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軍隊鏖戰了近兩個時辰,硬是從四更打到了五更初,也就是凌晨三點多鐘。
最終的結果則是馬士秀部潰敗,而左良玉也只是慘勝,原本全副武裝的三千人,打的就剩下一千多人。
而馬士秀麾下的部隊,因為求生意志太過強烈,最後還剩下三百余人時,居然硬生生的殺出了重圍。
馬士秀看著所剩無幾的部隊,只覺得心頭在淌血。
這些都是他的嫡系,此時一戰盡沒,就算能活下去再想翻身也難了。
而且對他動手這件事,左良玉既然是早有預謀,這說明大營中他也安排好了,若是再回大營,肯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在大營中的士卒,他也是帶不出來。
這也意味了,他經營這麼多年的家底,就剩下眼前這三百多人了。
「左良玉,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馬士秀怒吼一聲,放下一句狠話之後,也不敢久留,直接帶著大軍朝武昌府外逃去。
左良玉根本就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還在後面追擊,若是不能擺月兌左良玉,那他以後就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然而在他們逃到武勝門正街的時候,馬士秀麾下的軍隊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他們的面前,有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支軍隊大約有兩千多人,人人著甲,看其整齊的軍容和裝備,別說地方守軍了,就連左良玉最精銳的老營兵都比不上他們。
此時這支軍隊似乎對他們的到來早有預料,此時前排人人舉銃,對準他們。
在他們停下之後,對面那支軍隊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大明的銃,都是火繩銃,想要開槍,需要先點燃火繩,然後由火繩引燃火藥,最後火銃才能發射。
但在馬士秀的眼中,這支神秘的軍隊根本就沒有點燃火繩,火銃就直接響了起來。
一排打完,後排換上,在明初之時沐英就發明出來的三段式射擊,此刻威力在這支神秘的軍隊中展現的淋灕盡致。
看著身旁齊刷刷倒下的士卒,馬士秀知道自己連投降的機會都不會有了,心若死灰的他推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士卒,然後向前一步。
「彭~彭~彭……」
在又一次火銃的發射中,站在前排的馬士秀毫無疑問被彈丸在身上打出了好幾個窟窿。
而後他轉過身去,看看姍姍來遲的左良玉,用盡全身的力氣,怒聲吼道︰「左良玉,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一直緊跟在後面追擊的左良玉,在听到銃餉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等他帶人終于趕上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中彈倒地的馬士秀對他發出最後的怒吼。
看著如同割草一樣倒下的那些殘卒,再看看前方整軍以待的錦衣衛,左良玉心中一片冰涼。
到了現在,他怎麼能不明白,自己這是被錦衣衛算計了,而且是算計的死死的。
看著馬士秀的部隊死傷殆盡,左良玉知道自己的一切打算都落空了。
這次他不但什麼都撈不著,甚至還無端損失了四千多的精銳士卒。
想到這里,左良玉緊緊的攥著拳頭,看著以裴綸為首的錦衣衛,很想直接帶人上去跟他們拼了。
但理智尚存的左良玉知道,此時若是動手,那今日死的就不是馬士秀一個了,就連他自己也得搭進去。
而對面的裴綸,等到馬士秀的人被全部擊殺之後,並沒有選擇讓士卒收起武器,而是冷冷的看著左良玉,等待他的選擇。
這次,左良玉要麼老老實實的屈服,以後安心的給大明當一個將領,要麼干脆就死在這里。
已經殺了馬士秀的他,不介意再殺一個左良玉。
在馬士秀的大軍倒下之後,左良玉的大軍和錦衣衛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緩沖,雙方注視著彼此,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過了好一會,左良玉才壓下了心中不甘,然後讓麾下的士卒將兵器收起來,然後獨自一人緩緩的走向裴綸。
「左良玉,見過裴千戶。」
這次,左良玉的姿態擺得很低,甚至主動向裴綸見禮。
「左將軍客氣了。」
面對左良玉的低姿態,裴綸並沒有假以辭色,他只是澹澹的回了一禮,然後開口說道︰「馬士秀已經伏誅,還請左將軍帶兵回營。」
「回營?」
看著裴綸冷澹的神色,左良玉並沒有發作,而是開口問道︰「我等若是回營,那楚王……」
「楚王府突遭變故,左將軍帶兵前去,怕是不合適。」
裴綸語氣平緩的說道︰「楚王府之事,剩下的就交給我們錦衣衛了,還請左將軍暫且回營,等候消息如何?」
如何,左良玉能如何?裴綸給他的壓根就不是一個選擇題。
他若是不回營,他剩下的這點兵力,當場就得被剿滅在這里。
「我明白了。」
左良玉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次自己是徹底栽了,「本將軍這次是為糧餉而來,希望裴千戶能信守承諾。」
說完之後,左良玉也不再停留,直接回去帶著自己的軍隊和傷員往自己在武昌府的駐地走去。
而裴綸並沒有絲毫放松,而是帶著軍隊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等到左良玉入營,他才稍微放心下來。
因為在左良玉駐軍附近,有佛朗機炮等重型武器,就算左良玉再反悔也沒有機會了。
……
楚王府中。
一直躲起來沒露面的楚王朱華奎在戰斗徹底平息了之後,收到通知的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從宮殿中走了出來。
「本王的假山,這是本王花了六十萬兩建起來的景觀啊!!」
出來的朱華奎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去城牆,而是先去看了一眼自己重金打造出來的假山景觀。
這座假山是朱華奎斥巨資搞出來的,搜羅了各地的奇石,佔地極大,跟一座真正的小山比都不差什麼了。
這假山的規模,就連皇宮都比不上,平日里是他最引以為豪的東西了。
結果現在卻因為戰亂,被張永下令拆了個滿地狼藉,看上去就跟狗啃的一般,不但沒有了絲毫美感,反而是看上去有些有礙觀瞻了。
而且不僅是如此,在通知朱華奎戰事已經結束的時候,那些個下人還順便把戰事跟他講了一遍。
其中,除了這座假山之外,還有張永許諾給士卒殺敵賞銀,以及每人五十兩安家費的事。
楚王那是什麼性格,命可以沒有,錢不能動他的。
不然的話,面對借餉的時候,他也不會一毛不拔了。
整個楚王府的守衛,少說也得有上千人,除了逃走的,戰死的怎麼也得有個小一半了。
若是按五百人算的話,每人五十兩,那就是二萬五千兩撫恤金,再加上他們殺敵的賞金,那他就差不多得出四五萬兩白銀了。
這幾萬兩,再加上被破壞的假山,還有被賊寇拆的那些宅院。
一想到今天自己居然有這麼大的損失,朱華奎就有些心痛的難以呼吸,「把張永這狗東西給我叫過來!!」
渾身血污的張永,因為今天晚上作為指揮兼最強戰力,此時已經精疲力盡,但听到朱華奎的召喚,他還是不得不艱難起身,朝城牆下走去。
已經徹底掌控整個城牆的丁修,看到一步一步朝城牆下挪去的張永,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不由得嗤笑一聲,然後對著自己手下做了個手勢,直接帶領十幾個人跟在張永後面趕了過去。
「張永見過王爺。」
因為長時間的嘶吼,張永的嗓子已經徹底啞了,他忍受著嗓子好似火燒一樣的疼痛,開口說道︰「卑職幸不辱使命,成功擊退了賊軍。」
「你站遠點。」
看著渾身血污的張永,朱華奎下意識的退了兩步,有些擔心張永會將血污弄到自己的衣服上。
看到朱華奎這反應,張永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他眼神中露出一絲屈辱的神色。
但他並沒有說些什麼,而是默默的低下了頭,強撐著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兩步。
等張永站定之後,朱華奎這才開口說道︰「是誰讓你拆府中山景的?」
「你不知道那是本王花了幾十萬兩才建起來的嗎?說拆就給拆了,你好大的膽子啊!」
張永沒有想到朱華奎在這個時候把他叫過來居然是說這個事情,但看著怒氣沖沖的朱華奎,他也只得連忙開口解釋道︰「王爺恕罪,當時賊軍攻勢凶 ,卑職沒有辦法,只得先用假山石來擊退敵軍,還望王爺恕罪!」
「恕罪,我怎麼恕罪!」
听了張永的解釋,朱華奎的怒氣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沒有石頭你就拆本王的山景,那若是沒有人打仗,你是不是要抓本王上戰場啊!」
「還有,誰給你權力讓你給他們許下賞金的?」
「殺敵一人賞金十兩,撫恤金五十兩,你倒是好大方!」
「若是按你說的這麼做,本王光是給你們這些臭丘八銀子,都給給四五萬兩銀子,本王去哪給你弄這麼多錢。」
「本王告訴你,這事是你許下來的,那這銀子就由你來出,本王可不認這個錢。」
「本王平日里給你們發俸祿,就是讓你們在這個時候保護王府,哪有多給錢的道理!」
張永怎麼也沒想到,府內守衛浴血奮戰打退賊軍之後,朱華奎第一時間關注的不是守衛的傷亡,而是他的損失。
而且更主要的是,今晚為了守衛王府死了這麼多人,他居然連撫恤金都不願意出。
看著翻臉不認人的楚王朱華奎,張永心中頓時覺得悲憤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