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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搖搖頭︰「家?……我已經沒有……家了。」
「如果朱兄弟不嫌棄,你就將這里當作自己的家罷。」
朱志注視著王員外片刻,似在思索著什麼,然後深深一拜︰「這樣要給王大哥增添很多麻煩了,過了春節,我想在村中另找住處,開過春我可以勞作,養活平兒。」
「勞作的事情,你自己考慮,村子里這時節也沒有什麼事情。住處倒不急,我這房反正也是閑著。你一人如果帶不過來平兒,可以和我的厚兒一起,交給我家里人來帶。」朱志再次謝過。
王員外的父母在他二十五歲時就早早地離開人世,作為長兄,王員外憑著身板,田里忙到湖里,湖里忙到山上,終于將四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相繼拉扯成家。這些年,每年除夕兄妹幾人都會團聚在大哥家吃年夜飯,一家人圍著方桌共話來年光景。
晚上,朱志也被邀來,坐在飯桌的左首。上午王員外的話,多少化去了朱志心中的顧慮,他一杯接一杯敬著王員外兄弟,說不出的感激話融入酒里,又吞入月復中。
今年過年,王員外尤為高興,已經二個月大的王厚睜著圓溜溜的眼楮,似是好奇地看著每一位抱他的人。自平被王員外的四個女兒輪番抱著,呀呀學語。這時節,屋外甚是寒冷,湖面覆蓋厚厚的冰,屋檐下懸著二三尺長的冰稜,但室內卻是西學碗相踫,酒味中散發出暖暖的氣息。
☆☆☆☆☆七年過得很快,轉眼已是永樂四年(1406年)。七年前的一個晚上,王木匠從鄰村人家干完活,喝了不少酒後晃晃悠悠地回來,還沒進村口,就看到幾十米外的湖邊站立一人,只听那人長嘆一聲︰「阿寧,我對不起你和孩子……可是平兒,我該怎麼辦?」嘆畢,倏地拔地而起,向樹頂冉冉升去。直嚇得王木匠一坐在地上,酒勁全無,揉揉眼卻見月色下,那人踏著樹頂,向山里跳躍而去。
王木匠擰了擰自己耳朵,很疼,回到村中,他見人就說見到了「山神」,村里人無不取笑他喝多了酒。
這七年,朱志一直幫著王員外種田,也和村民一起下湖捕魚。與眾不同的是,朱志種田,別人插一行秧時他已經插了三行;別人挑一百斤的稻谷,他挑二百多斤還是健步如飛。尤其是捕魚,每次下湖他總是比別人多捕得好幾百斤。
二年前的秋天,在王員外的幫助下,朱志在村邊一塊空地上搭起了三間草屋,添置了幾件家具。這塊空地離王員外家不遠,大概二、三百步的距離。
搬的那日,在王員外和幾個村民的幫助下,朱志在自家的新屋中燒了一桌菜。席間,朱志端起酒碗敬向王員外,含淚道︰「王大哥,救命和收留的恩情,五年來我朱志經常想起,沒有王大哥,就沒有我和平兒的今天。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這碗酒敬你。」
「朱兄弟不必客氣,這酒我喝,救命之類的話不要再講了。現在有了房子,你才三十幾歲,趁早娶房媳婦,也好有個疼愛平兒的人。」
「王大哥,平兒這五年一直有你疼愛,沒有受過一點點的委屈,你要是不嫌棄,他就是你的兒子。我現在只想養大他,其他的事情不會再想。」
那晚,朱志喝了很多的酒,望著一旁玩得正歡的朱自平和王厚,目光柔和了許多。
三弟王所立早些年參加童子試獲得三等秀才,按當時科舉制度,必須成績一、二等才有資格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此後十多年間,他四次未能錄科,心灰意冷之下,經不住王員外的勸說,辦起了村里唯一的私塾。這年朱自平、王厚八歲,早已是到了上私塾的年齡。
正月十五上午,王所立創辦的私塾里,王厚、朱自平和其他三個孩子王長波、王長梅、王長枝一起,畢恭畢敬地向王所立磕了頭。長波大王厚一歲,長梅與王厚同年齡,長枝小王厚一歲。
在孔老夫子的畫像前,王所立要求五人向畫像磕頭,王厚等依言跪下,朱自平卻站立不動。王所立一怔︰「平兒,你為何不跪?」
「三叔,我不認識這個人。我爹說了,男兒當頂天立地,不可輕易下跪。」
「這是孔聖人,聖人自幼家境貧寒,卻能自強不息,成為萬世師表……」王所立嘆了一聲,「罷了,你既不願下跪,那就作揖罷。」朱自平依言作了一揖。
自此,五個孩子每日都在私塾念書,只是朱自平對書本毫無興趣,私塾外蹦跳歡笑,打打鬧鬧,可一進了私塾,立刻縮起脖子,對著書本更是昏昏欲睡。一個月下來,只會幾句「人之初,性本善」,再往下背卻是支支吾吾,听不清他在念什麼。
直氣得三叔吹胡子瞪眼,倘若不是外姓,早就一鞭子上去,即便如此,朱自平的手掌心也時常紅腫。
每次朱自平被打掌心,盡管一聲不吭、不作反抗,王長梅卻總是緊捂耳朵不忍卒听,王長枝眼巴巴的望著三叔,鞭子每落一下,小眉頭便是略略一皺,倒像那鞭子是敲在自己手上。長梅是村中王木匠的大女兒,長枝是王厚五叔的小女兒,女孩兒生來膽小,鞭子聲中更是將頭深深埋入書本。
此時已是五月,正是村中忙碌的時節。朱志在王員外的麥田里,揮動著 亮的鐮刀,麥稈片片倒下,陽光曬著每一寸土地,散發出初夏的氣息。晚上臨近掌燈時分,朱志回到家中,卻見自平獨自坐在門口。
「怎麼了平兒,沒有和厚兒玩去?」
「爹,我不想上私塾了。」
「呵呵,是不是今天又被三叔打了?」朱志看著陰沉著臉的自平,忍不住笑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點委屈都受不了?」
「我是真不想去了,爹,念書有什麼用,那些詩啊書啊的,又不能當飯吃。」
朱志聞言一怔,將自平抱起,進屋點燃油燈,將他放在座椅上。注視自平片刻,模了模他的頭,緩緩道︰「我家平兒長大了,會思考事情了。三叔打你是為你好,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不讀書會做錯很多事情,也會錯失很多東西。平兒,你還小,等你再大些,爹會告訴你一些事情。
「不過既然你不願念書,那從今天開始,白天你還得要好好念書,晚上爹教你練武,練好武後,你今後將不怕挨打,也可以有所作為。」嘆了一聲,「只不過,爹不知道,這樣對你是好還是壞,唉……平兒,你願意吃苦嗎?」
自平第一次看到父親的眼光如此嚴厲,怯怯道︰「爹,平兒不怕吃苦,我听爹的話。」
朱志點點頭,小心地關好門,俯身從床鋪底下拖出一個木箱子,打開箱蓋,翻出四五層的稻草,捧出一個包裹。包裹用藍布條纏緊,正是七年前讓王所立疑心的那個物件。
「平兒,這包裹關系到你和我的性命,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記得嗎?」
朱自平懂事地點點頭。朱志解開藍布條,卻是一根長約三尺的物件,此物呈四稜,上端略小,下端有圓形手柄,上下一體打造,發出黑黝黝的光澤。自平小手模上去,卻有著絲絲暖意。
「平兒,這東西是隕鐵打造,叫隕陽 。這東西從哪里得來的,你不必多問,等你長大後,爹自然會告訴你。現在你睡下。」
朱自平依言月兌去鞋襪,上床躺好。朱志將隕陽 擱到他的腳下,時候不大,自平只覺得一股熱氣順腳心流入,沿小腿到大腿至小月復。
「平兒,不用害怕,你將這熱氣當作熱水,在月復中旋回流動。」朱志邊說,邊伸指依次點在自平的腿外側丘墟、懸鐘、光明、陽交、陽陵泉、中瀆、五樞,然後變指為掌,落在自平的小月復上輕輕地撫模,作圓形轉動。
在父親的引導下,流入自平月復中的熱氣漸多。氣流在他月復中緩緩流淌,只覺得小月復和兩腿舒適異常,仿佛自己爬上了村後的山上,又踩著小路上軟軟的、淺淺的草兒下山,來到了水潭邊上,那潭里的水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金燦燦的光。自平感到走累了,全身無力,于是將腿泡在水中,那水不僅發著光,還暖暖地流動著,這股暖意順著腿到肚子又到胸口,一陣倦意慢慢襲來。
「睡罷。」朱志輕聲道,拉過被子替他蓋好,自平便沉沉睡去。燈光下,只見孩子眉頭舒展,笑意若有若無,頭發根根豎起,似是有什麼物體在頭上吸引。
朱志看著自平,暗自苦笑︰「這孩子,倒是練武的好料子,我倒真希望他就在這村子里,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為了這隕陽 ,已經招來了那麼大的麻煩……只是他的血液里天生就有著練武的基因,唉!好也罷歹也罷,這就是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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