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把軍旗插到巢車上!」
盧象同伸手指了指建奴本陣那架高聳的巢車。
「是。」旗手于阿狗轟然應諾,隨即扛著大旗沖向建奴巢車。
然而,這時候步兵第4旅的空心方陣距離建奴本陣的巢車仍還有一段距離,而瓖白旗的幾十個白甲兵仍還在百步開外游曳。
顯然,這些白甲兵還是心有不甘。
他們還在幻想著殺回來搶走自家的天子大 。
所以,看到于阿狗扛著軍旗出陣,當即就有幾個巴牙喇折返回來。
領頭的那個巴牙喇挽開大稍弓對著于阿狗就是一箭,此時雙方相隔足有七十步,但是這一箭仍舊準確的射中了于阿狗的心口。
于阿狗當即右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但即便如此,于阿狗也仍舊將大旗奮力豎起。
盧象同見狀,當即命令之前收縮于空心方陣內的斥候騎兵前出獵殺建奴的白甲兵,十余騎斥候騎兵當即飛馬出陣。
這十余騎斥候騎兵個個都是神槍手,而且手中拿的是二零式步槍。
相隔還有一百多步遠,明軍的斥候騎兵就搶先開火,折返回來的那幾個巴牙喇兵便紛紛中槍倒地,抽搐幾下之後就再沒有動靜。
徐烏牛催動戰馬,來到于阿狗面前。
伸手一探鼻息,發現于阿狗早已經咽了氣。
但是即便是身死,于阿狗也仍舊保持著擎旗的姿勢。
這是一個旗手的使命,也是一個旗手的驕傲,人可死,旗不能倒!
徐烏牛伸手去接軍旗,卻發現于阿狗十指緊握,緊然是紋絲不動。
「兄弟,把旗交給我,我替你插到建奴巢車上!」徐烏牛心下默念一聲,再伸出手去接軍旗的時候,很輕松的就把軍旗接過來。
接了旗,徐烏牛就蹬蹬蹬的飛奔上了建奴巢車。
只片刻,大明的日月旗就插在了建奴的巢車上。
徐烏牛再拉住織錦的旗面 的一甩,巨大的旗面便立刻迎風舒展了開來。
此時正好一輪紅日從雲層中跳出來,將橘紅色的光芒傾灑在大旗的旗面,頓時使得繡在旗面上的日月圖桉變得格外的熠熠生輝。
下一刻,戰場上便立刻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萬歲!」
「大明萬歲!」
「日月山河永在!」
無論是出擊的明軍將士,還是留在中軍本陣的明軍將士或者朝鮮僕從軍,全都忘乎所以的發出巨大的歡呼,幾乎將嗓子都喊破!
便是高起潛也尖著嗓子忘情的歡呼。
一邊喊,一邊還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徐應偉則是長出一口氣,這下真是贏了。
「有貞兄。」鄭森走到徐應偉跟前站定,「恭喜。」
「同喜。」徐應偉伸出右手,與鄭森用力握緊,然後用力擁抱。
「徐給諫,咱家也給您道喜了。」高起潛擦去淚水,也上前跟徐應偉擁抱,再接著跟鄭森擁抱,鄭森隱隱聞到一股尿騷味。
……
巨大的歡呼聲也驚動了多爾袞。
多爾袞于撤退的中途回頭看時,一眼就看到了巢車頂上獵獵飄揚的日月旗。
洪承疇、範文程、寧完我還有侯方域等也是回過頭定定的看著這面日月旗,一個個都流露出無比復雜的神情。
遙望著沐浴在陽光中的日月旗,
再聆听著明軍將士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還有憤滿從多爾袞的心底滋生。
「我恨,我好恨!」多爾袞情緒徹底失控,「恨恨恨恨恨恨恨!」
連吼了七個恨字,多爾袞臉色陡然間轉白,然後從馬背上一頭倒栽了下來。
「主子!」曹爾玉趕緊翻身下馬,搶上前將多爾袞攙扶起來,就這片刻工夫,多爾袞的臉色已經變成金紙色,徹底不省人事。
範文程、寧完我等人立刻亂了陣腳。
隨行的八旗將領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有洪承疇喝道︰「何洛會將軍,快將八旗蒙古和科爾沁蒙古的騎兵撤回來,再令大軍後撤五十里,到遼河西的西寧堡暫駐,快!」
何洛會如夢方醒,趕緊下達命令。
十數騎傳令兵頓時如飛而去。
……
「可惜了,騎兵沒有來遼東。」
「而且咱們大明的騎兵也是不多。」
看著風卷殘雲般退走的蒙古騎兵,鄭森心下有些不甘。
「咱們大明要是也能有這樣一支龐大的騎兵,這次就可以把這十萬建奴盡數殲滅在遼河平原之上,而不僅僅只是打成擊潰戰。」
「大木兄,知足吧。」徐應偉擺手說道。
「聖上說過,貪多嚼不爛,一口吃不成胖子。」
「也是,是我著相了。」鄭森啞然失笑,「此次遼東之戰,我軍能夠以少勝多,在野戰中堂堂正正的擊敗建奴,就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勝利。」
頓了頓,又喟然說道︰「自老奴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到今日已經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大明就從未曾在野戰中贏過建奴,哪怕一次也沒有,以至于建奴竟然喊出‘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狂悖意語。」
「但是今日,女真人野戰無敵的神話終究被我們破了!」
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徐應偉又厲聲大吼道︰「來人,立即向蓋州衛報捷,崇禎二十年十月十二日,我25000余大明天兵並5000朝鮮軍,與10萬建奴騎步大軍于渾河東岸、海州衛附近遭遇,經一晝夜激戰,建奴大敗,棄尸兩萬余具!」
雖然戰果還沒有進行清點,但是斬首兩萬級只多不少。
這一仗,正兒八經是大捷,渾河大捷!
……
蓋州衛,北門城頭上。
崇禎緊裹著一襲大氅,一動不動的站在城頭往北眺望。
因為在城頭上站的太久了,崇禎的嘴唇都被凍成紫色。
王承恩就有些心痛的勸道︰「萬歲爺,您都已經在城頭守了將近一個晝夜了,就是鐵人也熬不住哪,就先回營房暖和一子吧,這里有老奴守著就可以了,海州衛那邊旦有什麼消息,老奴一定第一時間奏報。」
「不行。」崇禎擺擺手說道,「渾河之戰無論勝了敗了,朕必須得第一個知道消息,王大伴你就不必……」
話音還沒落,北方雪原上忽然出現了一點模湖的黑影。
「有人來了!」另一側的盧九德當即叫出聲,「萬歲爺,應該是信差,應該是海州衛那邊的大戰出結果了!」
「應該就是!」崇禎點點頭,心卻提了起來。
盡管在開戰前就推演過多次,盡管這一仗的勝算頗高,但是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就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戰爭的魅力就在于勝負的不可預知。
縱觀古今中外,有多少戰事就是在陰溝里翻的船?
很快,模湖的黑影就變清晰,來的果然是一騎信差。
還隔著老遠,馬背上的信差就開始高喊︰「渾河大捷!報,渾河大捷!我大明天兵于渾河東岸大敗建奴,斬首兩萬余級!」
「渾河大捷!萬歲爺,大捷,我們贏了!」王承恩喜極而泣。
盧九德也是興奮得跳起身來,尖聲喊道︰「萬歲爺,打贏了,我們打贏了,我大明天兵終于在野戰中打敗了建奴,我大明天兵終于在野戰中打敗了建奴!」
「贏了,終究是贏了。」崇禎喃喃低語著,懸著的心終于落地。
然後莫名的,崇禎的眼眶就濕了,竟有一等強烈的想哭的沖動。
太難了,太不容易了,從煤山上吊到今天,這一路走來屬實不易。
只不過,從這一刻起,大明的天也就亮了,再往後就是一片坦途了。
建奴一旦喪失了野戰無敵的優勢,大明就足以憑借國力優勢形成碾壓。
這一刻,崇禎真想痛痛快快的放聲哭一聲,以祭奠這數年來的苦難和艱辛。
然而崇禎終究還是控制住了那涌動的情緒,吩咐王承恩道︰「王大伴,立刻派出信差前往南京報捷,告訴路閣老,要以最快的速度將渾河大捷的消息昭告天下,要讓普天之下的官紳百姓盡快得知這一消息!」
「老奴遵旨。」王承恩轉身興匆匆下了城樓。
很快,十數位信差就踩著冰椴離開了蓋州衛。
此時整個北海都已經封凍住,所以信差可以直接踩著冰椴橫穿北海,一晝夜之內就可以將捷報送到對面的登州府,然後再由登州府的信差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最多只需兩個晝夜捷報就可以送到南京城下。
十數位信差踏冰而去,崇禎卻已經恢復冷靜。
渾河之戰以大勝告終,此結果固然令人興奮,但是大明與建奴之間的戰爭並未結束,這一戰最多只能算是轉折點。
渾河之戰,就是二戰中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
此戰過後,大明就要轉入真正的戰略反攻,而不再是之前的局部戰場的小規模反攻,從今往後建奴就等著挨揍吧。
「噢對了,順便也給定王和朝鮮通報一聲。」
微笑了笑,崇禎又道︰「畢竟,朝鮮軍也參與了此次的渾河大戰,也是立了大功的,報捷之余再向朝鮮君臣百姓表示感謝。」
「是。」盧九德也興沖沖下了城樓。
很快,又有數騎信差出了城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