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平怔了半天,忽道︰「哎呀我都忘了,我說二十天後和二弟聯系,再決定去向的,今天都已經二十二天了,也不知道我去說經台後,這些天二弟有沒有派小廝來,恐怕他急壞了。」
李靜兮道︰「不要緊,我知道顏家大院在哪兒,等天黑了,我們戴著面具一起去,可好?」朱自平點頭道︰「也好。」李靜兮忽又問道︰「大哥,長枝生得美嗎?」朱自平呵呵一笑︰「你問這個干什麼?」李靜兮不依不饒︰「你回答我啊。」
「你倆不一樣的,長枝讓得清純,你長得清秀還有著一種高貴的氣息,讓人不敢多看……比較起來,當然還是靜兒你好看些。」
「只是好看些啊?」李靜兮嘟起嘴,似乎略略有點失望。過了半晌,又道,「大哥,我那晚眼看就可以傷了周訬婧,你為什麼還救了她啊?」
「周訬婧是誰?」「就是說經台那個白衣女子,她是周舵主的女兒。」「那怎麼行,她的劍是我擊落的,你再傷她,不是讓人家恥笑我們聯手斗一個女子嗎?」
李靜兮「哦」了一聲︰「不過,她長得很好看。」見朱自平不說話,又問,「大哥,你怎麼不問問我的情況呢?」
朱自平道︰「靜兒,這些天我也想問你的,但看你心事重重,又不好開口。」李靜兮緩緩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這西安城內,凡是練武的,大多只屬于兩大幫派。」見他認真在听,續道,「一個是茶馬幫,一個就是鹽幫……除此,便是些游俠了。」
朱自平問道︰「靜兒,你家就在這城內,不會是游俠……你是鹽幫的?可是不對啊,那天在商洛城外,不是為了救一個老漢,還和鹽幫那些人打起來了嗎?」「大哥,你對鹽幫也是厭惡,我若是……鹽幫的,你還會理我麼?」
朱自平呵呵笑道︰「靜兒,我說過,你救了我的命,我怎麼會不理你呢?」李靜兮唰地流下淚來,掩面哭了起來,許久才止住哭聲︰「大哥,你听說過‘胡惟庸案’麼?」朱自平搖頭道︰「知道,但不清楚。」
「二十年前,韓國公因為‘胡惟庸案’獲罪,家里的妻女弟佷七十多人被處死。那時候我爹爹才十二歲,因為是遠房佷子,便被流放到這里,後來在這里成了家,我爹娘在我五歲的時候相繼去世,那年我爹才三十歲,他將我托給三叔……」
朱自平拉著李靜兮的手,用衣袖為她拭去眼淚︰「靜兒,你的身世原來比我還要悲涼。」
「大哥,其實鹽幫也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壞,胡惟庸案後,鹽幫受到牽連日趨衰敗,處處被茶馬幫排擠,有時不得不狠一點……三叔將我撫養大,並傳授我武功。他、他就是……李三爺,你認識的。他無意踫到你,被你打了,後來張大膽帶了十幾人也沒打過你,師父不知道你的來路,怕你對鹽幫不利,才讓我接近你,甚至想如果不行的話,就暗中殺了你。大哥,你知道這些可怨恨我麼?」
朱自平怔了半天,搖頭道︰「靜兒,我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世,自然不會原諒,可我現在知道後,又怎麼能怪你呢?」李靜兮撲進朱自平的懷里,淚如雨下。
半晌,朱自平又道︰「靜兒,我的衣衫讓你濕透了。」李靜兮抬起頭,臉上一紅︰「大哥,我是不是很討厭?」
朱自平將李靜兮摟在懷里,輕聲道︰「靜兒,你一點也不討厭,我心里很是、很是……喜歡你。」李靜兮雙手回摟朱自平,紅唇迎上,朱自平只覺自己唇際柔軟,香甜醉人,手中不由一緊,李靜兮輕哼一聲,二人緊緊擁在一起。
許久,李靜兮道︰「大哥,我先前還擔心師父不會接受你,更擔心你知道我是鹽幫後,再也不理我了。我剛才回去,將這些天的事情說了,告訴師父我……想和你在一起,師父不僅沒有反對,倒是很贊同呢,你剛才也沒有怨怪我,我真的覺得……好幸福。」
朱自平道︰「靜兒,我之前討厭鹽幫,其實也不是惹了我,而是我誤會了你的師父……」李靜兮紅著臉捂住朱自平的嘴,又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還好意思說……後來師父氣不過,讓汪大成帶人圍堵你,卻又被你打敗了,師父知道你神勇,便在商洛城外使出苦肉計,安排我救下被打的老人,又讓自己受傷,好接近你。」
朱自平又是雙手一緊︰「你師父將你送給我,我反倒欠他一個人情。」李靜兮又捶了一下︰「你好討厭,誰送給你了……大哥,今晚我們去顏公子那里,然後明天我帶你去見師父,好麼?」
朱自平點頭應允,二人又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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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家大院,顏越正在教歐陽蘭下棋。顏越指點道︰「阿貓,我這麼一長,你應當這麼一立,我這麼一擋,你可以這麼一並,我再關,你再沖。」
歐陽蘭卻是被動落子,一會兒就讓他提掉一大塊,氣得一推棋盤︰「不陪你玩了。」顏越哈哈一笑︰「阿貓,不許賴皮,你輸了就要親我一口。」
歐陽蘭啐道︰「我輸了就親你一口,贏了讓你親一口,不管輸贏,總是我吃虧。」又問道,「阿狗,朱大哥已經十二天沒有消息了,你今天叫小廝去了嗎?」顏越一拍腦袋︰「哎喲,你瞧我,重色輕友,竟然忘了叫小廝去客棧了。」
門外忽有聲音道︰「誰重色輕友啊?」顏越望去,卻是嚇了一跳,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滿臉的皺紋,長著亂糟糟胡須的男子,他的身邊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長得非常難看,卻有些眼熟。
原來朱自平、李靜兮二人在客棧吃過晚飯,見天色晚了,便戴上面具在李靜兮的帶著下,來到顏家大院。朱自平怕驚動旁人,也沒敲門,摟著李靜兮直接從圍牆躍了進來。院子太大,李靜兮也不知顏越住哪兒,二人只找最大的正院,朱自平耳朵尖,听到歐陽蘭和顏越說話的聲音,便走了過來。
李靜兮看到室內二人驚慌的模樣,反應過來,揭去面具,一伸手也將朱自平的面具揭下。顏越驚喜不已︰「大哥,你怎麼來了?!」李靜兮笑道︰「大哥,我沒說錯罷,咱們來也沒人歡迎呢。」
歐陽蘭一把抱住李靜兮︰「李姐姐,你這些天躲哪兒去了?」又看向朱自平,「朱大哥,你帶李姐姐私奔了?」朱自平撓撓頭,不知該怎麼回答,李靜兮卻已將手呵進歐陽蘭的胳肢窩,二人扭成一團。
顏越說道︰「大哥、李姑娘,快進屋來。」歐陽蘭學著剛才朱自平的樣子摟著李靜兮的腰肢,粗聲道︰「李姑娘,咱們進屋去,哎喲……」
四人進了屋,朱自平將這些天的經過簡要說了。歐陽蘭拉著李靜兮的手問道︰「李姐姐,那山洞好玩嗎?」李靜兮臉一紅,也沒有理她。
顏越問道︰「大哥,你現在身子沒事了罷,準備去哪兒?」朱自平道︰「我就是來和二弟商量一下,靜兒還要我明天去見他師父呢。」歐陽蘭故意奇道︰「靜兒是誰啊?」卻見李靜兮手呵了過來,趕緊笑著躲在顏越身後。
「明天看我師父怎麼說,我可能要朱大哥幫忙。」李靜兮道出事情原委。原來,鄭和將要六次下西洋,仍然攜帶大量的物品。這些物品中以絲綢、瓷器、珠寶玉器和茶葉為主,因此需要在各地集中采購,西安是玉器和茶葉購置的重要地點,這自然有很大的利益。
前五次都是茶馬幫負責茶葉,鹽幫負責玉器,便是三年前的第五次下西洋也是如此,然而這一次,茶馬幫卻想染指玉器,在茶葉供應納入囊中的同時,卻處處阻撓鹽幫供應玉器。兩大幫派互不相讓,雙方各展神通,在朝廷打通關節,最終,負責本次采購的戶部右侍郎夏大人被鬧得煩了,便說︰「你雙方既然如此,各出五人一一對抗,勝者負責玉器的供應。」鹽幫雖是極不情願,但這兩年茶馬幫日益氣盛,不得不點頭。
對抗只局限于西安本地的幫眾,前些日子,李三爺去商南與河南鹽幫的舵主密謀,企圖從那邊秘密調高手過來,不想踫到朱自平,結果鬧得不可收場。
當下,朱自平等人商定,等明日見過李三爺後,再作決定,不過這段時間,仍然要小心謹慎,防止茶馬幫的報復。
第二日,朱自平、李靜兮仍是戴上人皮面具到了鹽幫分舵。李靜兮帶著朱自平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來到師父的會客廳。朱自平躬身行禮,三爺忙一抱拳︰「藍天大俠,咱們又見面了。」
朱自平趕緊道︰「上次冒犯了李三爺,請原諒!」「不知者不怪,再說我鹽幫也有對你失敬的時候。」
三人坐定,不一會有家丁小跑著進來,在三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三爺慌忙站起︰「藍天大俠,我的四弟听說少俠到此,特來相見。」李靜兮驚道︰「李舵主也來了?」
功夫不見,就見門外大步走來一人,此人四十歲左右,微微發福,一襲彩綢長袍,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老遠就笑吟吟地說道︰「藍天大俠光臨,幸會呀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