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一體納糧

作者︰寂寞劍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稍稍一頓,崇禎又說道︰「所以朕有意想要簡化稅法,與民方便,也與朝廷方便,更使胥吏貪官從此難以從中食利。」殤听到這話,在場的朝廷大員頓時警惕起來。

張慎言也變得神情儼然,這可是百年大計!稅法改革,自古以來就不容易,每每伴隨著流血事件。

身為首輔,張慎言覺得有責任有義務勸諫︰「啟奏聖上,稅法改革乃是百年大計,不可不慎不可不察,老臣以為當三思之!」孟兆祥也附和道︰「唐之兩稅法,本朝之一條鞭法,變法之初都自稱是與民方便,但最後結果往往適得其反,民非但不得其便,反而負擔更甚。」劉理順也附和道︰「臣也以為一動不如一靜。」沒有一個大臣支持。

殤所有人都反對崇禎改革稅法。甚至就連朱慈烺也是反對的,只是沒說。

這個結果早在崇禎意料之中,畢竟古往今來的每次變革都伴隨著血雨腥風,而結果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但是崇禎並不著急。因為最大的障礙已經被清除。當下崇禎又接著說︰「如果朕跟你們說,要廢除包括丁稅在內的所有雜稅,只保留田稅這一種正稅呢?」

「啊?廢除所有雜稅?」殤

「徭役折色也廢除嗎?」

「只留田稅一種正稅?」

「這這這,這樣能行?」

「國用怕是越發短缺哪。」這下屬實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沒想到聖上的稅法改革是這樣的改革。

仔細想想,嗯,好像還挺不錯,至少百姓方便了,朝廷也方便了,負責征稅的胥吏也沒有了食利空間,因為田稅是有數的。

殤不像雜稅,可操作的余地很大。比如均徭折色,怎麼攤派就是里長和胥吏說了算。

若看你不順眼,胥吏可以讓你家年年都攤上均徭,保證程序合規。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大明稅法,大明稅法分三類,第一類是田稅,也即正稅,就是官田畝征五升三合五勺,民田畝征三升三合五勺,宗室藩王和皇親國戚得到皇家恩典,可以免征正稅,但是官員縉紳名義上還是要繳納正稅。

但也只是名義上,實際上官員縉紳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進行操作,通過詭寄、飛灑等手段達成不繳稅的效果,詭寄就是將自家名下的耕地掛靠到別人的名下,飛灑就是把自家耕地分散轉嫁到別人頭上,讓別人替他繳納正稅。

所以除了沒有人脈關系老實巴交的農民,縉紳豪族、皇親國戚還有宗室藩王就沒有一個正經繳稅的,開國初期因為權貴少、農民多,問題不大,但到了王朝末期,土地大量集中到不用納稅的權貴手中,稅源就會大量流失,財政就會出問題。

明朝稅法的第二大類是丁稅,也就是人頭稅,大明本來是沒有丁稅的,在張居正實施一條鞭法之後,將徭役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攤入田稅之中,另一部分則按人頭征稅,而且婦女兒童有優惠,本意是想減輕老百姓的負擔,但事與願違,最終結果是田稅增加了,徭役仍舊照繳,還額外多出了一個人頭稅。

殤這中間有正丁、半丁及余丁,反正標準不一。標準不一就給了征稅胥吏以及有關系的縉紳豪族很大的操作空間。

明朝稅法的第三大類是徭役,就是官府強派給老百姓的各種差役,比如到衙門、驛站、碼頭等地當差供使喚等等,張居正一條鞭法後以丁銀形式按人頭征收,但是在張居正死後沒過多久徭役便又卷土重來,但是不再派差,只繳納銀子。

老百姓沒銀子怎麼辦?只能拿糧食換,這中間又被有糧富戶盤剝一道。

所以到了明末,稅法搞得越來越復雜,老百姓的負擔也是越來越沉重。

要想減輕百姓的負擔,辦法只有一個,廢除所有雜稅,只留正稅,標準也要統一。

對于崇禎的這個改法,多數官員其實是贊成的,只是擔心改不好,最後歲入銳減一大截不說,百姓負擔也不見輕。

殤當然也有官員持反對意見。有侍郎言道︰「丁稅自商君創立至今已經征收了兩千年,徭役則更古老,聖上為何說廢便廢?賦稅乃是國之根本,豈可如此兒戲哉?」

「因為丁稅及徭役折色本就是最為荒唐可笑之稅。」崇禎大聲道。

「國朝之初,人少地多,人人有地耕,太祖欽定之稅額也是極低,百姓自然是家家戶戶都負擔得起丁稅及各種徭役。」

「及至後來,藩王宗室、皇親國戚乃至于縉紳豪族大肆兼並土地,而人口又益增,此時百姓名下之可耕地已然極少,乃至于無地,朕倒想請問,無地百姓拿什麼來繳納丁稅及各種瑤役?拿他們的兒女抵稅嗎?」多地多繳稅,少地少繳稅,無地不繳稅,這才公平。

拋開土地談繳稅,那是耍流氓,耍流氓的王朝活該滅亡。殤當即又有侍郎言道︰「無地可以佃種,打下糧食即可以完稅。」

「好一個可以佃種!」崇禎怒形于色道,

「佃種倒是不用繳納田稅,但是佃租卻高達五成甚至于六成七成,僅剩的糧食糊口尚且不足,又哪有多余的繳納丁稅?更何況還有各種徭役的折色,所以老百姓才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被逼無奈才會揭竿而起。」又有侍郎言︰「有丁稅及各種徭役折色時,國用尚不足,聖上若廢除丁稅及徭役,國用豈非是更加不足,如此則萬事皆休。」

「此言大謬。」崇禎冷哼一聲道,

「國用不足不是因為稅種定少了,而是因為只有少地或失地百姓在繳稅,而那些坐擁良田萬頃乃至于幾十萬頃的縉紳豪族卻不用繳一分錢稅,所以國用才日見短缺,諸事才會日見不濟。」朱慈烺不失時機的說道︰「父皇的意思是,今後凡大明耕地,無論擁有者是何身份,無論藩王宗室,無論皇親國戚,無論縉紳豪族皆需一體納糧,是嗎?」

「除了鎮兵名下恩賞田,其余皆需一體納糧。」崇禎道,

「但只需繳納田稅,丁稅以及徭役折色一概廢除,至于征稅定額,就按照太祖欽定之標準,官田無論熟地生地,一律畝征五升三合五勺,民田無論上等下等,一律畝征三升三合五勺。」頓了頓,崇禎又接著說︰「完稅時可以直接納糧,亦可以用銀票完稅,用糧食完稅時一律按照官斗,不得用大小斗,用銀票完稅一律按官價,嚴禁私自加征火耗,地方州縣更不允許擅自攤派,違者嚴懲不貸。」殤這就很大程度堵死了胥吏的操作空間,減輕百姓負擔。

大明朝大概有七億畝地,即便是按民田征,每年也能征收2345萬石,按官田,更是可以征收3745萬石,按現在江南的糧價,那就是5617萬元。

這麼高的歲入,足夠維持兩京一十三省政府機構的運轉。原本還要養兵,可現在軍隊有內務府供養,這就更沒問題。

為免刺激官紳,崇禎沒有說官紳一體納糧,而只說凡大明的耕地必須一體納糧,這樣文官們情感上會更加容易接受。

特權這種東西容易上癮,沒人肯輕易放棄。本來,如果沒有前面的那一出,在場的文官肯定群起反對。

殤但是有了前面的那一出,在場的文官接受起來就容易得多。其中的道理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場的文官以及他們的親族宗族都挨了罰,名下的田產不是充為族產,就是按照官田納糧,憑什麼別人可以例外?

尤其是南方的縉紳士族,憑什麼他們仍可以享受免稅特權?要繳就一起繳,大家都按官田繳稅,這樣才公平,才公道。

張慎行率先出列附和道︰「此稅法乃真正便民之法,老臣以為可行。」

「臣等附議。」孟兆祥、劉理順緊跟著出列,吳麟征猶豫了一下最終也出列附議。

吳麟征心下當然不願意,我們南方官紳又沒有犯錯,憑什麼跟你們北方官紳承受一樣稅負?

但是沒辦法,誰讓南方的大臣少呢?殤

「好。」崇禎欣然點頭道,

「下次大朝會之時將此稅法寫入皇明祖訓。」寫入了憲法,再想改變就沒那麼容易,就算後世出了一個不肖子孫,想給皇子或者國舅國丈免稅的特權,也很難辦到。

……君臣說話間,火車已經行駛到八里橋。此時的八里橋早已不復當初的焦土狀,或許是因為多了尸骸的滋養,草木生長得越發茂盛,真郁郁蔥蔥。

鐵路並沒有從八里橋上過,而是另修了一座鋼架橋。鋼架橋的設計理念當然也是崇禎提供,再由大明數學院兼物理學院的院長帕斯卡負責設計,從北京到南京所有的橋梁都是鋼架橋。

殤包括橫跨長江的長江大橋,也是鋼架橋。不過崇禎也不確定長江大橋能不能架起來。

設計上應該沒問題,就看施工能不能跟得上。又過了沒多久,火車便緩緩駛入通州火車站。

車廂里的大臣們便又把注意力轉回火車本身。就本書而言,這點農業稅已經是微不足道,但畢竟是大事件,必須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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