城刺史府。
鐘匡範被驚的不知所措。
「什麼?荊襄的大軍到了城下了?!」
鐘匡範心驚肉跳的帶著手下官員登上城頭。
城下水面上戰船蔽日,旌旗招展。
鐘匡範讓人詢問對方的來意。
結果,荊襄軍送上了一份鐘傳書信的副本。
當看到熟悉內容時,鐘老二一跌坐在城頭,久久無法起身。
怎麼辦?
他是肯定不能讓李裕過去,要是放他進了洪州,那自己投靠淮南的計劃就會泡湯。
他強裝鎮定,回話道︰「我江州對此事不知,需要回洪州確認。」
這個借口勉強上得了台面。
李裕想想也就答應了。
畢竟老爹把大位傳給了外人,是人都想不通,回去問問也是應該的。
鐘匡範卻沒有去洪州報信,而是當夜派人過江,去了對面的下游的望江縣,讓他們給廣陵的楊渥送信。
望江守將見是江州刺史鐘匡範的書信,不敢怠慢,急忙派快船沿江而下,直奔廣陵。
李裕在潯陽城下一等就是三天。
「不對。」
王厚協皺眉說道。
「主公,我看江州的鐘匡範不似去洪州確認,反而有拖延時間之嫌。」
「是啊,我也覺得心里發毛,感覺不對。」
李裕這兩天也發覺不對頭。
按說,自己來江西,鎮南軍的官員怎麼也得有幾個人接待,可這三天一直沒動靜。
「不能再等了,遲則生變,去湖口。」
潯陽城東有湖口戍,守衛著長江進入彭蠡湖的入口水道,此處江中有沙洲,建有水寨。
「報,二公子,荊襄大軍兵圍湖口戍。」
「什麼?」
鐘匡範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他的密信已經送出三天了,也不知道到沒到廣陵。
真是急煞我也。
「走,去看看。」
鐘匡範現在只能想辦法拖延時間了,也不知道楊渥對江西七州感不感興趣?!
卻說送信快船此時緊趕慢趕剛到廣陵,就快速的呈遞了上去。
廣陵城弘農郡王府。
此時,楊渥正對著張顥、徐溫發火。
「我不就是騎騎馬,散散心麼!怎麼?這你們也要管?!」
「主公,此時孝期,不宜張揚,應為群臣表率……」
徐溫還要再勸。
楊渥大發雷霆︰「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既然你們覺得我沒資格做主公,那你們來做好了!哼!」
楊渥氣鼓鼓的坐在榻上生著悶氣。
二十歲的楊渥年輕氣盛,一身紈褲習氣,這本是他任性意氣的表現,過嘴不過腦,他都沒往心里去。
可張顥徐溫也不是這樣想的,這尼瑪也太嚇人了。主公天天嚷嚷著自己不做了,讓給你,就問你還怕不?!
此話也不是楊渥第一說了。
兩人心下惶恐,暗生自保之心。
正在此時,有牙軍來報,江州刺史有密信。
楊渥一愣。
什麼?江州?
那不是大江對面的江西嗎?難道有什麼大事發生?
待呈上書信,楊渥就眉飛色舞起來。
你們不是說我沒資格當主公嗎?現在就讓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二位將軍,看看這封密信。」
此時他也忘了剛剛的不快。
張顥徐溫一看書信,心里也很興奮。
「主公,這麼說,鐘匡範要引我進入洪州?」
「正是。二位以為如何?」
「這當然是好事啊!」
「誰去合適呢?」
「我推薦秦裴,他智勇雙全,適合領兵。」
徐溫推薦升州刺史秦裴。
張顥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臣推薦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人作為副將跟隨秦裴出征江州。」
「哦?這是為何?」
楊渥一听張顥推薦自己的三位心月復大將出征,心下疑惑,問道。
「主公,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位將軍從宣州來廣陵,未立新功,此時正是幫著主公建功立業之時,臣舉賢不避親,為主公計。」
你看看,他說的多好听,我這是為了他們好,也是為了董事長好。
「嗯,有道理。」
「傳節令,任升州刺史秦裴為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征討江西。」
升州就是江寧,現在的南京,離廣陵不遠。
待秦裴在廣陵整頓兵馬戰船,出發去江州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了六天時間。
卻說李裕大軍,兵圍湖口戍。
鐘匡範趕緊跑來勸說,讓李裕稍待幾日。
李裕哪里等得了,一言不合雙方劍拔弩張。
就在雙方在湖口戍對峙的時候。
有幾人喬裝商旅,悄悄上岸走陸路去了洪州。
王厚協懷揣李裕的親筆書信,晝夜疾馳。
三天趕到了豫章城。
三月十六日,王厚協進入了鎮南軍節度使府。
報上姓名,牙軍把王厚協幾人讓到了門廳等候。
有一人走了進來。
此人是饒州刺史唐寶,臨時擔任節度府的門監之職。
這也是鐘傳的眼光。
他知道手下眾臣各有依靠,兩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怕德王的人來了,自己也見不著,因此特意安排唐寶擔任守門人。
因為他知道,唐寶是忠于自己,會嚴格執行自己的命令。
果然,德王的人來了。
此時的鐘傳已經病入膏肓。
見唐寶帶人進來,他知道定不是一般人。
待唐寶在他耳邊讀了書信,好半晌,鐘傳才說了一句,「讓匡範回來,江州交給德王。」
此話說完,鐘傳陷入了沉睡。
唐寶根據鐘傳的命令,持節度令符及公文,跟隨王厚協返回江州。
回去就快了很多,沿贛水一路往北,一天時間就來到了彭蠡湖,第二天走湖口水道,來到了湖口戍的背後。
唐寶舉著令符進入了水寨。
此時鐘匡範正坐鎮水寨,與李裕的大軍對峙。
見唐寶闖了進來,吃了一驚。
「二公子,主公有令,讓你立即回豫章,不得有誤。」
「啊?」
他一揮手,身後沖出幾個牙軍,上去把鐘匡範押了起來。
「唐監門,這是為何?」
「為何?你自己明知故問。」
「打開寨門,迎荊襄軍入寨。」
水軍眾將見有令符和公文,主事人二公子也被拿下,只得按令行事。
待李裕踏進水寨時,唐寶、王厚協早就侍立門外迎候。
王厚協把唐寶介紹給李裕。
「唐寶奉命迎駕,留後一路辛苦。」
唐寶趕緊給李裕見禮。
「唐使君辛苦。我知你是饒州使君,卻不知何時成了監門?」
李裕沒明白其中的關巧。
唐寶躬身施禮,才把中間的情由細說了一遍。
李裕這才知道,原來是鐘傳的安排。
果然,姜是老的辣,鐘傳有遠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