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間,雲家白布飄揚,銀裝素裹,昔日輝煌已去,丫鬟小廝走的走,逃的逃,最後只剩下雲家兩房的人,其中多是女眷,除了哭鬧,毫無用處,陰盛陽衰。
雲景天變賣了一些房契地契,還了生意上的債務,朝廷並未對雲家趕盡殺絕,賞賜些銀錢下來以做糧草之費,這些與雲家所出之比,一成不到,皇帝明擺著就是不打算還債了。
官商勾結,雲家當初能順利成為皇商,必然沒少做陰暗的勾當,這種事最不經查,朝廷彌補些銀兩不過是想將此事壓下來,買個糊涂賬,畢竟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但,即便就是這一成不到的銀錢,其實也夠雲家子弟生存了,只要不像以前那般鋪張浪費,吃喝依舊不愁。
將雲老夫人的後事處理完,雲景天並未去蘇府接雲離,而是整日喝得酩酊大醉,長宿燕樓。
私心里,他是不待見雲離的,像他這樣的嫡子出生,最是看不起庶子,之前礙于雲老夫人的壓力,不得不去蘇府做做樣子,依照對方之言,只要將雲離接回來,給雲家留下血脈,此後他生死都與雲家無關。
雲景天不想承認自己不舉的事實,堂堂雲家大少爺在這一點上卻比不上一個傻子,還要靠旁人延續香火,于他而言就是羞辱,因而他並不想照雲老夫人說的做,相反以折辱對方為樂,看著他跟一堆畜生一起搶食時,從心底生出一種快感。
雲景天捏著酒杯的指骨泛白,酒液入喉,燒進肺腑,雲老夫人臨死時的話猶在耳邊。
「雲離,哈哈……又是雲離……」他瘋癲似的笑了起來,嚇得對面的清秀小倌不敢抬頭,他擔心弄出點動靜會再招來毒打。
雲景天這邊沒動靜,整日渾渾噩噩,雲家兩房的人坐不住了,大少女乃女乃跑了,大少爺瘋癲,二老爺身子骨不好,只剩下大老爺雲柏四處奔波,支撐著風雨飄搖的雲府。
諸葛亮不出營帳,能運籌帷幄,曹操淡煮清酒,可論天下英雄,雲府之事,君輕雖然不曾目睹,亦了如指掌,此刻她正坐在書房內,抱著自己的小貓,教之習字。
雲離用剛學會的握筆姿勢艱難的寫了一個‘君’字,歪歪扭扭,渾如作畫,頂級涂鴉。
君輕在他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握筆要穩,撇尾微收,不能拖滯。」
他不滿的哼唧一聲,撅撅小嘴,繼續練習。
君輕輕笑一聲,端過一旁的玫瑰酥嘗了一口,牙齒間清脆的碾咬聲一點不漏得落入少年耳中,他轉眸望了望,眼神幽怨,見她並不打算理他,心下愈發焦躁,他重重在紙上畫了一筆,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君輕好似才注意到他似的,挑挑眉頭道︰「不想練了?」
他沒說話,轉眸盯著她里的玫瑰酥,微張著小口,饞得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小貓兒想吃?」這是她給對方新取的昵稱,覺得特別適合,叫起來妙趣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