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著眼眶，小格里特走出了臥室，跑進廚房去拿水了。
臥室屋里，
蜜莉亞虛弱著側躺著，艱難望著小格里特離開，再望向了霍斯。
「蜜莉亞，我們去找醫生吧，家里還有些錢。」
霍斯沉默了陣，對著蜜莉亞說道。
蜜莉亞虛弱地搖頭，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
「就讓我在家里躺躺吧。」
「你和小格里特生活，總是需要一些錢。」
屋里哪還有什麼錢，如果有的話，也不需要出售蜜莉亞太太的田地給小格里特繳納下一年學習費用。
「我們還有五塊田地。」
霍斯沉默了下，再抬起頭對著蜜莉亞說著。
「我們只有那五塊田地了。再抵押了，賣了，家里吃什麼？」
「正好沒了這些田地，我還能多些時間在城鎮里找些工作做。小格里特，小格里特長大了也能夠掙錢自己生活，他懂得還比我多。」
「我們先去醫生那兒看看。可能花費不了那麼多錢。」
在霍斯的勸說下，蜜莉亞似乎是有些動搖了，
不知道是因為霍斯的話，還是因為身上的痛苦。
渾濁的眼楮里流露出一些光彩，但最後那一絲光彩還是消失了，
蜜莉亞搖頭，
她現在不想去見醫生，她更害怕醫生說出需要兩銀幣，或三銀幣的話，
這會讓她和霍斯更痛苦。
「就讓我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蜜莉亞轉回去頭，往著床上有些艱難地挪著身子，躺了回去，
霍斯沉默著，停頓了陣，只是起身攙扶著蜜莉亞。
「……只是可惜，家里田地里的雜草還沒除晚。」
「我會去的。」
小格里特端著水，從廚房里出來。
只是听到蜜莉亞女乃女乃和父親霍斯的這句對話，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蜜莉亞女乃女乃為什麼這時候要說這個，
但更多的是焦急，急匆匆地端著水，走進了屋里。
「蜜莉亞女乃女乃。」
小格里特臉上焦急著將水端到了床邊，
「小格里特……」
蜜莉亞女乃女乃要撐著床邊，再有些艱難地起身，
是霍斯攙扶著她，然後從小格里特手里結果去了那碗水，遞到了蜜莉亞女乃女乃嘴邊，
「蜜莉亞，蜜莉亞女乃女乃……我們去找醫生吧？」
小格里特臉上還是有些急切地望著喝著水的蜜莉亞女乃女乃，
「咳咳……」
喝了水的蜜莉亞女乃女乃，再咳了兩聲，
轉過頭，對著小格里特，蒼白憔悴的臉上依舊帶著往常的笑容，
這個過著不太幸運的女人，總是將笑容掛在臉上，
特別是對待霍斯，和小格里特的時候。
「小格里特啊，讓蜜莉亞女乃女乃好好休息休息吧，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蜜莉亞女乃女乃累了，不想去別得地方。」
「可是……」
蜜莉亞女乃女乃模了模小格里特的頭發，溫和地笑著，
「……小格里特，去上學吧，蜜莉亞女乃女乃在家里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弄清楚那些問題過後，告訴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也很想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
說完了話，蜜莉亞女乃女乃就重新躺在床上去，閉上眼楮要休息了。
小格里特被父親霍斯帶出了屋子，
小格里特一步三回頭的，還是就這樣帶著塊黑面包離開了屋子，
大多數時候都會和他一起去城鎮里的父親霍斯，今天沒有跟著他一塊去。
……
劇情繼續往下發展。
小格里特獨自到了城鎮，听蜜莉亞女乃女乃和父親霍斯的話，
照常去了學校。
在學校里的一堂課程結束過後，小格里特去找到了之前收下一年學習費用的人。
小格里特和那人商量，或者說請求，哀求。
能不能將羅利先生直接繳納給學校的那五銀幣退給他，
甚至不退五銀幣，退四銀幣，三銀幣也行。
但那人卻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然後拒絕了他的請求。
只是告訴他，
如果他下一年不想再來學校學習，可以不來，
但這下一年的學習費用五銀幣卻不會再退給他。
被拒絕了請求的小格里特，也沒再哭求或者糾纏，
只是默默走開了。
當天，小格里特比往常更早的時間就離開了學校。
出了學校過後，他父親霍斯今天果然沒有來。
而小格里特離開學校後，也沒直接回去。
而是直奔城鎮里那醫生的地方。
到了醫生的診室。
小格里特恰好看到了一幕情形，
是被架子抬來的一個病人，請求這個醫生救治。
但最後，在那病人的親人哭喊聲中，那病人就死了，
整個過程，連診室的門都沒有進去，
被診室門口看門的人攔在了外邊，最後嫌他們吵，還讓他們走遠了點。
從旁邊人的話中，小格里特大概是知道，因為這個病人沒有籌到足夠的錢，只能從診室里邊又抬了出來。
圍觀著的人里，嘴里大多都念叨著些祈禱詞，還有些對這個病人可憐的感慨，
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
撞到這一幕的小格里特，在診室門口來回躊躇。
最後是那看門的人叫住了他，
問他想做什麼，沒事兒讓他趕緊離開。
小格里特最後是選擇進入了到了診室里，
診室的各個房間里，正有著不少的病人，
除了治病的人，還有是不少扒在窗邊，湊在屋子里，看醫生治病的人。
旁邊還有人專門收取看醫生治病的‘門票錢’，大概是兩銅幣。
小格里特進來診室的時候，那醫生正在給一個病人放血。
拿著柄鋒利的小刀，麻利地在病人的手臂上刺開了一個小口，
刀拿開的時候，血液就順著手臂往下一點點流淌，
靠在椅子上的病人，就往後仰著，睜大著眼楮，一口口吸著氣。
底下圍觀著的觀眾，看到血流出來了，就像是受到了刺激，
興奮地喊著，臉漲得通紅，大聲叫好。
將小格里特嚇了一跳。
最後，是那放血治療結束了，
那醫生從旁邊抓了把大概草藥的東西，一把糊在了那病人手臂放血的傷口上。
結束了治療。
「今天蒙克醫生還有場截肢手術，將在稍後進行，想觀看的，現在請繳納觀看的費用。」
旁邊收‘門票’的人，這會兒再大聲喊道。
听到截肢手術，觀看醫生治療的這群人，像是一下亢奮起來，
臉通紅，爭先搶後地過去繳納著觀賞的費用。
「還有要看的嗎？蒙克醫生的手術是附近城鎮的一絕，手術的觀賞性曾經得到過王國王室醫生的贊美！」
收錢的人大聲喊著。
旁邊的人開始驅趕那些沒給錢，也不是來看病的人。
而小格里特則是趁著這個時候，朝著那邊剛結束給一個病人治療，正拿布擦著手的蒙克醫生走了過去。
「來看病的？在那兒等著吧，前面還有幾個病人需要治療。」
走到蒙克醫生身前時，小格里特忍不住頓了一下，
而這位蒙克醫生抬起頭看到了小格里特，隨口說道。
「……不，不是……您這里還需要人嗎，學徒什麼的。我想在您這里工作？」
「學徒，工作？抱歉，我這里不招人，更不招納小孩。」
蒙克醫生轉過身，看向小格里特，然後搖頭。
小格里特有些急了，連忙再說道，
「我認識字，我是城鎮學校的學生……」
「認識字？」
「好吧……我這里還缺一個配藥的藥劑師，根據我的藥方，給病人配藥。你可以先從學徒開始做。」
「嗯……一個月兩百銅幣。」
「畢竟你很小。這已經是個不錯的價格。」
「但我只能下午來。」
「好吧，好吧，還要去學校學習是吧……行吧，不過你轉正後，也只有兩百銅幣了。」
就這樣，小格里特成了這個醫生診室的學徒，
僅僅是因為他認識字。
而對于小格里特來說，這可能是唯一有可能讓這個醫生給他女乃女乃蜜莉亞治療的辦法。
接下來，
小格里特一直在這所診室里待到了傍晚，
看著醫生給來的病人做了好幾次治療。
還有那個給病人的截肢手術，
已經開始工作的小格里特就在旁邊遞著東西，
那個病人被用牛皮帶牢牢捆在了座椅上，只是抬起了要截肢的那只腳，架在凳子上，
另外，病人嘴里還被塞了塊木頭，還有診室里好幾個人壓住了病人，
最後是醫生拿起了鋒利的斧子，和燒紅的烙鐵，
鋒利的斧子落下的後，醫生就眼疾手快地將燒紅的烙鐵堵在病人鮮血噴涌的傷口上。
一股肉燒糊了的味道中，渾身，圍裙上，褲子上，頭上，濺了一身鮮血的醫生笑著對著觀看手術的觀眾，
宣告了手術的成功。
而病人，早已經滿頭大汗的暈了過去。
「……好了，小格里特，這是你今天下午的薪水，你可以離開了。」
小格里特擦了擦臉上被濺的血，接過了錢，
再望向了醫生，
「醫生……我女乃女乃蜜莉亞病了，我能不能請你去家里幫她看看……」
小格里特猶猶豫豫，還是說出了這段話。
「好啊，那里是診室的收費費用，出診費用更高。」
小格里特轉過頭望過去，眼底的光彩逐漸黯淡了下來。
……
雖然小格里特沒能找到醫生幫忙，
但他接下來幾天依舊在下午之後，有來到蒙克醫生這里。
他沒再請求醫生去給他女乃女乃蜜莉亞治療，
只是旁敲側擊著，問著他女乃女乃這種病癥，該怎麼治療。
而蜜莉亞女乃女乃的病，也在逐漸的嚴重。
在小格里特第一天回家的時候，
蜜莉亞女乃女乃的臉上從蒼白憔悴，變成了病態的通紅，
即便一直喝著水，嘴唇也干裂這，
額頭上滾燙，似乎渾身也疼得厲害。
而到了接下來幾天，蜜莉亞女乃女乃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
只是偶爾看到小格里特，短暫清醒一下，
依舊像往常一樣，笑著喊一聲，小格里特啊。
小格里特也想辦法著，從醫生的診室那里，從醫生那里知道一些可能治療蜜莉亞女乃女乃的藥，
然後買一些草藥回去給蜜莉亞女乃女乃吃。
只是蜜莉亞女乃女乃吃著藥也未曾好轉。
而蒙克醫生每次對小格里特問題的回答，也總是很含糊。
只是告訴小格里特，需要將蜜莉亞送到他這里來，進行放血治療。
可是小格里特這些天也逐漸發現，蒙克醫生的放血治療不一定能治好病人，
而蒙克醫生總是說，那些沒治好，死去的病人是對神和主不夠虔誠。
所以放血療法才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這話听起來，就像是當初莫斯爺爺對伯頓爺爺，瓦琳娜女乃女乃所說的，沃克叔情況的話一樣。
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
哪怕小格里特格外的焦急，
但蜜莉亞女乃女乃的身體還是在逐漸一點點壞下去，
有時候小格里特坐在蜜莉亞女乃女乃床邊，陪著蜜莉亞女乃女乃，
就能听到意識模糊了的蜜莉亞女乃女乃，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
還有些時候，蜜莉亞女乃女乃會突然發出慘叫，就像是受到了毆打。
等著小格里特焦急地起身喊著蜜莉亞女乃女乃，
蜜莉亞女乃女乃勉強清醒過來，睜開渾濁的眼楮，望著小格里特，
最後也只是對小格里特笑著說，
「女乃女乃沒事，蜜莉亞女乃女乃沒事……」
只是隨著蜜莉亞女乃女乃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終于，即便是小格里特也沒辦法將蜜莉亞女乃女乃叫醒，
蜜莉亞女乃女乃也再沒辦法模著小格里特的頭發，告訴小格里特她沒事兒。
終于，蜜莉亞女乃女乃還是再也醒不來了。
……
這已經是蜜莉亞女乃女乃患病後的第十幾天傍晚。
小格里特用在醫生診室里賺得一些銅幣，購買了一些草藥回來。
但他踏進屋門的時候，
卻發現今天格外的安靜。
之前每一天，他進屋時都能听到蜜莉亞女乃女乃有些痛苦的輾轉反側聲，
像是在意識模糊中，記憶里痛苦和病痛的痛苦混雜在了一起。
蜜莉亞女乃女乃意識模糊的時候，會覺得有人在毆打她。
每次這樣，小格里特都會急匆匆沖過去，安撫蜜莉亞女乃女乃。
只是，今天，小格里特卻沒有听到。
「蜜莉亞女乃女乃？」
「蜜莉亞女乃女乃你好些了嗎？」
蜜莉亞女乃女乃的病好了嗎？
小格里特這樣想，但心里的另一個想法卻止不住往外冒，
並且讓他恐懼。
恐懼著，小格里特慌忙跑進了蜜莉亞女乃女乃的臥室。
卻只看到父親霍斯的身影。
父親霍斯就坐在床邊，呆坐著，沉默著，不知道想著什麼。
而原本該躺著蜜莉亞女乃女乃的床上，卻看不到蜜莉亞女乃女乃的身影。
「父親，霍斯……蜜莉亞，蜜莉亞女乃女乃呢？她是出去了嗎？」
小格里特更加恐懼地轉著頭，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屋子里沒有，其他地方也沒有，蜜莉亞女乃女乃找不到了。
父親霍斯抬起了頭，黝黃的臉上帶著沉默，
望著小格里特，再停頓了許久，
最後只是對小格里特說，
「……蜜莉亞埋葬在村子里的墓地，距離你祖父墳墓不遠。我給她刻了墓碑。」
「蜜莉亞說，等你回來，可以去看望她，她等著你，將那些問題解答後，再去告訴她。」
「你騙我！」
小格里特手里還緊緊捏著草藥，對著父親霍斯吼道。
只是眼眶忍不住就一下紅了。
「蜜莉亞女乃女乃……蜜莉亞女乃女乃……你在哪兒！」
「蜜莉亞女乃女乃……」
小格里特大聲在屋里喊著蜜莉亞女乃女乃的名字，
聲音喊得有些嘶啞，逐漸就帶上了哭腔。
只是再沒有人會回答他。
不會有蜜莉亞女乃女乃說，她沒事兒，小格里特。
蜜莉亞女乃女乃……死了。
小格里特抱著懷里的藥，蹲，大哭了一場。
父親霍斯就站在旁邊，低頭望著小格里特一直沉默著，
直到小格里特哭完，才模著小格里特的頭發說道，
「走吧，去看看你蜜莉亞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