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軍躲在護牆後面不露頭,兩排蒙古騎兵便保持著挽弓的姿勢往前走。
朱高遠探頭看了眼,便大吼道︰「穩住,不許露頭,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許露頭,更不許點燃火繩,胡亂放銃!」
蒙古騎兵可以在飛奔的戰馬上挽弓放箭,而且命中率還頗為不低,所以徒步放箭那就更加不在話下,這時候露頭就是找虐。
這個距離火繩槍絕拼不過弓箭。
這種無謂的傷亡完全沒有必要。
王承恩帶著幾個太監高聲重復。
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但卻極具穿透力。
听到太監傳達的旨意,所有明軍都穩住不動。
轉眼間,兩排蒙古騎兵就已經來到了壕溝前。
兩個百戶長一聲令下,兩百多個蒙古騎兵便紛紛扔掉弓箭,又從腰間抽出彎刀,然後下餃子般噗 噗 跳進壕溝。
這些蒙古騎兵有些驕狂過頭了。
正常應該是一半警戒,一半投入進攻。
然而就在這時,壕溝兩端忽然傳來嘩啦聲響。
蒙古騎兵急環顧左右,卻是明軍用麻繩拉開了事先堵在壕溝兩端的麻包,冰冷的河水便立刻從兩端涌洶灌進壕溝。
河水漫灌過來,蒙古騎兵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正常人都會腦子發懵。
「不用管河水!」兩個百戶長倒是見慣了戰場,很快就反應過來並且下達命令,「搭人梯爬牆,殺光明朝狗!」
蒙古騎兵三個人一組,迅速搭起一架架人梯。
同組的第三個蒙古騎兵踩著同伴搭好的人梯,只一個縱身便輕松爬上了土牆。
大約有七十個蒙古騎兵成功的爬到了土牆上,然而沒等這些蒙古騎兵將餃在口中的彎刀取下,幾百支長矛便猛的捅刺過來。
反應慢的十幾個蒙古騎兵直接就被捅成篩子。
大部分蒙古騎兵雖然躲過了明軍長矛的捅刺,卻也沒辦法在土牆上站穩腳跟,只能往後跳下土牆摔回壕溝。
只有少數幾個凶悍的蒙古騎兵跳進土牆之內。
然而幾個蒙古騎兵根本不足以決定戰場走勢。
勉強斬斷幾支長矛之後,更多的長矛捅刺過來。
這幾個最凶悍的蒙古騎兵很快也被捅成了篩子。
蒙古騎兵的第一波攻擊被瓦解,被干掉了十幾個人。
第一波攻擊遭瓦解,蒙古騎兵又迅速組織起第二波進攻。
但是結果比第一波進攻還不如,又被干掉差不多二十個。
等到蒙古騎兵想要組織第三波進攻時,河水已經灌滿了壕溝。
這下麻煩大了,站在齊腰深的河水中,行動受到了很大影響,更慘的是負責爬牆仰攻的騎兵,因為馬靴里邊倒灌進了河水,腳下滑溜溜的連站都站不穩,十成的戰斗力連五成都發揮不出來,最終結果也就可想而知。
第三波進攻很快也被明軍瓦解。
而且這波損失更大,被捅死三十多個。
這下兩個百戶長終于察覺不對,慌忙下令撤退。
但這時候才想起來撤退卻已經太遲了,剩下的蒙古騎兵剛從壕溝爬回到地面,護牆後面就出現了明軍的火槍手。
這下真就成了排隊槍斃!
還不到十米遠,射擊精度再差的火槍也能命中。
伴隨著「呯呯呯呯」的放銃聲,蒙古騎兵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
蒙古騎兵這波真的是虧大發了,因為馬靴進水,站不穩也跑不快,只能像兔子般被明軍火槍手逐一的射殺。
最終,投入這波進攻的兩百多個蒙古騎兵沒有一個能活著逃回去。
籠罩在護牆前的硝煙逐漸散開,整個河灣很快又重新沉寂了下來,只有重傷未死的蒙古騎兵不斷發出哀嚎,听著有些人。
不過盡管小勝了一局,朱高遠卻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明軍火槍手也出現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傷亡。
有炸膛的,有走火打死自己人的,更多的則是火繩所造成的誤傷。
不少火槍手在裝藥時,忙亂中居然被夾在手指中的火繩點燃藥罐,火藥爆燃,頃刻間就將這個火槍手燒成了重傷。
甚至還波及到了旁人。
這便是火繩槍的硬傷,火繩槍的最致命的缺陷就是火繩。
上次的無名山谷之戰,因為準備充分並且只放了三排銃,不用重新裝填彈藥,所以沒有出現這個問題,只有幾個火槍手因為炸膛受傷。
這次因為是多輪射擊,問題一下暴露出來。
火繩槍最致命的缺陷就是裝藥時容易走火,必須很小心。
再就是站隊也不能太密集,不然一不小心火繩就會點燃同伴的藥罐。
通過這次戰斗,朱高遠對于火繩槍的缺陷總算有了最為直觀的認識,這也就難怪火繩槍必須有長矛兵輔助。
因為單憑火繩槍的火力密度根本不足以擋住騎兵的沖鋒。
這一缺陷只有等到燧發槍出現才得到解決,所以空心方陣什麼的就不用想了,根本就沒這個條件,強行使用那就是找死。
……
朱高遠的心情不輕松,孛日貼赤那的心情就更沉重,沉重到甚至連找海日古算賬的心情都沒有了。
因為跟海日古的矛盾,只是部落內的矛盾。
但跟明軍之間的戰斗卻是你死我活的死斗!
如果因為清算海日古而導致這次戰斗落敗,那就是因小失大,身為部落頭人,這麼簡單的道理孛日貼赤那還是明白的。
所以孛日貼赤那還必須反過來安慰海日古。
「海日古,草原上的雄鷹也有折翼的時候,一次失敗不算啥。」
然而孛日貼赤那的安慰卻讓海日古更羞愧,當即黑著臉說道︰「頭人,這次失敗只是因為我太過輕敵,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我不會再輕敵,一定會攻破這堵土牆,將躲在土牆後面的明朝人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孛日貼赤那再次蹙緊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勸阻海日古。
強攻是肯定不能再強攻了,因為正面強攻只能是送死,明軍在哈喇河套構築的這座營地簡直不亞于一座小型軍事要塞。
但是這話又不能直說,因為說了容易傷海日古的自尊。
就在孛日貼赤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時,身後草原上忽然響起悠遠的牛號角聲。
低沉的牛角號聲響了三下,海日古瞬間變了臉色,道︰「號角三響,有強敵至!難道是明朝援軍到了?」
「快結陣!快結陣!」
孛日貼赤那第一時間大吼了起來。
號角響起,拱兔部落的騎兵重新開始整隊。
沒一會兒,兩千多騎兵便面向南方排成二十多個橫隊。
又過了沒一會,十數騎便從南方飛奔回來,是拱兔部撒出去的夜不收。
「頭人!」領頭的十戶長大聲說道,「有兩千余騎從白馬川方向北上,看旗號裝具像是明朝人的騎兵。」
「真是明軍!」
孛日貼赤那神情一凜。
一慣狂傲的海日古這下也是蔫了。
哈喇河套的一千明軍還沒解決呢,又來了兩千多騎兵。
如果南邊過來的明軍騎兵也這麼難纏的話,那他們拱兔部這次真就懸了,搞不好就要吃一個大敗仗,把最後的元氣也葬送掉。
很快明軍騎兵就出現在了視野中。
……
「吁!」李岩輕輕喝住胯下的戰馬。
李年、李牟還有兩千余騎也紛紛跟著停下。
李岩又從腰間革囊取出單筒望遠鏡對準前方河灣。
這具望遠鏡是李年在潼關大戰中從一個明軍總兵手中繳獲的,據說是西洋人進獻給大明官軍的寶貝,可以看清楚數里外的戰場。
稍稍調節了一下焦距,李岩就看清楚了整個戰場。
看到雙方仍還在對峙,李岩不由松了口氣,說道︰「還好,總算趕上了。」
「崇禎老兒沒事是吧?太好了。」李年也松了口氣,又道,「要是讓蒙古人把崇禎老兒給殺了,咱們就白跑一趟了。」
李牟更是急切的說道︰「啥也別說了,趕緊動手吧。」
「動手?」李年沒好氣的道,「那你說先打哪家啊?」
「廢話,當然先打崇禎老兒。」李牟沒好氣道,「我們跑了這好幾百里路,不就是為了把崇禎抓回去?」
李年道︰「蒙古人包抄我們身後咋辦?」
「怎麼會?」李牟錯愕的道,「蒙古人是明軍的敵人,我們也是明軍的敵人,那我們跟蒙古人應該是朋友啊,他們沒理由打我們。」
「跟你說不清楚。」李年說道,「啥也不懂。」
「嘿,你說誰呢?」李牟怒道,「我可是你哥。」
「行了,別吵了。」李岩收起望遠鏡,說道,「置蒙古人于不顧,直接向明軍發起攻擊肯定是不行的,不過我們可以跟蒙古人接觸一下,沒準可以各取所需,只要蒙古人肯把崇禎讓給我們帶走,明軍戰俘以及戰馬都可以給他們。」
李年自告奮勇道︰「兄長,我去跟蒙古人說。」
「不用。」李岩道,「還是我親自去跟他們說。」
頓了頓,李岩又道︰「你找一個會說蒙古話的。」
李年還真從自家隊伍中找到一個會說蒙古話的。
李岩便帶著這一騎,徑直奔拱兔部的騎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