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恰逢休沐日,簡雍代表劉備,往胡琢于縣中住所,拜訪間,道明緣由。
胡琢內心,本就有鬼,咬咬牙,即模糊同意商議一二。
實于數日前,自知曉盜匪聞聲逃走,劉備即將到任後,他每日都睡不好。
尤其昨夜,于夢中,每想到夜宴中,看到的王牛頭顱,胡琢即看成了自身面孔。
他今晨已經下定決心,新到任之高唐令劉備,有人望,更有部從,尤其那關羽、張飛、趙雲之輩,斷不可敵之。
與其在此等著事發,遠不如暫避風頭。他以高唐縣丞身份,另掌管家族財物諸事,便是辭官歸鄉,過上一段時間,也可花費錢物,謀個一官半職。
且高唐本就是小地,胡琢不相信,劉備會一輩子待在這個位置。
此外,念及昨夜那黑臉張飛未盡之言,胡琢擔心東窗事發,遂于昨夜,這城中住舍之護衛,增加了十余人。
他這還不放心,甚至住在了旁舍,此地有地窖,可做藏匿之用。
今日一大早,簡雍之到來,更是令他如臨大敵。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最後還是小心請簡雍入內,得見未有黑臉大將張飛等人隨行,他方松一口氣。而簡雍之後話語,讓胡琢明白,他別無選擇。
但劉備既然有所求,也讓他放心下來,至少時下,小命是保住了。
在簡雍道完,胡琢隨之小心翼翼道︰「縣君既然想要接手,且與我分得其中利益,我自允之。
只是不曉,縣君具體分成如何?」
簡雍瞥了眼胡琢,似笑非笑道︰「胡君以為多少合適?」
胡琢目光盯著地面,試探道︰「簡君當知曉,商貿諸事,本就不易,縣君即是有心參與,但其中人力、物力之屬,可都要花費力氣。
依照在下看來,不如三七分成如何?」
見隨行來的陳植,欲要出言,簡雍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胡琢道︰「足下可是得七成,我得三成?」
胡琢笑笑,也不言語,心道︰可不是這樣?劉備現今雖說握得有他把柄,但重利之下,他豈會大步讓之。而這三七分成,其中具體盈利如何,只要賬房諸事,處于他手中,想如何操作,可不正是如何操作?
胡琢並不憂心劉備會插手其中具體商貿事,不論劉備自己,于胡琢看來,劉備手下那群兵漢,又知多少?
反而是面前簡雍,給了他幾分琢磨不透之感。
遂而,他未有回答,實際上,卻已是給了簡雍,也是身後劉備之答案。
若簡雍,或是劉備不認可,再做詳談便是。
可讓胡琢沒想到的是,原本還算和藹的簡雍,臉色忽然沉了下來。
下一刻間,他突然起身,拔出手邊長劍,直直地放在胡琢脖子上。
胡琢能感受到脖頸傳來之疼痛。
下首案幾上,手持長刀的陳植,見此,也迅速站起。
于此危機下,胡琢大腦迅速轉動,簡雍與陳植,皆屬于七品武將,與他同境界。何況,他手中未持武器,生死已為簡雍把控。
其心中驚恐間,亦道︰這簡憲和怎敢如此!劉玄德也真是,可敢當眾殺朝廷命官乎?
仿佛看出胡琢內心掙扎,持刀而立的陳植,沉聲道︰「縣丞可能不知,去歲時,我等中山之地,一名崔督郵聯系敵寇。
我家主公怒而斬之,後即稟告朝廷,才有今日之升遷,以為高唐令也!
今日,縣丞同與匪寇聯系,為禍鄉里,與謀反何異?
我等便是殺之,稟于朝廷,亦當屬大功一件。」
陳植這般一說,才讓胡琢想起了另一件,關乎劉備的傳聞之事。
恰與此時,持劍之簡雍,沉吟道︰「胡君現在可有話說?
縣君能網開一面,正是看在胡君,乃屬可用份上。
至于其中利益劃分,于縣君所欲,此中商賈網絡,當一步步為我等眾人掌控,不勞胡君憂心,且可分得胡君一成利益。
只是眼下麼……」
簡雍方才那談笑風生之模樣消失,此時表情,使人升畏。他手中長劍又進了半寸,胡琢脖子上的血液,再也忍不住,噴涌而出。
一種死亡陰影,瞬間籠罩與頭頂。
很顯然,簡雍是認真的。
這一劍下去,他必然會死。
而以劉備手中可能之物證,便是上報朝廷,到最後劉備可能無事,且以他胡氏家產,亦可能被充公。
左右,魏郡胡氏,也不過是地方商賈,除他之外,少有從官之人。
除此之外,劉備不過是一縣令,即便于天下已有名聲,但要這麼錢物,做何用處?
胡琢感覺自己發現了某個驚人秘密,但一時半會,難以劉備具體想法。
注意到簡雍,還有下首案幾那小將之模樣。
只怕猜出其中事情,更難月兌身,難怪這代表劉備而來的文士,拔劍相向。
說起來,若非不是他當時抱著僥幸之心,貪戀權勢,又怎會有今日禍患。
是生,還是死?
他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
千鈞一發間,胡琢深吸一口氣道︰「不瞞諸君,我自去歲以來,即聞縣君仁義大名,今見縣君,更感之其人,乃屬天下豪杰。
故此,我胡琢,願代表魏郡胡氏,願將財物贈予縣君,以助縣君成事!」
簡雍見此,這才放下手中長劍,然後攙扶著渾身是漢的胡琢,回坐于案頭,柔和道︰「縣丞果真是明曉大義之輩,簡某佩服!
能跟隨主公,縣丞將來,必有回報!」
听聞簡雍說到「主公」二字,正模著脖子傷口的胡琢,嘴角扯了扯,這劉備劉玄德,果真不是相與之輩,其下部從,竟也認主,其又要胡氏商貿,做何用處?
方才一些猜測,再度浮現與腦海。
誰曉簡雍根本不給他太多思考時間,一卷簡牘即放于案上,聞之道︰「此即為胡君之認罪文書,還請胡君先行簽押,我等再談細節!」
望向簡牘所書,胡琢顧不得脖子傳來之疼痛,雙目瞪圓。
方才談論時,簡雍未將之拿出,而今見他正式表態,吃定之後如此,于之心態拿捏,豈不讓人驚嘆!
還有世人傳聞之仁虎劉玄德,人常言之仁義無雙,公正廉明。
今所聞所見,莫不是月復黑無恥?!
但于簡雍和陳植虎視眈眈下,胡琢一手捂著脖頸,一手拿起筆來,嘴角努力擠出笑容︰「簡君放心,即同處于縣……主公門下,琢自當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