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我想回家鄉了。」
有一天,女子停下舞蹈,突然說道。
老張此時還不老,只算是中年人,聞言笑道︰「好!那我們就回去!」
于是,兩人在次日就坐上火車,來到一處懸崖峭壁下的貧困山村。
這里很安寧,水很清澈,天很藍。
兩人找了一份守山員的工作,每日就與森林做伴,守著這片自然的饋贈。
環境在變,不變的是兩人的舞蹈。
他們在山上、在林中、在河畔、在懸崖前、在峭壁上……盡情的舞蹈!
天地自然都仿佛在圍觀這對貧窮卻幸福的夫妻。
鳥兒時常在林中圍著兩人歌唱,偶爾有松鼠跳出來,好奇的望著兩人,跟著跳動腳步。
天空倒映在兩人的眼中,如此美麗而澄澈。
魚珊珊不知不覺已經看得入神,喃喃念道︰「這樣的愛情……真令人羨慕啊!」
老張擁著妻子坐在山上的崖石上,一起望著夕陽垂落,說道︰「你……還記得我們在漠河的日子嗎?」
「那時候沒有舞廳,我們就在倉庫里跳舞……那是我一輩子最歡喜的日子。」
懷里的妻子靜靜地回應︰「這也是我一輩子最歡喜的日子。」
可是,下一刻,視頻畫面里就燃起了一片火紅色,是大火在燃燒!
兩道人影急匆匆的走在山林里。
「快!我在山里發現礦了!咱們燒了這座山林,再用低價買下來,這輩子就發達了!」
「可是……這會死不少人?」
「廢什麼話,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事情已經臨頭了,你干還是不干!」
「……」
兩人跑進林子里,咬咬牙,一把點燃了山火!
視頻畫面上顯示出兩人的名字︰
羅金!聶元!
魚珊珊一怔︰「這兩個人是誰?這個故事……難道又是真的!?」
這一刻,她無比懷疑。
因為「小羊說事兒」每次發布的作品,都是源自于真人真事!
而視頻里,畫面再次一轉,出現了開局時的森林大火場景。
本在山里過著幸福生活的老張兩人,命運就此被改寫,「幸福」二字支離破碎!
「老張!活、活下去……」
山火里,只有那柔弱的女子,堅強地喊道。
老張瘋一般的沖進火海,試圖救回她,身上起了火,頭發起了火,卻不管不顧。
終于在山火的上方,出現了LS市的緊急救援直升機。
森林大火被撲滅了。
可是,老張徹底失去了摯愛的人,直到許久之後,才被搶救回來。
他的臉被燒成丑陋的模樣。
活著,生不如死。
三個月後,他才像是魔怔一樣的回過神,只是無聲的哭泣。
然後,他就養成了習慣,在每天中午、晚上,獨自在屋子前點亮燈,孤獨地跳著舞。
一切仿佛還在曾經。
曾經,她還在。
後來,也有人找過老張。
說有女子不嫌棄你的容顏和過往,想和你結個伴過下半生。
可是,他都搖搖頭,拒絕了。
因為在他心里,那個一直與自己起舞的女子,從未離開過。
「抱歉因為生分,再喚你一聲,因為闊別許久,無法想象你因為衰老而未曾出現的祥和的相貌。」
老人獨自坐在懸崖上,看著漫天繁星,輕聲念道。
他的父親是知青,他也沾染上兩分惆悵的文藝氣息。
「如果有通往另一處日夜不眠的隧道,我多想駕著車向你駛來,向你展示我未有一日曾動搖的思念。」
他平靜地笑道,丑陋而溫馨,回憶卻如漠河的水一樣洶涌。
「我時常想,人因何而美麗,又因何而凋謝?」
「第一次遇見你,是我從京都學書歸來的第一個冬天,在廣播社前的石砌花壇前。」
「那天午後的漠河,煙囪扭曲著股股不知名的野風。」
「我第一次打探到你的名字,我是個膚淺至極的人,我甚至都不了解你。」
伴奏的音樂聲響起︰
‘晚星啊晚星
‘你為什麼掛在煙囪上
‘蟋蟀在林間彈琴
‘海棠梳妝
‘你為什麼總是掛在煙囪上
‘倘若是為了尋找極光
‘那你跟隨我
‘我知道它在哪兒
‘它正在無人驚擾的野風中歌唱
老人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繁星深處,似乎在凝望曾經的故人。
「你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嗎?」
「我多想帶你去看看極光,我的知青父親告訴我,極光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夏日傍晚,偶然光顧這個村鎮,而我對此深信不疑。」
「我們會墜入愛河,我也深信不疑。」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倉庫里練舞的一幕幕。
「你扶著我,對!把手搭在這里!」
「你先邁右腳,我退左腳,是的,然後再交替過來,讓我們試試看。」
當時的他不敢出聲,白色的哈氣會袒露他的緊張,但他看見了她下垂的睫毛,趁她低下頭,看了好久。
廣播里響起譚詠麟的《遲來的春天》︰
‘望見你一生都不會忘
‘唯嘆相識不著時
‘情共愛往往如迷難以猜破
倉庫里的兩人在慌忙間換腳、旋轉。
「噓,你听見針落地的聲音了嗎?」
「……‘叮’……」
看到這里,魚珊珊突然很想哭,心里被兩人的情感深深觸動。
她能想象得到。
在倉房里共舞的兩人,趁著夜色躡手躡腳地鑽進低矮的門梁,里面堆滿了糧,狹小的空間里,橘燈在頭頂搖搖又晃晃。
蟋蟀彈琴,海棠梳妝。
一切浪漫都蘊藏在燈光和舞蹈里。
一切愛情也都蘊藏在兩人交錯的身影里。
大火的景象再次在視頻里蔓延,如同惡魔伸開了爪牙,燒毀了一切。
「我時常想,人因何而美麗,又因何而凋謝?」
「是惹怒了憩息的神明,抑或是連它也妒忌你的美麗,降于你熾熱的登場,又熾熱的退去?」
老人坐在山崖上,怔然念道。
「針,落在地上的聲音……」
「叮。」
「噓——你能听到嗎?」
老人驟然起身,再站起時,已經出現在山村里,屋檐下亮著孤燈。
一道身影在燈光和月色的交織下,搖曳著身體,緩慢起舞。
「 …… ……」
「 …… ……」
伴隨著腳步摩擦在地面的聲音,視頻里首次出現了完整的歌詞。
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
也沒有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楮殺人又放火
你什麼都沒有說野風驚擾我
如果有時間
你會來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楮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見我的話
請轉過身去再驚訝
我怕我的眼淚我的白發像羞恥的笑話
如果有一天
我的信念忽然崩塌
城市的花園沒有花
廣播里的聲音嘶啞
如果真有這天的話
你會不會奔向我啊
塵封入海吧
一句句戳人心扉的歌聲混雜在舞蹈里,模糊了觀看者的眼楮。
魚珊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淚流滿面。
視頻的畫面至此,緩緩暗了下去,出現一行來自作者的片尾語︰
「謹以此片獻給所有美麗的愛情,願你我一生終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