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在做什麼呢?」
正是下午的時候,陽光再透過陽台的窗,揮灑進屋里,
老人坐在張椅子上,曬著太陽,面朝著窗外揮灑來陽光的方向。
旁邊的護工就拿著手機,不時抬起頭看看老人有沒有事情,
不時再低下頭,再手機上快速戳著,臉上有些義憤和點湊熱鬧的激動。
老人曬著太陽,半天都沒動彈,也沒听到旁邊護工的動靜,
就在轉過頭, 大概朝著屋里的方向問了句。
「回消息呢。」
護工放下手機,在往老人跟前走近了些,應著。
「俞叔你之前不是讓我幫忙再找找有沒有其他合適的書看看嗎?」
「嗯……那個作者《籠中鳥》之後又沒了動靜,怕是又再要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有新書。」
老人點了點頭,應了聲,
「怎麼?找到了?」
「不是,我就是在非墨找書的時候,看到一本書底下有人提佝……那個作者,說這本書寫得比那個作者還好,本來就是寫得那個作者風格的書,反過來又要踩那個作者一腳,我氣不過,也跟著其他那個作者的讀者和這本書的讀者吵了幾句。」
說起來,護工還有些義憤,
「俞叔你說,這本書這些個讀者是不是有些過分?」
听著護工的這話,俞叔卻是忍不住笑了。
「是不是比那個作者寫得好,那得看了書之後才能知道。肯定還是有比那個作者寫得好的,只不過那個作者風格格外符合我的口味。」
「……當然, 他們這麼說那個作者肯定是不合適的, 別人作者又沒批評這本書,這本書的讀者倒是批評起別人來了。」
老人停頓了下,再這樣說道。
「你看,俞叔你也這麼覺得吧,看得這些人的評論我是真來氣!」
見老人支持他的看法,護工再忍不住說道。
老人再笑了笑,頓了下問道,
「這本書是寫得什麼?」
「神話,古典神話,就是這類型有些特別,所以有那個作者的讀者提了句像那個作者,就有這本書的讀者不樂意了。」
「嗯……寫得應該還不錯,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讀者護著他,不過肯定還是和那個作者差距不小的。」
「有沒有差距,誰好誰壞,那得看了書才知道……」
老人再笑著說了遍,再頓了下,
「你把那本書打開,給我听听吧。」
「嗯……好,俞叔。你听听,我就不信能比那個作者寫得好。」
「別這麼說,人作者倒是不急,估計這種小事兒都難以注意到,倒是你這個讀者急起來了。」
「俞叔,我這不是論個公道嗎?」
老人再笑了笑。
模了模,接過來護工遞到手里來的藍牙耳機,
戴在了耳朵上。
護工幫著老人打開了非墨APP自帶的朗讀功能,
讀的聲音也就在老人耳邊響起,
這部所描述的世界也在老人漆黑的眼前展開,
在腦海中浮現。
從主角張成從有些破敗老舊的廟里,伴隨著屋外暴風驟雨,靠著土地爺的神像昏沉睡去,
再到中間間隙短暫醒來,
再到被土地爺從昏沉睡意中喚醒,
原來張成魂魄離體被土地爺領著踏上黃泉路,去幽冥地府一游。
土地爺說張成是個貴人,只是暫時不知道貴在何處。
然後再是下到幽冥陰間第一站,金雞山,惡狗嶺,
心有陰暗者畏懼不前,坦坦蕩蕩者大步邁過。
然後再是望鄉台。
此去再難回頭,回望故土故人已是陰陽兩隔。
的朗讀聲不快,
老人就細細听著,愈加安靜而沉默,已經漸隨著作者的筆觸沉浸在這個書中世界中,
似乎也隨著書中的張成在夜游幽冥一程一程。
老人這個歲數,距離死亡已經很近,
說句不吉利的話,已經是半只腳入土,
對這幽冥地府的描述更加有感觸,
有時候也心有戚戚,有時候也心有煌煌。
一生下來,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一輩子是否就完全坦坦蕩蕩,未曾做過錯事。
有些沉默著,老人接著听著這個故事。
旁邊的護工則是靜靜站著,看著老人听著這個故事的反應,
看俞叔這反應,似乎這部似乎還真得不錯?
不然也听不了這麼許久。
老人又再听了陣,
書中描寫的劇情一直過了枉死城,
老人再模索著,在手里握著的手機屏幕上點了下屏幕,
耳朵里播報著的朗讀聲,自然跟著停下。
「俞叔,這本書怎麼樣啊?難不成真比那個作者寫得書好?」
護工見老人停下听了,問了句。
老人握著手機,耳機都還沒摘下來,听著護工這話卻更沉默了。
他是偏向那個作者的,
畢竟他也算是那個作者的忠實讀者了,
但是這本書也覺得不錯,
他听這本書時候的感受不能撒謊。
「……各有千秋吧。」
老人頓了又頓,蠕動了下嘴唇,最後就給出了這麼個答案。
「啊?」
「俞叔真得這麼好吧?」
「也不定就是比那個作者的書好,只是我也挺喜歡這本書。」
「和《七日地獄》比呢?」
「《七日地獄》我更喜歡。」
「和其他書比呢?」
「各有千秋。」
護工懂了。
老人應著話,再頓了下,
「……之前啊,我看這本書的時候,腦子里突然就想起來件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嗯?」
「久到我都以為我忘了,畢竟似乎只是件很小的事兒,但這會兒卻突然就又想起來了。」
「我還小的那會兒,屋里窮。家里有好幾個兄弟,就靠著我爹娘養活,常常都是吃不飽,一年都見不到幾回油腥。」
「一天,大概是過年那會兒吧,我娘從房梁上取了小塊臘肉下來,割成了兩截,放在鍋里煮。」
「我那會兒餓得厲害……你知道那種餓死的嗎,死的時候臉鼓圓圓的,就浮腫的……」
「我那會兒餓得厲害,就趁著我娘在廚房後面燒火……灶口隔著灶台有面牆,就趁著那會兒,我就直接伸手掀開鍋,直接從鍋里撈了一塊肉出來,拿刀切了一片,塞進嘴里囫圇吃了,將大塊肉又扔了回去。」
「我母親沒發現……那會兒吃肉都是,幾個兄弟姐妹各分上一片,父親兩片,母親也一片……吃飯的時候又給我分了一片。」
老人說了件似乎很小的事情,卻再沉默下來,
這是件很久之前一件很小的事情,卻還依舊很清晰地在老人心底。
就是這樣奇怪,偏偏爹娘的臉都記不清楚了,模糊了,這件小事兒卻還沒模糊。
「……俞叔,這本書講了什麼啊?」
「我看到了報應。」
護工看著老人沉默地樣子,出聲小心問了句,
老人沉默了下,這樣回答了句。
一本書,不同的人看到得總是不一樣的。
護工听著老人這麼說,頓了下,又再小心著說道,
「俞叔……可能您母親當時就發現了吧?」
「你偷切了一小片臘肉,切在原本割開那側,就兩邊口子對不上了,您切在沒切過了這側,就多了刀印。」
「俞叔你還說那時候肉少,少了些肉,您母親應該當時就發現了。」
听著護工的話,老人卻猛然轉過頭,
對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然後僵住了動作,
許久不曾動作,
只是久了久了,
又再轉過頭,朝向窗外陽光揮灑進來的方向。
「你去幫忙燒一壺熱水吧,我自己坐在這兒,再听听這部。」
「行,俞叔。」
護工沒多說話,走開了。
留老人一人在陽台邊獨處,
老人坐在椅子上,對著陽台外邊,
伸手再點開下手機屏幕,
手機就再接著朗讀著這部。
老人往下听著,背對著屋子的方向身子卻有些顫抖,
有些渾濁的淚水不禁從眼眶里滾落了出來。
這次,
倒不是因為,
只不過是一位老人想起了他曾經的父母。
……
「俞叔……水燒好了。」
去燒了熱水,護工站在陽台外的客廳邊上,又等了許久,
才再對著老人出聲說道。
「啊?好了啊……」
老人還背對著護工,聲音有些嘶啞。
「……你幫我給俞明志打個電話,就說我明個要回趟鄉下,見見父母。」
「好,俞叔,我這就打電話給俞總。」
「嗯……」
……
當天夜里。
老人做了個夢,夢里他母親的臉又再變得格外清晰。
夢里,他又在老家的土房子里,
他母親就站在堂屋里的桌子旁,穿著那舊衣服,
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對著老人笑,卻一直不說話,
老人站在母親跟前,卻怎麼走也走不近,
走著走著,老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他母親就過來,笑著把他扶了起來,卻還是不曾說話,
只是遞了個陶碗過來,陶碗里就擺著幾片臘肉,
遞到他跟前,讓他吃。
在夢里,
老人又再大哭了一場。
「娘啊……咱們家能吃得起臘肉了……有好多好多臘肉能吃啊。」
「娘啊……有好多好多臘肉能吃……」
「娘……」
……
「 里啪啦……」
昨晚上紀拙照常半夜才睡,
今天照常中午才醒。
這會兒,屋外風和日麗,就是偏熱。
紀拙坐在書房里,開著空調碼著字,倒也不怎麼煩躁。
眼看屋外就要日暮,
紀拙今天的更新也已經寫得差不多,
最後一段寫完,
紀拙停下手,屋里再安靜下來,
被鍵盤敲擊聲壓抑著的細微空調聲再響起,
屋外小區里枝葉踫撞的窸窣聲也能傳到耳邊。
看著碼好的章節,
紀拙滿意地點了點頭,
再從頭看了眼這幾天寫出來的些章節,順便看看有沒有些錯字,
劇情接之前的‘張成屠瘟龍’,
繼續往下發展。
張成再听著土地爺講這橫在他黃泉路前的是瘟氣匯聚成惡龍,
一旦起勢,就將從他周邊附近不遠的村落開始,在陽間掀起瘟疫一場,到時候必然是人間慘劇。
張成還是決心要除掉這瘟龍。
土地爺還告訴他,他是貴人這瘟龍怕他,
等他上前,果然,這數十米長的瘟龍反倒畏懼他,他往前瘟龍就往後蜷縮著身軀跟頭顱。
不過就在張成要動手之前,
土地爺還告訴他,
「後生,你可先想清楚,你身上有貴氣,即便這瘟龍起勢也害不到你身上。」
「但你要是制服誅除這惡龍,即便是你身上有貴氣,到了瘟龍跟前,卻一樣會被瘟龍的瘟氣所害。在這地府還好,回了陽間你恐怕要大病一場,很遭些罪。」
張成對此只是頓了下,問了聲,
「會死嗎?」
「貴人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不會,可這過程中的難受卻是要後生你自己受著。這瘟龍身上有熱毒,你要遍體發熱,這瘟龍身上有寒毒,發作起來又要你渾身發發冷,口唇干白。到時候你下不得床,又百般難受。」
「死不了就成。」
張成最後還是選擇制服了這瘟龍。
大概花費了多半章的篇幅,紀拙仔細描寫了張成制服瘟龍的過程。
既然要打這瘟龍的眼楮,張成自然就爬上了瘟龍了頭顱,
瘟龍自然也不願意等死,雖然不敢動口吞下張成這個貴人,
卻在張成往他身上爬死,就對著張成吐了口瘟氣,
頓時,張成只覺得渾身百病皆生,
頭昏腦漲,手腳都失去了力氣,遍體一會兒熱的煩躁凶猛,一會兒冷得通體發寒,渾身哆嗦,
讓剛爬上瘟龍身軀的張成險些栽倒下去,只能緊緊趴伏在惡龍身上,
只等得能忍受些身上痛苦了,又再順著瘟龍身軀往瘟龍頭上爬,
瘟龍就又再盤繞身軀,在地上扭曲翻滾,要將張成給抖落下來。
本就受了瘟氣侵害的張成只覺得天旋地轉,只能緊緊抓住了瘟龍身上的逆鱗,
不管瘟龍怎樣掙扎都是始終不放,直到瘟龍掙扎著似乎暫時乏力了,
就又再繼續往著瘟龍頭上爬,
只是那瘟氣也逐漸侵入了張成體內,
張成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疼,腸胃似乎在絞,心肺似乎如同刀割,
喘不過氣來,又不停咳,渾身都發軟,即便是是瘟龍不動了,
都有些趴不住,
不過這兒,張成還是給忍了下來,
爬到了瘟龍頭顱上,
這時候張成已經沒了太多力氣,
只是攥緊了拳頭,費盡著所有力氣,
也只是打出輕飄飄的一拳,
只是這輕輕一拳砸在瘟龍眼楮上,卻是一下就將瘟龍眼楮給打瞎了一只,
瘟龍吃痛,一下就從黃泉路上騰起,騰在了半空中飛舞,
而張成更加舉得天旋地轉,
瘟氣侵染地他也是更加嚴重,只覺得半天身子發寒,半天身子發熱,
頭腦如同漿糊般昏沉,手腳如同灌漿般沉重,
身上每寸皮肉都疼,內里每處月復脹都如滾水去燙,腐水在腐,鈍刀在割,尖鋒在刺。
張成只是用手勉強抓著,用牙咬著瘟龍的胡須,
最後再給了瘟龍一拳,
瘟龍一聲悲鳴,失去了雙眼,再在空中胡亂騰飛了一陣,
重重砸到了地上,
張成也失去了渾身力氣,滑到在黃泉路上,
土地爺這時候連忙過來扶起來張成,
張成身上沾染的瘟氣沒了主,漸沒再作怪,
身上百般痛苦也漸止住。
「貴人當真是貴人啊,為陽間除了一瘟龍。」
「不過回到陽間時,卻是要小心,剛才貴人感受到那百般痛苦,就是回到陽間之後要受得。」
「只是比這兒還要長,可能要足足數月。」
土地爺對著張成說著,
張成逐漸也緩過來了,地上那瘟龍也消散了身形,
土地爺帶著張成又再往下一站的酆都城里走去,
只是再走得快了些,
只因為土地爺說,
「後生啊,前面酆都城里啊,還有個亡魂要在判官殿里告你呢,也要麻煩你和他對質一次,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