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沙定洲喝問道︰「杜其飛,怎麼回事?」
「總府,大事不好了。」杜其飛惶然說道,「楊畏知這個狗賊在三天前帶著楚雄州的官兵打過九渡河,這會料想已經打到昆明城下了!」
「什麼?」沙定洲勃然色變道,「楊畏知竟敢打昆明?!」
說到這,沙定洲又是神情不善的看向湯嘉賓,黑著臉道︰「先生,你不是說過至少三個月內楊畏知不敢過九渡河,更不敢打昆明的主意?可現在還不到十日,為何楊畏知就帶著楚雄的官兵打過九渡河,打到了昆明?」
「這個?」湯嘉賓額頭上頃刻間沁出了冷汗。
楊畏知此舉,確實大大的出乎湯嘉賓的預料,這屬實沒有想到啊。
李日芳說道︰「總府,主母、少主還有大伙的家卷可都還在昆明呢,昆明不容有失,我們得趕緊回師去解救昆明!」
「萬萬不可,總府,萬萬不可回師昆明!」湯嘉賓急道。
「湯嘉賓!」李日芳便急了,怒視著湯嘉賓質問道,「先前你說楊畏知不會過九渡河,不會跑去打昆明,結果楊畏知卻很快打到昆明,現在你又不讓總府回師救援昆明,你這是存心想要把昆明送給楊畏知嗎?你究竟是何居心?」
湯嘉賓沒有理會李日芳,只是對沙定洲說道︰「總府,若屬下沒料錯的話,楊畏知此番率軍打回昆明絕不是一個人。」
「你是說沐天波?」沙定洲黑著臉道。
「是的,沐天波肯定也來了。」湯嘉賓點頭道,「昆明城內多有沐家的舊部,再加上朝廷大軍殺到雲南的消息肯定也已經暗中傳回了昆明,所以只要沐天波出現在城外,昆明城內的沐家舊部立刻就會反水,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沐天波此時只怕已經進了昆明城!」
「什麼?」李日芳一听頓時更加的焦慮,「那主母還有我們的家卷可怎麼辦?」
湯嘉賓道︰「主母和諸位將軍的家卷當無問題,李阿楚將軍足可護衛大家周全。」
說此一頓,湯嘉賓又道︰「當務之急,還是需要盡早決定去留之計,是繼續死守平夷衛拒朝廷大軍于滇東,還是退守臨安府以待來時?」
沙定洲大怒道︰「此時還有繼續死守平夷衛的必要嗎?若沐天波與楊畏知奪了昆明之後又領兵來打平夷衛,我軍豈非就要陷入到月復背受敵的絕境?」
「沐天波和楊畏知即便奪了昆明也不足為慮。」湯嘉賓道,「可令古木、教化諸土司回師守住曲靖即可,反正這十幾個土司也是遷延不前,不願去貴州,那就索性讓他們去守曲靖好了,去貴州襲官軍糧道的事有溪烏石洞司就夠了。」
說此一頓,湯嘉賓又道︰「楊畏知若是龜縮在楚雄或昆明,我們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可他若是敢主動出擊,那他就是自投死路。」
「唔。」沙定洲被說服了,說到底,他現在麾下有十幾個土司足足十五萬軍隊。
以阿迷州、蒙自的三萬本部精銳死守平夷衛擋住朝廷大軍,再以溪烏石洞司迂回到貴州普安州襲擾朝廷大軍的糧道,然後集中其他的十幾個土司十萬以上大軍,在野戰中擊滅楊畏知的軍隊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保險起見,沙定洲還是問杜其飛道︰「楊畏知現有多少兵力?」
杜其飛道︰「之前好像又從建昌府來了批援軍,到現在楊畏知所部明軍的總兵力至少已經有五千之眾。」
湯嘉賓道︰「奪了昆明之後估計又會招募一批,但絕不會超過八千眾。」
「既便是八千之眾又有何懼?」沙定洲哂然道,「他若堅守城池不出,一時間還真拿他沒有什麼辦法,他若是主動出擊,翻手間便可擊滅!」
不得不說,湯嘉賓這個窮酸的肚子里還是有點墨水。
這一番利害分析也是十分到位,只可惜他算漏了一樣。
沙定洲話音剛落,一個蒙自州過來的信差匆匆登上城頭。
「總府,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信差一上來就跪倒在沙定洲的跟前。
「阿當?」沙定洲一眼就認出來人是留在蒙自的土兵頭,當即就臉色大變道,「阿當你不在蒙自州,跑到平夷衛來做什麼?」
「總府,蒙自完了,臨安府完了!」阿當以頭搶地大哭道。
听到這,不光是李日升、杜其飛等心月復部將,便是湯嘉賓也變了臉色,難道狗皇帝征發的並不只是一路大軍,而是兩路大軍?
除了平夷衛這一路大軍,還有廣西一路大軍?
這樣的話,從廣西殺入滇南的大軍豈非一路暢通無阻?
想到這,湯嘉賓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堪,大意了啊。
「阿當,你先別哭,把話說清楚。」沙定洲雖然也心慌,卻仍能竭力保持冷靜,板著臉對阿當說道,「蒙自和臨安府出何事了?」
「狼兵!」阿當哭喪著臉道,「十幾萬廣西狼兵已經殺進了臨安府,這些挨千刀的狼兵是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見女人和孩子就搶哪!教化、王弄、八寨還有安南諸土司已經化為一片焦土,人毛都沒了,馬上就要輪到蒙自了!」
「十幾萬廣西狼兵?」沙定洲聞言童孔急劇收縮。
朝廷竟有如此手筆?崇禎這狗皇帝竟有如此魄力?除了征召湘鄂西的十萬土兵,居然還征召了十幾萬廣西狼兵?他哪來的這麼多錢糧?這怎麼可能!
阿當繼續以頭搶地,大哭道︰「總府,你若是再不率領大軍回蒙自,則不出兩天,整個蒙自也要跟教化、王弄諸司一樣化為焦土,蒙自之後就該輪到阿迷州了!」
「總府!」這下李日升、杜其飛、鐵志虎等部將也是慌了,齊聲說道,「趕緊撤吧,我們得趕緊回師蒙自,要不然就家都沒了!」
沙定洲此時心下也是慌的一批,這會真是慌的不行。
到了這一刻,沙定洲才算是真正領教了崇禎的厲害,這狗皇帝不一般,前面半年見朝廷遲遲沒什麼動靜,沙定洲還以為崇禎也拿他沒什麼辦法,畢竟雲南地處西南邊陲,天高皇帝遠的,崇禎手再長也是伸不到這里。
可到了這會,沙定洲才發現他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
崇禎這狗皇帝不出手也就罷了,一出手就要人命哪!
廣西狼兵這一手真要了他老命,因為打下昆明之後,沙定洲也順理成章的獲得黔國公府累積了兩百多年的所有積蓄,並且把這些積蓄都運回了蒙自的佴革龍老寨,當時,沙定洲動用了幾千輛馬車足足拉了半個多月!由此足見財貨之豐。
此前沙定洲為何能籠絡住教化、王弄、八寨等十幾個土司?讓湯嘉賓派細作去收買湘鄂西土司時,他為何敢夸口說無論對方要多少銀子他都在所不惜?就因為他從黔國公府得到的財富實在太過龐大,所以有恃無恐。
可現在這筆財富歸廣西狼兵了。
見沙定洲似乎有些動搖,湯嘉賓頓時急了。
「總府,此時不能回師!」湯嘉賓急聲說道,「此時若回師,則我蒙自、阿迷州的三萬精銳頃刻之間就成喪家之犬矣!」
「湯嘉賓!」李日升聞言頓時暴怒,鏘的抽出苗刀架在湯嘉賓脖子上,厲聲喝道,「再敢向總府進讒言,我便一刀砍下你的狗頭!」
「李將軍!」湯嘉賓慘然道,「我知道你現在很著急,其實我也很著急,可是著急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必須清醒的認識到,從平夷衛到蒙自有七八百里,且是山路,走再快也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等半個月後我們趕回去,則不要說蒙自,只怕是連阿迷州也早已經化為一片焦土了,那麼再回去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李日升聞言便茫然了,是啊,要是蒙自都已經化為一片焦土,族人也被廣西狼兵殺干淨,趕回去又還有什麼意義?
沙定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先生,那麼依你之見又該如何是好?」
「還是死守平夷衛!再令教化、王弄諸土司守住曲靖。」湯嘉賓說道,「廣西狼兵血洗臨安府之後,尤其是在得到了佴革龍老寨的財貨之後,就必然會喪失進取心,只想帶著到手的財貨回家,如此一來南面之危也就迎刃而解。」
「就算廣西狼兵貪婪無度,妄圖獲得更多財貨,也沒什麼。」
「因為廣西狼兵血洗了教化、王弄諸司,已經與諸司結下了血海深仇,總府可令教化諸司守住南邊的廣西府,就足以令廣西狼兵不得寸進。」
注︰廣西府與廣南府是雲南的兩個府,地處滇東
稍稍一頓,又道︰「如此則大事仍有可為,只要溪烏石洞司的八千精兵能夠截斷朝廷大軍的糧道,總府就仍有翻盤機會。」
沙定洲沉聲問道︰「我們的糧食可撐多久?」
湯嘉賓道︰「此前為了就近支撐大軍所需,已經將昆明倉庫的部分軍糧轉運來曲靖,差不多能夠支撐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