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府的官紳百姓怎麼辦?」
黃得功是沒有辦法跟上崇禎的思維。
東昌、兗州兩府皆大明國土,說放棄就放棄?不怕御史彈劾?
聖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啊。
崇禎卻也沒有給黃得功解釋,因為解釋不清。
金鉉、王家彥這樣有眼光的,才能看懂他的意圖。
「正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則人地皆存,所以土地可以放棄,但是兩府的官紳百姓卻不能放棄。」
「立即往東昌府、兗州府的各個州縣派出飛騎。」
「東昌府之官紳百姓全部撤往濟南府,兗州府之官紳百姓全部南撤到徐州。」
「再給王家彥和胡心水發出急遞,濟南府能守則守,不能守則退守青州,朕給他們的底線是必須守住青州、萊州及登州三府。」
「臣領旨。」黃得功只能派出飛騎。
好吧,其實就是派了幾十個騾騎兵。
現在的大明最缺的就是優質的戰馬。
飛騎剛剛派出,黃世安便喜滋滋過來。
黃世安是黃得功的族佷,也是二十八鎮總兵之一。
這次黃得功北上,帶的就是黃世安的這一鎮精兵。
「聖上,老叔。」黃世安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看來這次的收獲不小。」崇禎笑著問道,「斬首多少?」
「回聖上,這次斬殺的真奴足有三百多個,其中白甲11個,八旗漢軍還有降軍各有四百多個,共計斬首一千一百余人。」
「干得漂亮!」
「黃總兵你告訴勇士們,斬首真奴一級賞銀五十兩,斬首八旗漢軍及降軍者,每顆首級賞銀十兩!等回到夏鎮之後,連同本月之戰餉一體發放!」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臣謹代全鎮將士謝聖上隆恩!」
「欸,這是你們應得的,要謝也應該是朕感謝你們才是。」
「呃,這個,臣都不知道說啥好了,聖上,臣也不怎麼會說話,反正臣這輩子還有臣麾下的這一鎮將士的命都賣給大明了。」
崇禎欣然點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跟這些大頭兵講家國情懷就是扯淡,也就銀子能管用,要不然,誰他媽願意發這麼多賞錢?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應該不會虧本,繳獲的武器裝備應該能值不少錢。
「對了,繳獲的偏廂車、佛郎機炮還有鳥銃應該不少吧?」
「這個還在清點,不過偏廂車大概有五十輛,一號佛郎機炮15門,鳥銃的話至少也得有五六百把,此外還有長矛、甲冑以及火藥啥的。」
「繳獲全部歸公,交由靖南伯統一分配,你沒有意見吧?」
要想徹底改變明軍的現狀,避免淪為武將的私兵,收歸糧餉發放權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戰場繳獲要歸公。
這一步至關重要。
要不然軍隊必然會軍閥化。
黃世安聞言果然臉色一變。
本來按不成文的慣例,這些戰場繳獲都應該歸他們鎮支配,發賣或者用來擴軍全都由他說了算。
「聖上,那建奴身上搜出的財物呢?」
「財物不用上繳,但軍械輜重必須得全部上繳!」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一下子就想把明軍改造成後世的人民軍隊,純粹就是痴人說夢,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蛋。
「臣領旨。」黃世安聞言就松了一口氣。
……
第二天,濟南府城,歷城。
王家彥和胡心水正一臉憂色的站在西門城樓上。
城門外,建奴正在挖壕溝,看樣子要長期圍困。
「王部堂,末將到其他城門看過了,四門外都有建奴在挖壕溝,看樣子建奴是真的打算長期圍困歷城,要把我們困死在城內了。」
「胡軍門,要不然試著發動一次反擊?城外的建奴好像也不多。」
「部堂大人,這真不是末將畏敵怯戰,實在是城內的這些鄉勇不堪戰,讓他們守城勉強還行,讓他們出城跟建奴野戰,就是找死。」
听到胡心水這麼說,王家彥的眉頭便越發蹙緊。
胡心水想了想又道︰「部堂大人,趁現在建奴還沒有完成合圍,趕緊遣飛騎向徐州求援吧,再晚可就出不去了。」
王家彥聞言也是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候,城外忽然響起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咦,這個號角聲……建奴該不會是要撤兵吧?不會,我肯定听錯了。」
胡心水話還沒說完,就開始搖頭,建奴兵力雖然不多,四個方向全部加起來也就四五千人這樣子,但是圍困歷城卻綽綽有余。
所以,斷然不會因為兵力不足撤兵。
其他因素導致建奴撤兵就更加不可能。
現在山東境內已經沒有軍隊能威脅建奴。
「不,你沒有听錯,建奴是真的撤兵了。」王家彥說道。
其實不用王家彥說,胡心水自己也看到了。
建奴真撤了,撇下還沒挖好的壕溝,正往南撤退。
就在王家彥和胡心水懷疑這會不會是建奴的誘敵之計,是否需要派一隊夜不收出去打探一下情況的時候,一個騾騎兵偷偷出現在城外。
這個騾騎兵其實早一個時辰前就到了城外。
「城上是哪位大人?二百里加急,有急遞!」
「急遞?」王家彥眉頭一皺問道,「從何而來?」
「安山鎮。」騾騎兵說著從背上解下黃綾布包。
「把急遞放吊籃里。」王家彥示意親隨放下吊籃。
稍頃,吊籃收回來,親隨又取了黃綾布包交給王家彥。
王家彥拆開包裹取出書信匆匆看完,頓時間大喜過望︰「胡軍門,聖上和靖南伯在安山鎮打了個勝仗,斬首一千余級!」
「真的?」胡心水恍然道,「難怪建奴突然從歷城撤兵。」
不過王家彥的表情很快又變得凝重︰「聖上還命令我等棄守東昌、兗州兩府,濟南府能守則守,不能守的話也可以放棄,全力退保青州、萊州以及登州三府。」
「聖上明見萬里。」胡心水向著徐州遙遙一揖,又說道,「大運河從東昌以及兗州兩府穿行而過,建奴可以順著運河調集大量人力以及物力,所以這兩府是斷然守不住的,甚至連濟南府也是很難守得住,退保青州以東三府實乃上策。」
王家彥︰「聖上之所以令我等棄守東昌、兗州二府,其用意恐怕不止于此。」
「哦?」胡心水愣了一下問道,「聖上此舉,竟然還有另一層用意?」
「當然。」王家彥,「胡軍門你只著眼于守,聖上卻在想著反擊了,他日徐州戰場陷入到僵持之時,你我這一支兵馬西出東昌、兗州二府,便可切斷建奴退路!」
胡心水聞言卻只是撇了撇嘴,心說還想要反擊?守住青州府就不錯了。
王家彥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分派驛卒前往東昌、兗州各個州縣,命令兩府的官紳百姓分別撤退到濟南府以及徐州。
……
當天夜里,從歷城南下的拜音圖便與北上的鰲拜會合。
看著灰頭土臉的鰲拜,拜音圖便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
「把鰲拜的甲冑都給我剝了!」拜音圖氣得胡子都在抖。
兩個白甲兵便不由分說將鰲拜摁倒在地,又剝了他甲冑。
拜音圖拿起鞭子就抽,幾下就將鰲拜的背部抽得血肉模糊,鰲拜忍著痛,也沒臉吭一聲。
做了錯事,打了敗仗就該挨罰。
直到抽累了,拜音圖才把馬鞭扔給旁邊的包衣,問鰲拜損失了多少人?
鰲拜不敢正面回應,顧左右而言他︰「高第的降軍死了四百多個,正黃旗漢軍損失了差不多一個半牛錄,此外還損失了五十輛偏廂車、15門一號佛郎機炮、500多把鳥銃以及若干數量的火藥鉛子及糧食。」
「你不要避重就輕。」拜音圖卻不肯放過。
「我問的是瓖黃旗,我們瓖黃旗的勇士死了多少個?」
「我們瓖黃旗這次總共死了一個……」鰲拜囁嚅著道。
「死了一個勇士嗎?」拜音圖聞言松了口氣,那也沒什麼。
然而鰲拜緊接著又說出了牛錄二字,卻讓拜音圖愣在那里。
好半晌,拜音圖才反應過來瓖黃旗這次死了足足有一個牛錄!
當下拜音圖又氣得暴跳如雷,又從包衣手中奪過馬鞭抽向鰲拜。
而且這次不光是抽鰲拜的背,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抽,只片刻,鰲拜臉上、脖子上就多出了十幾道醒目的紅痕。
鰲拜還是一聲都不吭。
其他建奴則是噤若寒蟬。
直到發泄完了心中火氣,拜音圖才下令南下追擊明軍。
這次慘敗,不光是讓瓖黃旗損失了一個牛錄這麼簡單,如果不能追上這支明軍並且把他們全部都殺光,就不足以洗刷恥辱。
更糟的是,多爾袞一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
到時候不光是鰲拜會倒霉,瓖黃旗也要倒霉。
多爾袞很可能以此為借口,剝奪瓖黃旗的牛錄。
畢竟多爾袞早就對瓖黃旗虎視眈眈了。
所以必須得消滅帶給他們瓖黃旗恥辱的這支明軍。
至于這麼做的風險,拜音圖卻從未想過,鰲拜之所以遭受慘敗是因為輕敵所導致,他拜音圖有鰲拜的前車之鑒,可不會再輕敵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