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百騎的夷丁,自然不可能威脅大陣。
這更多的只是兩軍正式交戰之前的騷擾。
建奴尤其喜歡玩這套,在正式接戰之前,經常會派出最精擅騎射的白甲兵對明軍的步兵大陣展開無休無止的騷擾。
明軍則會派出家丁進行驅逐。
大多數情況下,雙方都會打個半斤八兩。
在最頂級的單兵戰斗力層面,明軍其實從來就不遜于建奴。
亂軍果然也派出一隊騎兵前來驅逐夷丁,估計也是群家丁。
出戰的亂軍騎兵大約三百騎,數量是夷丁騎兵的三倍還多。
但是雙方甫一接觸,局面卻迅速演變成夷丁對亂軍的屠殺,因為夷丁即便是跟了崇禎之後也從未拉下訓練,但是亂軍自從跟著左良玉進駐武昌鎮之後,卻是驕奢婬逸,幾乎沒怎麼正兒八經的訓練過,一個個腰間都長出贅肉。
雙方在裝備上的差距就更大,夷丁都是清一色的三重甲胃。
而亂軍的這些騎兵,頂多也就兩重甲胃,甚至只有一重甲。
還有兵器,夷丁遠距離有魯密銃,近距離有斬馬刀,甚至還有辣椒面暗器,亂軍騎兵的兵器就只有一把斬馬刀。
只一回合,亂軍騎兵就被沖得七零八落。
在損失了將近一半騎兵之後,剩下的亂軍終于倉皇逃了回去。
夷丁也沒有追,只是收攏了亂軍遺棄在戰場上的一百多匹戰馬。
收攏戰馬返回本陣,胡國柱便向崇禎報告道︰「聖上,這些騎兵簡直是土雞瓦狗,末將只需八百夷丁便能將其輕松擊潰!」
「欸,擊潰可不行。」崇禎道,「必須得全殲。」
「全殲也沒有問題。」胡國柱目光轉向騎兵營,「不過需得騎兵營配合出擊才可以,只要有騎兵營配合,臣保證不讓任何一個亂軍騎兵月兌逃。」
經過了剛才的試探,胡國柱現在還真有這自信。
稍稍一頓,胡國柱又道︰「聖上,請下令攻擊吧?」
「先不急。」崇禎擺手道,「亂軍騎兵是土雞瓦犬,可他們的步兵卻不是土雞瓦犬,楚國公剛才也說了,還是有兩三萬精銳的。」
這個情況,與崇禎知道的也是沒差多少。
另一時空,左軍在跟著左夢庚降清之後,就被阿濟格剔去了老弱病殘以及廝養卒,最後只剩下兩萬人。
這兩萬人,還是有相當戰斗力的。
兩萬精銳步兵排好陣形,還有偏廂車陣,騎兵沖不動。
強攻的話,騎兵營和夷丁肯定死傷慘重,崇禎舍不得。
關鍵是也沒有這個必要,只要等到堵胤錫的大軍過江,前面這十幾萬亂軍的心理防線就會頃刻間瓦解,到時候就只剩下痛打落水狗。
所以讓崇禎主動去進攻是不會主動進攻的。
亂軍會擺陣形,難道大明官軍就不會擺陣形?
當下崇禎喝道︰「傳朕旨意,結車陣,原地拒敵!」
總數多達90輛的偏廂車立刻被推到陣前,然後橫過來拼接在一起,很快形成一堵正寬接近270步的車牆。
車牆的高度大約為七尺左右。
這個高度不高,但是有女牆。
這90輛偏廂車是從哪兒來的?
是被水師事先輸送到了黃州府,在黃岡交給新軍。
崇禎帶著進大別山的2700新軍,僅僅只是步營,只有跟車營以及炮營合體之後才是新軍的最終完全形態。
最終完全形態的新軍,每一個隊配有一輛偏廂車,並配備兩匹騾馬。
行軍途中,這輛偏廂車負責運輸全隊的給養物資,其中就包括全隊的三十副布面甲,肯定也要裝車上,披甲行軍是不正常的。
這次出征,崇禎是為了鍛煉新軍才要求披甲行軍。
但是今後,在投入戰斗之前肯定要讓士卒盡可能的保存充沛的體能。
偏廂車的車身加上車轅總長度約一丈六尺,與前車拼接成車牆之後,每輛偏廂車的女牆後面正好能容納十個火槍手側身並立,這都是算過的。
這樣一來,一輛偏廂車加一隊兵,就是新軍的一個最基本作戰單位。
指揮官在布陣之時就變得很簡單,只需要將一個又一個的基本作戰單位拼接到一起,拼成一字長蛇陣、7字陣、門字陣、又或者拼成一個完全閉合的長方形陣,這個加了偏廂車的長方形陣比龍蝦兵的空心方陣更堅韌。
比如現在,崇禎擺出的就是個典型的一字長蛇陣。
這主要是因為兵少,再就是不用擔心遭亂軍側擊,因為有騎兵保護。
雖然亂軍也有騎兵,但如果亂軍敢派出騎兵側擊,就是給騎兵營和八百夷丁送戰功。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新軍就已經擺好一字長蛇陣,2700名新軍也上到了車牆後面,站成前後三排,嚴陣以待。
……
看到官軍擺好陣形之後不再動彈,亂軍便有些懵。
崇禎你不講武德啊,現在不是你帶著官兵來進攻?怎麼可以到了地頭卻又轉入防御,等著我們進攻?耍無賴嘛。
「咋辦?就這樣耗著?」
「不行,不能跟官兵久耗。」
「我也覺得,崇禎肯定有後手。」
「盡說屁話,那你們倒是支個招啊。」
亂軍的十幾個總兵副將馬上又開始吵起來。
郝效忠怒道︰「要不然就驅動全軍發起決戰吧?」
「說得輕巧。」徐育賢便立刻反駁道,「你覺得我們驅動得了全軍嗎?在進攻的時候還能讓全軍保持陣形?這要是亂了陣形怎麼辦?」
讓十幾萬人擺好陣形就已經很不容易,讓十幾萬人在進攻的時候保持陣形那就更是痴心妄想,就是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得出,到時候肯定是一片混亂。
如果明軍已經崩潰,那沒什麼,反正是追殺,混亂對混亂,無所謂。
可現在明軍還沒潰,而且已經擺好了防御陣,他們要是亂哄哄的沖過去打,別說十幾萬人,就是上百萬也沒用,因為不能保持陣形的話,人多就不再是勢眾,而是坑,人多是坑,人越多就越混亂越完蛋。
流賊打仗倒是經常十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亂哄哄往前沖。
但是每次都被關寧軍的幾千甚至幾百騎兵打得屁滾尿流。
總之一句話,驅動十幾萬人往前進攻,這基本上就是自殺。
擺好陣形等著明軍來打,還能打一打,主動進攻是辦不到的。
「那你們說,該怎麼辦?」郝郊忠黑著臉道,「這不行那不許,依我看干脆散伙得了,就帶著自己的人馬各奔東西。」
「不能散伙。」徐勇斷然搖頭道。
「我們十幾萬人聚集在一塊還能跟明軍抗衡一下,可要是分兵,立刻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想殺就殺想吃就吃。」
十幾個總兵副將聞言都是沉默了。
因為徐勇說的是事實,要不然他們早就各奔前程。
徐勇沉聲道︰「這樣吧,我們各鎮出一個總,別拿廝養卒湊數啊,要精銳,湊一個營先試著打他一下子,看看對面的官軍能有多少成色?」
「成,這個法子可以。」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成。
很快,亂軍便用十幾個總湊成一個六千多人的營。
然後又選了一個悍勇的游擊臨時擔任這個營的主官。
為了強化這一個營的戰斗力,還給每個兵都配了棉甲。
哨長以上軍官更是每人配了一副直身扎甲外加一頂缽胃。
帶隊的那個游擊更是從內到外披了鎖子甲、棉甲加鐵扎甲。
武器裝備則是一三六,前面一排是刀牌手,專門負責防御,後面三排是火槍手,負責遠程打擊,再後面三排則是長矛手。
這個是明軍步兵的標準配置。
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終于做好攻擊準備。
「攻!」為首的游擊用力一引手中的斬馬刀,六千多個亂軍便排著整齊的隊形,開始向著前方的明軍大踏步推進。
十幾萬人無法在進攻時保持隊形,但是幾千人就可以做到。
很快,六千亂軍就迫近到了明軍五百步以內,在這個距離,明軍陣中如果有虎蹲炮、佛朗機炮或者紅夷大炮的話,就會開火。
然而,明軍陣中卻仍舊一片沉寂。
十幾個總兵副將見此便松了口氣。
還好,看來明軍並沒有攜帶火炮。
……
徐烏牛雙手豎持燧發槍貼于胸前,站在前排。
看著前方踏步行進的幾千個亂軍,徐烏牛的心下毫無波瀾,第一個是因為已經有了對陣山匪的經歷,第二個就是有車牆保護。
偏廂車的車牆厚三寸,足以抵御鳥銃的射擊。
亂軍除非有紅夷大炮或佛郎機炮,否則的話威脅不到他們。
不一會,亂軍就迫近到八十步內,前排的刀牌手紛紛下蹲,第二排的火槍手則紛紛舉起手中的鳥銃,遠遠的對準了明軍車陣。
「蹲下!」徐應偉手中腰刀用力壓下。
徐烏牛便果斷握持燧發槍蹲到車牆後面。
下一刻,車牆外側便響起啪啪啪的撞擊聲。
仍舊站著的徐應偉身上也響起當當的撞擊聲。
只不過徐應偉魁梧的身軀卻只是微微的晃了下。
亂軍見鳥銃沒什麼用,便停止射擊繼續往前推進。
看樣子,亂軍是打算沖到明軍的車陣前發起奪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