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小格里特嗎。那麼聰明的小格里特,怎麼還會到我這里來。」
在診室外站了許久,小格里特還是踏進了診室。
診室里和往常一樣,聚著不少無所事事,花費門票看醫生手術的觀眾,
還有等待著治療的病人。
醫生剛做完一例截肢手術,清醒著滴落著汗水的病人被已經抬了下去,
他正擦著手上的血。
看到小格里特的身影,于是就帶著嘲諷,對著小格里特說道。
「我能不能還在您這里工作,蒙克醫生。」
再走進這醫生的診室,小格里特只是單純的因為現在這些變故。
希望有一份能賺一些錢的工作,至少能獲得一些收入。
即便是一個月兩百銅幣,但也能拿來做些什麼。
「哦,你還能不能在這里工作?你這話說得,那麼聰明的小格里特,有那麼多問題的小格里特,難道還需要我這里的工作嗎?」
「哦,真是想不到啊,我原本以為這麼厲害的小格里特再也不會到我這里來。」
醫生浮夸地說著,毫不保留地譏諷著小格里特。
「哦哦……」
旁邊原本圍觀著手術的觀眾,看著這熱鬧也再跟著興奮地起哄著。
雖然他們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但不影響他們看出醫生的態度。
「之前的你多厲害啊,是那樣的富有勇氣啊……瞧瞧,我們聰明的,智慧的,勇敢的小格里特……那你為什麼再回到我這里來呢……」
醫生張開了手,繼續浮夸地說道,手里還拿著那擦血的帕子。
小格里特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默默轉過身,就準備離開。
「……你要再回到我這里工作是吧,行,你繼續在我這里工作吧。」
但就在小格里特轉過身的時候,那醫生似乎又改變了主意,出聲說道。
小格里特轉回身,抬起頭,望向醫生沉默。
「還站在那里干什麼,趕緊的,給我做助手,馬上就要開始下一例手術。」
醫生再對著小格里特喊道。
小格里特停頓了下,默默走了過去。
最近讓小格里特疑惑的變故,讓小格里特希望能幫家庭多一些收入。
在踏入醫生的診室前,他就知道會面臨嘲諷。
他可以接受嘲諷和刁難。
旁邊的觀眾見沒了好戲看,有些失望,發出些怪叫。
不過眼看著接下來的手術就要開始,就再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默默走過去的小格里特,做起了蒙克醫生助手的工作。
整理著接下來手術要用的工具,將燙烙鐵的爐子再燒得熱了些,將烙鐵放在上面預熱。
而蒙克醫生就像是馬戲團里煽動著氣氛的魔術師,對著觀眾們再喊了兩聲,讓觀眾們再興奮起來。
趁著下一個病人抬上來固定的空隙,
蒙克醫生再轉過身到了小格里特的身前,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小子,因為你的不虔誠,現在你的收入只有一個月一百五十銅幣了!」
小格里特對于蒙克醫生凶狠的表情沒有太多反應,
只是問道,
「那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到兩百銅幣。」
「等你足夠虔誠的時候。」
再說了句話,醫生就轉過去了身。
默默繼續工作著的小格里特,眼底帶著疑惑。
對主的不虔誠,也可以用錢來解決嗎?
小格里特低下頭,再給爐子的爐火燒得更旺了一些。
「你過來,站在這兒。」
「把我的斧子遞給我。」
醫生指著他身旁的位置,對著小格里特說道。
先前的醫生在手術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站在旁邊,即便是作為助手的小格里特,也只能站在他身後給他遞工具。
小格里特遞給了醫生斧子,站在了那旁邊,
醫生拿著斧子,準備新的手術。
小格里特轉過頭,望向這個已經被固定在手術椅上的病人。
手術椅上的病人是一位中年人,身上穿著面料柔順,寬大的衣服,
左手的衣袖挽了起來,露出來的左手被捆在手術椅旁邊的架子上,
這次截肢手術要截去,正是這中年人的左手。
他的左手肘部以下都已經潰爛,爛肉流著黃白色的膿水,散發著一股惡臭,
一些傷口的表面,還有些細小的白色小點,可能是蒼蠅或者別得蛆蟲的蟲卵。
這要截肢的病人,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暈,眼底有些對接下來手術的緊張,也有些對治療的期待。
「準備好,手術就要開始了。」
大概是這位病人多花了錢,醫生將一塊還算嶄新的軟木塞到了病人嘴里讓他咬住。
同時抬起了手里鋒利的手術斧子。
周圍看手術的觀眾,立刻興奮起來,有人漲紅了臉,怪叫著,
有人激動站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抬高了手。
「砍,砍下去!」
「砍斷他的手!砍掉他的手!」
在那一陣陣興奮的怪叫聲中,
那咬著軟木的病人也臉上通紅著,瞪大了眼楮,
被捆著的左手,還無意識掙扎扭動著。
小格里特就站在旁邊,望了望這病人,又再望了望旁邊狂熱興奮的觀眾,
而就在這時候,
蒙克醫生的斧子也終于落了下來,
伴隨著一聲剁骨的聲音,和周圍觀眾興奮的喊叫。
那病人潰爛的左手被砍了下來。
而站在旁邊的小格里特,被濺了一身滿頭的膿水和鮮血。
小格里特下意識閉上眼楮,
就听到旁邊一陣眾人的笑聲,
「哈哈……你們瞧……」
觀眾興奮地嘲笑著。
小格里特拿著手里原本準備遞給醫生的帕子,擦了臉,
睜開眼楮,就看到周圍觀眾正哈哈大笑,
旁邊的醫生已經拿起那火紅的烙鐵給那病人止了血,
望著小格里特,也滿臉笑容。
就連那渾身浸滿了汗水,截肢手術過後還沒昏迷過去的病人,
也像是看到很好笑的場面,咬著軟木,咧嘴笑著。
「好了,拿著帕子好好擦干淨吧,馬上就要接著治療下一個病人。」
迎著周圍人的笑聲,小格里特沒說話,只是默默擦拭著身上能擦拭掉的血水和膿水。
蒙克醫生似乎是看著小格里特笑夠了,再出聲說道。
就有診室的人,將先前那病人抬了下去,再換了一個新的病人,坐在了那手術椅上。
只是看著那手術椅上的病人,蒙克醫生卻一下皺起了眉頭,
「怎麼是個女人,我說過我要給女人治療了嗎?」
蒙克醫生憤怒地大吼道。
旁邊的觀眾興奮地大喊了起來,
擦拭干淨身上血水的小格里特抬起頭,看著那蒙克醫生,
知道這是蒙克醫生的精彩表演。
就像是先前他看到過的,給那付不起錢的農夫手術一樣。
蒙克醫生就像是一位精湛的表演者,總能吸引觀眾的注意,總能調動觀眾們的情緒。
「……該死的,你們這些混蛋,你們竟然敢讓女人躺在我的手術椅上……」
蒙克醫生對著診室里那些負責固定病人的人破口大罵。
周圍的觀眾越是看到這樣,就越是興奮,被罵的人,和配合著低著頭。
「給她做手術,該死的,給她做……」
「讓她的血濺忙你整個手術椅……哈哈……」
有人興奮到滿臉猙獰,有些激動地急不可耐催促著。
並沒有注意手術椅上那個已經被固定住的婦人。
小格里特朝著那病人望去。
和先前看到過的‘表演’一樣,
被固定住的婦人,臉上身上露出的皮膚都很粗糙而黝黃,
神情局促而不安,每次醫生破口大罵,她整個人身子都要顫抖一下。
她的傷口在腿上。
大概是什麼農具鋤到了腳上,
她的腳背上帶著上下撕裂開的傷口,皮肉外翻著,
里面的肉腐爛著,順著那腐爛的傷口,周圍的皮肉也像是霉變了似的,
爛了一塊又一塊。
到腳趾頭那兒,已經從手里露出腳趾骨。
「……該死的,你真是個混蛋,拿去吧……」
「拿去吧,我要看你的手術椅被女人的血沾滿!」
在觀眾的罵聲中,醫生收到了足夠多的,觀眾扔下來的錢,
他轉過身,就要拿著斧頭,繼續手術。
但開始之前,他望了眼小格里特,然後停了下來。
「小格里特,這個手術你來。」
「我?」
「是的,你來。」
「女士,雖然熱情的觀眾們為你支付了足夠的手術費用,但我從來不給女人手術,就讓我的助手來吧。」
醫生轉過頭對著那固定在手術椅上的婦人說道。
婦人恐懼的目光從醫生身上,挪到了小格里特身上。
小格里特迎著婦人的目光,搖頭。
「蒙克醫生,我不會手術。」
「那就讓這個病人回家等待死亡,如果你不給她截肢,她明天或者後天就會死去。」
「來吧,握緊這把斧頭,嗯,握緊它,然後對準這兒,看見了,對準這兒,一下剁下去,就結束了。」
醫生將手里的手術斧塞到了小格里特手里,強拽著小格里特的手拿著斧頭上下揮動著。
知道醫生打算怎麼做了的觀眾們再更亢奮起來,胡亂大聲喊叫著。
小格里特拿著斧頭,望著蒙克醫生,再望向那被固定在手術椅上的婦人,
婦人一直望著小格里特,她的眼底帶著濃烈的恐懼,但一直都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反對。
「你真得不給她手術嗎?你要看著她死去嗎?或許你可以看看她這樣死去的時候會有多麼痛苦。」
「……哈哈,對,就是這樣,拿起斧子,砍下去。一定要快,一定要用力知道嗎?不然一下砍不斷的時候,你的病人就會格外的痛苦!」
見他松開手之後,小格里特還拿著斧子,醫生笑了起來。
「來,剁下去……剁下去……」
周圍的觀眾也跟著起哄。
小格里特對著婦人的眼楮。
他不想這麼做,但不這麼做,或許婦人就會完全失去被治療的機會。
最後,
小格里特拿著的斧頭還是砍了下去,
婦人瘦弱的腿腳,從腳踝那兒被砍斷,
婦人咬著的軟木上再多了個深深的牙印。
醫生哈哈笑著,一把拿起烙鐵給這婦人止了血。
周圍的觀眾也笑著。
小格里特愣愣站在原地,然後放下了斧子,望著那還沒昏迷過去的婦人。
「瞧,你干得多好啊,小格里特……你瞧見了嗎,小格里特,你治療後的病人,很快就會迎來主的審判。」
「如果他們不夠虔誠就會被邪魔入侵而死去,如果他們足夠的虔誠,就會受到主的庇護。」
醫生再走到了小格里特的身側,
他似乎是在反駁小格里特上一次說得關于虔誠的問題。
「如果他們沒有好起來,那是因為他們不夠虔誠,你知道嗎?」
「我們是主虔誠的羔羊,是主的醫師,只有主虔誠的信徒才能經受住考驗,得到治療。」
「如果是這樣,還要醫生做什麼?」
小格里特轉過頭,沒有對醫生的話生氣,
只是疑惑地詢問著醫生。
這次,蒙克醫生沉默了,他皺著眉頭看著小格里特,
停頓了一陣,最後只是說了一句沒有意義的話,
「小格里特,我懷疑你對主的虔誠!」
然後醫生就沒再搭理小格里特,
「將這個病人給我帶出去,帶下一個病人來……」
小格里特跟著那被治療後的病人,一起出到了診室門外,
那醫生瞥了眼小格里特,沒有對此出聲說什麼。
帶著那婦人出到診室外的人,將婦人放到診室門外就回去了。
婦人就靠在診室門外的牆邊,坐在地上。
小格里特蹲在婦人身前,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小格里特,對嗎?」
婦人虛弱著,勉強睜著些眼楮。
「對不起。」
小格里特對著婦人說道。
「為什麼對不起?」
婦人很詫異。
「你原本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那有什麼區別嗎,孩子?」
小格里特無法回答。
婦人卻再勉強靠起來些身,望了望周圍沒什麼人,
再湊到了小格里特的耳邊,
「沒事兒的,孩子……我拿了蒙克醫生的錢的。」
婦人這樣的人,怎麼會來到城鎮找醫生治療呢。
只是恰好醫生需要一場表演,而婦人被選中了而已。
「……孩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還有一只鞋子,還在那診室里。」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先前婦人被砍掉那截腐爛的腳上,的確還有只鞋子,
是雙有些舊的草鞋。
「嗯……」
小格里特沉默了一陣,起身,
去診室里將那只鞋重新撿了出來,
遞給了婦人,婦人伸手拿在懷里,笑了起來。
後面,小格里特就看到有個年輕人匆匆趕來,接走了婦人。
婦人被年輕人背在身後,回去的路上似乎還是滿臉笑容。
小格里特再回了診室里,給醫生做著助手直到傍晚。
「好了……這是你今天的工資,明天你照舊今天這個時候過來。」
給了小格里特五銅幣,醫生就揮著手讓小格里特離開了。
小格里特再望了望蒙克醫生,
拿著錢,轉過身,出了診室。
而蒙克醫生,則是關了診室之後,朝著教堂的方向走了過去。
……
「父親。」
「嗯,走吧。」
小格里特走到了城鎮入口的地方,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父親霍斯。
不知道已經在這里等了多久。
這會兒都已經有些晚了,但霍斯也沒詢問小格里特去干了什麼。
但小小格里特還是自己說了。
「父親……我又回到了那診室工作,只是薪酬降低到了每個月只有一百五十銅幣。」
「為什麼?其實你可以好好的在學校學習。」
小格里特沒說話,只是將今天的五銅幣遞到了父親霍斯手邊。
「嗯,我給你收起來,或許,再下一年,你還能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