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之前的記憶,我已經記不清了。
五歲生日那天,父親告訴我,他請來當地最有學問的神父,
很快,我將學會高貴的法蘭克語,拉丁語,還有神學……
神父說,「贊美主,你寫的字就如用尺量出那般,整齊精美。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如果不是男爵繼承人,日後將是學者,甚至偉大的教士。」
每一次被稱贊後,父親總是開心的用他那滿是胡渣的粗臉,充滿酒臭的嘴,對我的臉又蹭又親。
學者跟教士,曾經是我的童年目標之一,但後來,我拋棄這個安逸的夢想……
七歲時,我得到一匹幼駒。
即便日後我得到無數的戰馬,有來自法蘭克的,來自羅斯的,但都沒這頭幼駒留下的印象深刻。
它叫「禮物」,听說有著來自東方草原的戰馬血脈。
也許是父輩的高傲血液,流淌禮物的骨子里,也許是它曾見到有人殘害自己的母親。
總之,無論誰喂養它,只能把食物放下,不可靠近,否則它一口也不吃。
父親讓我馴養禮物,我花了很多時間,甚至想出跟它睡在滿是蚊蟲的馬房中,增進信賴。
可它的眼神,從沒有讓我覺著它接納我這個主人。
我不服氣,在父親統治的領地內,如果父親是「上帝」,那我就是「神子」。
沒有人可以拒絕我!
于是,我養它的第五十八天,強行要騎在禮物的頭上。
雖然有僕人跟養馬人的看管,但誰也不會想到這匹幼駒,硬是把我從背上摔下。
裂開的背讓我疼的直流淚。
我被禮物傷了,但第一想法是怕禮物被打。
我求著養馬人跟僕人,甚至學起領民對貴族的恭維口吻,讓他們保守秘密。
沒想,這成了禮物死亡的導火線!
父親的眼線听到我說的「下等話」後,我被喊到父親跟前。
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生氣,無論我玩弄他的胡須,或者把他打回的獵物給偷偷放走,父親都沒有打罵過我,
他只會說,「要好好長大,將來,我見到你的母親,就可以跟她說了。」
兩位僕人瑟瑟發抖跪在我面前,或者說跪著領主位子上的父親。
「你生來就是治理這片土地的統治者,不容權威被挑戰。」
父親對我說完,僕人被狠狠吊了兩天,不給一滴水,性格暴烈的禮物也在我面前被誅殺!
首次,在我哭泣時,父親沒有安慰我,沒有听從我,而是轉頭而去。
「哭什麼,縱是維京人的刀在你面前落下,也不許閃眼。」
父親冷漠的背影,不再動彈的禮物,這一刻起我明白了,
「如果你沒有讓別人順從你的能力,那你只能去屈從別人的指令。」
我長大了!
即便此時,我拿起一把騎士劍揮舞還顯吃力。
禮物走後的十五天。
馬術,劍擊,弓獵……這些軍事技巧,由一位資歷豐富的南方無地老貴族教我。
他來自「法蘭克」,這是南方最強大的國家。
有的教士稱它,「西羅馬」。
曾听來拜訪父親的騎士說,老貴族因「密謀叛亂」而被君主沒收領地。
這四個字很復雜,我偷問僕人他們不懂,
問了家族神父,他們只會緊握手中的十字架,並且說,「一切榮耀歸于主,願世間和平無災。」
問父親,他說,「人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妄想挑戰權威。」
我問老貴族,他則是拿著從廚房偷來的酒,說,
「打輸了,就是叛亂,打贏了,你就是真理!」
又說,「你只有掌握武力,才能好好統治這幫刁民,甚至邁上遠大目標。」
「可神父說,文字的力量,鋒利遠勝于劍。」我反駁。
「放屁,那讓你的神父用‘文字’切割面包給你看,讓教條來填補你領地的干癟財政。」
「這是真的,神父說過,神的使者在被十字架釘住七天後,死而復生之事。」
「夠了,無論我說什麼,你總要反駁,閉嘴。」
「老師,為什麼要叛亂?我听說你的莊園曾經有上百人。」
「跟錯了人,如果選對,我的領地會比你父親大上三倍,屆時,所有人,連國王都要喊我一聲‘閣下’。」
這個跟我有一點血親關系的老貴族,只教我四個月,但每一樣都讓我受用一生。
比如殺人時,你要直視對方眼楮,找出要害。
有機會以多欺少時,千萬不要客氣,榮譽跟死亡相比,前者一文不值。
還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老貴族特別喜歡異性。
胖瘦不拒,有一次他大汗淋灕時,我躲在床邊櫃子看著。
我想不出為什麼這時,人的眼神跟聲音,會變的跟「牲口」一樣。
真的如此快樂?
我也想試試!
八歲時,一群不速之客來了,他們有個名字——「維京」!
頭發泛黃,好像是把金子磨成粉灑落上去,皮膚粗糙,真的很難從身上找出沒有傷痕的部位。
男女都有著強壯的臂膀。
這群「友善」的客人上岸。
他們的「渡海長船」我第一次看到,很難想像這樣的破船,能穿過一望無際的海上惡浪。
上面沒有任何防護,靠著人力操縱,遠渡惡海而來。
他們是來做生意的。
我們的牛羊,男女,金銀器,家犬,地毯,衣服……被強制大量「賣出」。
士兵臉上的泥印,便是他們留下的交換特產——來自維京的「泥沙」。
「為了奧丁!」
「殺!」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當時喊的這句「交易台詞」是什麼意思。
領民逃竄,女人尖叫,男人們的眼神充滿憤怒或者恐懼。
我也上城牆叫罵,卻被一位維京人的投石索打中肩頭,留下一道長疤。
後來我躲藏在城堡暗格中……
之後有點記不清楚了,總之我淪為童奴,肩傷給我留下長疤,自此肩膀難以負重。
三個月的奴隸生涯使我營養不良,身體留下病根。
「如果再沒人贖你,下次搶‘羅馬’時,把你賣給那些貴族。」
我學過地理跟拉丁語,知道維京人說的「羅馬」在東南方。
陸地上有三個羅馬,一個位于遙遠南方半島上的「羅馬城」,由教士掌管,那里是神學的中心——光明不落之地。
另外兩個羅馬,「西羅馬」是法蘭克別稱,而這人說的是「東羅馬」,首堡名為「君士坦丁」。
維京人經常把搶來的貴族少年賣到君堡,使這些少年永遠失去報仇機會。
我每天都怕睡夢之中,慘遭維京人毒手。
所幸,某天父親湊夠銀幣把我贖回。
贖回人質時,我回頭看了幾次維京人的村莊,有一人笑著說,「怎麼,關上癮了,那你也可以把頭發剃了,刺上紋身,進行洗禮,成為‘主神奧丁’的偉大戰士。」
維京人的笑聲,讓我臉色脹紅,小拳緊握。
「我會把維京這兩個字,從地圖上抹去!」我暗下決心。
此後,我對任何事物都保持戒心,活下去才是一切,我不容許有人再想傷害我!不許!
老貴族說的對,只有掌握武力!才能主宰一切。
之後幾年維京人還來搶,但規模不大,都被父親打退。
父親領地收容不少本島流民,重新開墾荒地,他在周邊小貴族中,名氣打響,實力漸增。
開始有貴族想把女兒嫁給我,換取父親的武力資助。
年歲漸增,我雖然勤奮練劍,但我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衰弱下去。
每當想起那年,「百磅銀幣」就能買回我的命,
我要把自己的命變得無法估價!
因此對于金銀的喜愛與日俱增,甚至有神父說,我會變成利益至上的「貪婪者」。
貪婪可是教會定義的「七宗罪之一」,
可誰讓我的救命者不是「天使」,而是「金銀」呢。
十五歲時,來訪的貴族告訴父親,說我非常英俊,也許將成為勾引大師,讓我可不要著迷此道。
話傳入我的耳中時,老貴族與女人如蛇般交纏的畫面,喚醒我的記憶。
于是……除了金銀跟武力,我開始周旋于女人間,我沒踫他們,只要稍微表達欣賞,寫封情信,她們就跟入魔一樣。
原來,人心如此簡單,便可操弄。
十六歲生日當天,我剛剛辦完父親喪事過後一個月,正愉快的騎馬。
但馬兒突然大喊,接著我落馬了,落馬前,我的堂叔「索格.維杰」貌似踫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