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門見山了,江東低吟片刻,也直接說︰「你說呢?我這次打電話來,主要有兩個目的,先說第一個,你剛剛說你有要緊事,什麼事?嚴重嗎?」
江觀瀾注意到他的話,「剛剛?您也在場?」
「你爸我就在坐在你前面,看著你當眾跑了出去。」
江觀瀾揉揉太陽穴︰「其實沒什麼事,就是去追個人。」
江東沒說話。
「阮馥嗎?」
「是。」
隔兩秒。
「你追人,我也就不說你。」他老練地教育道︰「但你拋下一個大廳里的人出去,你叫大家伙作何感想?你應該也知道今天在場的人都是些什麼來頭吧?」
不是學術大老,就是商業大亨。
江觀瀾嘖了聲︰「那又如何,都比不過江氏。」
下一秒,他爸果然變了臉色。
「江觀瀾,誰教的你如此妄自菲薄。」江東沉聲。
阮馥放下杯子。
江觀瀾看她兩眼︰「知道了,您教訓的對,我會發聲明道歉。」
他爸是真動怒,直接叫他大名,問誰教的看樣子還會扯到他媽身上,江觀瀾不想听下去,就此剎住了。
是他親自發聲明道歉,不是公司。這屬于他個人行為。
江東這才滿意。
看了眼對面,阮馥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中間還在看手機,他放松了些,問︰「第二件事?」
江東的聲音緩慢︰「這第二件事,也是要問你的罪。」
江觀瀾端起一杯茶︰「哦?」
「听說你跟你媽吵架了?還冷戰了好長時間。」
江觀瀾語氣變了,放下茶杯,坐直身體,瞥了阮馥一眼,「嗯。」
江觀瀾壓低了聲音,說︰「您想怎麼樣?」
阮馥和許美芳關系好,為了防止她知道以後摻和進來,幫他媽跟他一起冷戰,江觀瀾特意沒提及我媽這兩個字。
要不然,他真想問,您不是一向不在意我媽的嗎?
他爸但凡要是真的有那麼一絲心軟,都不會三天五天不回家,非得要許美芳跑去許氏公司里抓人。
還害得她整天疑神疑鬼,甚至誤以為這都是江東的意願。
江東︰「瞧你這話說的,我想怎麼樣,我想你趕緊去給你媽媽道歉!你媽媽不容易,也很在乎你,以後也別氣她。」
江東沒好氣。
江觀瀾愣了一下。
江東又問︰「听到了沒有?」
他悶聲︰「听到了。」
「不過,這話我也送還給您,您只要能順著她,我們家就萬事大吉了。」江觀瀾譏哨地道。
江東語氣有點不自然︰「我跟你媽,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你媽那天在醫院跟你說的都是真的,就行了。」
江觀瀾心里咯 一下,眯眼︰「您說什麼?」
他媽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意思?
難道去公司找茬,三天兩頭查崗,頻繁打電話試探,都是江東樂意的?
江東咳了一下︰「不說第二次。掛了。」
結果江東不自然的反應更加驗證了這個猜想。
江觀瀾听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有種被砸暈了的眩感。
像是一個顛倒性的認知,顛覆了江觀瀾一直以來的「我以為」。
不怪他驚訝,自打江觀瀾懂事起,江東跟許美芳的關系就並不算好,明明住在一個屋檐下,卻相處得像個陌生人。誰叫年輕時候的江東喜歡的是別的女人,家族聯姻卻不得不讓他娶另一個,初出茅廬的江東為愛情反抗過,決絕過,但最終還是接受了。
也是到了十歲那年,江觀瀾發現江東結了婚還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聚,一起吃飯,才知道父母長年冷戰的原因。
喜歡江東那個女人當時跟江東說的話,江觀瀾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要不是許美芳和她爸聯合給你,給江氏施壓,你會跟一個不愛的女人在一起?還生了孩子。」
那個時期,江觀瀾正是叛逆期,听見這話以後,變得不學無術飆車抽煙喝酒燙頭交女朋友,一天換一個,就是專門氣死他爸。
但江觀瀾他既恨他爸,也恨他媽。
他爸無能,自己不能反抗家族聯姻,將自己命運的悲劇綿延到當時還只是個孩子的江觀瀾身上就算了,但他媽同樣,強勢又不擇手段,既然江東不愛她,她為什麼就做不到放手,成全江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拿孩子和集團捆綁住的婚姻,又能有多長久。
他恨鐵不成鋼,但這有什麼用?他爸還是活得很自在,他媽還是滿腔怨念。
後來漸漸長大,也就坦然了,反正江東喜歡的女人也另成了家生了孩子,他們要是還在乎自己和集團的臉面,就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江觀瀾這樣的漠視,自然也沒有發現經過十幾年來,他爸媽關系的逐步改變。
近些年,他爸媽只能說是還算和睦。
他一直以為許美芳和江東只是達成了某種和解,並不算真正的夫妻關系,江東還是和以前一樣對她媽很冷漠,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的不回家,許美芳還是一顆心喂了狗,不然也不會整日將心思都放在一個永遠不會真正接受她的人身上。
所以呢?現在是怎樣?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爸三天兩頭不回家,其實是在跟他媽鬧情|趣?
江觀瀾嗤笑︰「我不理解。」
阮馥昂起下巴,「嗯?」
不理解啥。阮馥擦掉下巴上的紅油,難道是不理解她吃這麼辣還能吃這麼多?他那麼愛吃甜的,遇到這場面就如此驚訝,也太沒見識。
江觀瀾頓了下。
恍然意識到,原來他一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了。
「我爸媽當初為什麼結婚你知道嗎?」他問。
阮馥嚼牛肉的嘴角慢慢停滯下來︰「知道啊。」
分手那天在本家,她听見江觀瀾跟他媽媽說話,其中好像就提到了這件事,應該也是用了些傳聞的手段。
阮馥說︰「逼婚?」
江觀瀾掀眼︰「你怎麼知道?」
這事過去許多年,現在鮮有人知。
突地,又意識到。
要不是那天,她估計也不會知道。
「也是。」江觀瀾喃喃一句,又抬眼看她,看她已經完全從那件事痊愈出來,心彷佛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