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萬歲爺!」
崇禎正在夢里接受萬邦來朝,忽然被一個聲音喊醒。
坐起身來,卻發現是王承恩︰「萬歲爺,靖南伯派人來報,建奴有新的動靜。」
「知道了。」崇禎捋了捋胡須,又將身邊仍還在酣睡的朱慈烺和朱慈炯喊醒,然後顧不上吃早餐就來了黃得軍的提督行轅。
「聖上,建奴好像要修築高台。」
黃得功大禮參拜過,又接著說︰「就不知道修來做什麼用。」
「先去前面看一看。」崇禎當即帶著黃得功還有兩個兒子,在幾個太監以及一隊夷丁的簇擁下來到防線最北端。
這次沒坐水師戰船,是騎的馬。
不一會,一行百人便到了地頭。
「叩見聖上。」田雄上前大禮參拜。
「愛卿免禮。」崇禎擺手道,「說說情況。」
田雄應聲是,又道︰「今天天色還沒亮透,一隊降軍就過來了,得有兩三千人吧,而且帶了鎬頭等工具,來了之後就在護坡後面築台,現在都有幾尺高了。」
崇禎抬頭往前看去,可惜的是中間有護坡遮擋著,什麼都看不見。
當下崇禎下了銃台,又順著尖木樁以及竹刺中間預留的狹窄通道來到護坡的後面,明軍哨卒已經在這架起梯子,專門用來觀察。
看到崇禎一行過來,哨卒趕緊下來,行禮。
拍了拍哨卒的肩膀,崇禎直接就爬上梯子。
從壕溝的溝底到護坡頂部總高也就一丈多,崇禎兩下就爬了上去,目光越過護坡頂部往外看,只見幾千個建奴分成十幾撥,正在斜前方的曠野上挖土、夯打,距離最近的那個土台甚至只有不到三十步遠。
黃得功、田雄、朱慈烺還有朱慈炯也從其他的梯子爬上來。
「父皇,建奴這是想要做什麼?」朱慈炯問道,「效仿袁紹在官渡之戰中的做法,築起高台居高臨下對著我們的銃台放箭?」
「應該是放炮。」朱慈烺糾正道。
「畢竟弓箭射不遠,威力也不大。」
「嗯,烺兒說的對。」崇禎點頭道,「建奴估計是想要修一排炮台,然後架起佛郎機炮居高臨下轟擊咱們的銃台。」
「這樣的話可有些麻煩。」黃得功皺著眉頭說道,「建奴修了炮台,護坡就成擺設,咱們的銃台就直接暴露在建奴的炮口之下了。」
田雄突然來了一句︰「聖上,要不然打一次反擊,把這伙建奴干掉?」
崇禎有些意外的回頭瞥了眼田雄,看來昨天白天和晚上的兩次勝利,已經給予了田雄很大的鼓舞,居然有膽子主動出營野戰。
不過崇禎也很清楚,田雄這一鎮兵根本沒這實力。
所以,必須小心的保護田雄和他這一鎮兵的信心,絕不可輕易浪戰。
「反擊是要反擊的,但不用人去。」崇禎微微一笑,「用虎蹲炮反擊。」
「啊?虎蹲炮反擊?」黃得功、田雄還有朱慈烺小哥倆聞言都有些懵。
朱慈炯更是不解的提出了疑問︰「父皇,有護坡擋著,虎蹲炮怎麼打得中?」
崇禎微微一笑說道︰「今天父皇就親自給你們上一課,如何讓咱們的虎蹲炮長出一雙銳利的眼楮,隔著護坡進行引導射擊!」
回到銃台,崇禎並沒有急著上課。
而是讓田雄把附近銃台的炮手都叫來。
又讓高起潛找來一塊一寸厚的長木板,裁成數十小塊。
有明一代,火炮由于制造工藝的欠缺,精度都不太高,所以沒有引導射擊的概念,都是靠著炮手的經驗撞大運。
運氣好了讓敵人吃席。
運氣不好就自家人吃席。
但是其實,明代火炮也可以引導射擊。
後世的榴彈炮就是先測定好射擊諸元,再根據測定好的射擊諸元進行覆蓋式炮擊,明代的虎蹲炮、佛郎機炮及紅夷大炮一樣可以先測定射擊諸元,無非就是精度差些,再就是不能夠統一測定,而是每一門炮都要單獨進行測定。
最多兩門炮擺在一起測定。
「首先給你們講幾個概念。」
「這塊小木塊大約一寸厚,為一刻度。」
崇禎拿起一塊裁好的小木塊展示給眾人。
再並指做了個往左的手勢,再豎起一根手指。
「這個手勢的意思就是說,射界往左一個刻度。」
「就是說要將虎蹲炮的炮尾往相反方向也就是往右移動一寸,能懂嗎?」
大多數炮手點頭表示能听懂,崇禎便不再多說,讓已經听懂的炮手回去之後教會沒懂的同伴就是。
崇禎接著又做了往右、向上及向下的三組手勢。
「這三個手勢就是說,射界往右、向上或向下調整相應刻度,一枚手指意味著調整一個刻度,兩枚手指兩個刻度。」
「左右調整只需要移動炮尾。」
「上下調整射角就要墊高或者降低炮尾。」
「最後則是標定完成,就打出這個手勢。」
說完,崇禎同時伸出左右手並豎起大拇指。
大多數炮手都听懂了,這听起來並不難理解。
崇禎從一百多個炮手中隨意叫出一個,問道︰「你叫什麼名?」
「回聖上,小人牛大,大號叫牛滿志。」炮兵激動得滿臉潮紅。
崇禎笑道︰「牛大是吧,現在我向你提供參數,你來調整射角。」
「是!」牛大應了一聲,當即一個箭步走到一門虎蹲後並蹲。
崇禎並攏手指指向地面,點了兩下之後再向著牛大豎起一根手指。
牛大略一思索,當即抓起一個小木塊墊在虎蹲炮的炮尾,再行固定,正確!
崇禎又接著報出了三組參數,分別是往左、往右以及往上調整參數,結果牛大都對虎蹲炮的射界及射角做了正確的調整。
「就是這樣子。」崇禎欣然道。
「你們現在就回去,各派出一個觀察手藏在護坡後觀察。」
「然後虎蹲炮進行多次的試射,試射跟正式射擊的時候裝藥要一致,不然試射了就等于沒有試射。」說到這,崇禎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又問牛大,「對了牛大,你們每一次發炮時裝填的火藥有定量嗎?」
「有。」牛大忙道,「有個量斗,量斗里邊有三個刻度,分別是全滿、半滿、又半滿,發炮時射程大概為300步、200步以及100步。」
注︰明代1步=5尺=1.6米
「好,以後裝藥一律都裝全滿。」崇禎道。
「裝彈則統一為合口彈加50枚半兩重的鉛子或石彈。」
「每門炮先行試射,試射完成之後,由觀察手觀察炮彈的落點,觀察手在發現炮彈的落點之後,再根據落點與目標之間的距離以及方位調整參數,直到最後炮彈得以準確的命中目標為止,最終標定參數!」
「都听明白了嗎?」
「明白了!」
……
高第正坐著監工。
「主子,吃西瓜。」
一個家丁捧著一顆缽冑般大的一個西瓜來到高第的面前。
「哪找來的西瓜?」高第眼楮一亮,這大熱天能吃上一塊西瓜真是享受。
家丁道︰「昨天外出巡哨的時候發現了一片野西瓜藤,心想著或許會結果,今天再去找發現還真有,只可惜就結了這麼一個西瓜。」
「切開,快切開。」高第已經迫不及待。
家丁便把西瓜擱地上,再拔出腰刀切開。
切開之後發現還沒熟,瓜瓤只微微有點紅。
高第卻一點都不嫌棄,能有西瓜吃就不錯了。
正吃呢,冷不丁听到前方響起「轟」的一聲響。
「打炮?哪兒在打炮?」高第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
「好像是明軍的銃台。」家丁指了指前方,「應該就是。」
「噢,那沒事。」高第又一坐到充當凳子的馬鞍上。
「中間隔著一道護坡,明軍炮手根本就看不見,就瞎打。」
仿佛是為了驗證高第的話似的,他的話剛說完,右前方三十步外的荒地上就猛然間騰起一股煙塵,還有泥沙夾著碎草飛舞。
「瞧!」高笑便笑了,「這可不就是瞎打麼?」
「明軍估計也是沒什麼招了。」家丁笑著附和道,「等咱們築起炮台,再把佛郎機炮架到炮台上面,明軍就只能乖乖投降。」
「對。」高第深以為然,「明軍只有投降一條路走。」
兩人正說話間,前方明軍銃台方向又是轟的一聲。
「還來?」高第沒好氣的道,「你說費這勁做什麼?」
家丁卻指了指高第右邊說道︰「主子,這次好像近了些。」
「什麼近了些?」高第茫然的轉過頭,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右側不到十步外,已經多出了一個缽冑大的土坑,而且正往外冒著熱氣。
這是什麼情況?是明軍的虎蹲炮打的?
又過了沒一會,前方明軍銃台方向又是轟的一聲。
隨即高第就听到了一聲尖嘯,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頭頂掠過。
下一刻,身後就陡然響起一片慘叫聲,急回頭看,高第就極為吃驚的看到,正忙著修築炮台的幾十個士兵已經躺了幾個,剩下的也四散而逃。
這是什麼情況?這什麼情況?高第整個人都懵掉。
明軍的虎蹲炮難不成長了眼楮?竟能打得這麼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