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尾楓乘勝追擊,勸說道︰「幸田先生,我能明白你的苦衷,但現在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請告訴我凶手的名字,我只要一個名字就夠了,我們向你女兒幸田夏樹保證過,一定會幫她抓到殺害母親的真凶!
請把名字告訴我吧,給你女兒一個交待,給你逝去多年的妻子一個交代,也給你自己的良心一個交代吧!」
幸田文久久沒有說話,電話听筒里,只傳來一陣來自大洋彼岸的、粗重激烈的喘息聲。
沒想到,等了五六分鐘後,幸田文卻直接掛斷了電話,只留下一陣嘟嘟的忙音。
神尾楓氣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瀨戶禮連忙奪回來,一臉疼惜道︰「別拿我寶貝撒氣啊,最新款的隻果Xs,用了還不到一年呢……」
幸田文二話沒說結束了通話,神尾楓一肚子氣直往腦門竄,沒處撒,原地轉圈跟個馬戲團雜耍似的沖空氣舞拳頭,發泄著自己的怒火。
瀨戶禮在一旁看著他來回轉磨,跟頭老驢似的,忍不住道︰「你別,別氣瘋了啊,不就是凶手嘛!幸田文在洛杉磯就拿捏不了他了?咱們聯系國際刑警,師傅他老人家好像有個同學就在ICPO工作,直接讓他找洛杉磯的同行抓幸田文,好好拿捏一下,不怕他不吐實話。」
隨即,又有些扭捏,「當然,這是個不太光彩的手段,而且聯系國際刑警幫忙,費用也挺貴的,師傅他老人家保不齊又是一頓臭罵……」
果然,當兩人一塊去找北村有起的時候,共同接受了老頭的唾沫洗禮,被一通狠批,「我讓你們去查山本七惠案的真凶,怎麼查到外國去了?
怎麼,你們是想把一樁普普通通的命案升級成跨國事業,去洛杉磯為涉谷警署開疆拓土了?這案子能破就破,不能破拉倒,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最後,北村有起終于問出了那個瀨戶禮同樣迷惑好久的問題,「你是怎麼篤定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誰的?他晚上托夢告訴你的,還是你小時候在阪田路撒尿看見了?你要知道,一旦問錯了,這可能涉及人家的名譽問題。」
神尾楓說道︰「身為警察,這點勇氣都沒有,還怎麼破案……我之所以推測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誰,是因為地圖上的幾個點。」
說著,招呼了瀨戶禮,兩人一塊把一系的小黑板抬進北村警部的獨立辦公室里,他指著上面的地圖道︰
「資料顯示,幸田文帶著女兒自平成16年到平成26年,這十年間共更換了三處居所,先是在阪田町一帶,平成20年到惠比壽,平成23年搬到代官山一帶,直到平成26年幸田文帶著女兒去了洛杉磯。
且根據調查,幸田文這十年間租住的房子,離自己工作的檢察廳越來越遠,但更有意思的是另一點——
平成20年,櫻花燃氣公司因阪田路擴路以及住宅區改建,搬遷至惠比壽,平成23年因環境污染影響惠比壽旅游業,被責令搬離,到了代官山附近。
在平成26年,櫻花燃氣公司因經營不善,陷入債務危機,辭退了許多職工,也就是那一年,幸田文辭去檢察廳的工作,離開東京。」
說完這些,神尾楓止住話頭,留給北村有起和瀨戶禮思考的時間。
半晌後,兩人終于點點頭。
神尾楓說道︰「所以,你們不覺得這樣的巧合,其實有點蹊蹺嗎?我推測,幸田文一直都知道凶手是誰,妻子失蹤的那十年里,幸田文變換住所,為的就是緊緊跟住櫻花燃氣公司。
準確來講,他是在跟著凶手,他一直死死盯著凶手的方向,不允許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
瀨戶禮在一旁點了點頭,「這個推斷有道理,可我有一點疑惑,既然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誰,為什麼不直接報警?他有什麼把柄被凶手攥著嗎?」
神尾楓對此給予否定,「平成16年7月20日的晚上,阪田路人跡罕見,凶手殺人挖坑填尸,需要大把時間,而在這期間,幸田文一直奔波在尋找妻子的路上。
那麼很可能,他親眼目睹了妻子的遇害過程。而他作為一名檢察廳的調查員,心里應該很清楚,從和國法律來講,女婿是不能繼承岳父遺產的!而女兒又是他跟山本七惠領養回家的,與山本家即將腦癌過世的老爺子毫無血緣關系。
因此,幸田文在極度悲痛之余,立即意識到原本屬于山本七惠的遺產將會落入姐姐山本芳名之手,那麼女兒高昂的手術費用就沒了著落,而僅憑自己微薄的薪資,更不足以支付女兒治療費用,難道眼睜睜看著幸田夏樹病死嗎?
為此,幸田文做了一個違背道德的決定,他決不能讓妻子的死亡連累到孩子的治療,所以他選擇對警方隱瞞了妻子的死訊,裝作什麼都未發生的樣子離開了,暫時放過了凶手。
而後,他順理成章向警方匯報妻子失蹤未歸的事情,並立即申請法院核實失蹤,代管了屬于妻子繼承的房產,為女兒籌集到前往洛杉磯做手術的錢。」
北村有起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瀨戶禮則倒了杯水遞過來。
神尾楓喝完,繼續道︰「雖然幸田文隱瞞了妻子遇害的事情,但我相信他不僅目睹了妻子的遇害,還看到了凶手的樣貌,所以他才會鍥而不舍的變換居所,為的就是死死盯住櫻花燃氣公司的員工,使櫻花燃氣公司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在平成26年,幸田文搬到代官山三年後,櫻花燃氣公司大裁員,許多職工被辭退,我猜測咱們要找的凶手就在那批人當中。
因為也正是那年,幸田文放棄了監視櫻花燃氣公司,出國遠走高飛。只不過,我還不太清楚為什麼幸田文最終也沒向警方舉報那名凶手。
也許是時間太久了,他對妻子的感情已淡。不過听說他去洛杉磯時,除了帶著女兒,還有新婚妻子,兩人早有情愫,所以順理成章二婚了。
可能是厭倦了追蹤凶手的日子,或者是為自己的新生活美滿的開端,又或許是這樁命案間隔太久,對警方辦案能力保持懷疑……總之,幸田文放下了對這名凶手的仇恨。」
瀨戶禮在一旁說道︰「或許可以從幸田文的女兒,幸田夏樹那里找一下突破口,讓幸田夏樹勸她父親說出真相,把凶手的名字告訴我們。」
北村警部搖了搖頭,「幸田文已經在洛杉磯開始了新的婚姻,為的就是徹底斬斷與這段罪孽過去的淵源,而且他敢掛斷電話,肯定也不怕咱們將這件事告訴他閨女。
既然幸田文不願說,就不必勉強了,先從櫻花燃氣公司開始查吧,咱們自己破案。」
神尾楓琢磨了一下,就剩一天時間,找櫻花燃氣公司把那十年間的職工花名冊都要一份,然後篩選出在職超過十年的老員工,再篩選平成26年被辭退的員工,任務量屬實有點重。
再者說,就算查出幾個符合條件的名字,當年人家是被老板開的,肯定留不下多少有用的地址信息,到現在都令和元年,過去五六年了,那名凶手是否還在東京居住都沒辦法確認。
不在東京,哪怕還在國內也好,讓警視廳跟外地的警察本部打打招呼,異地協助逮捕還是比較方便的。
怕就怕這廝已經逃到了國外,隨便挑個馬爾代夫、西西里島的隱居起來,難不成自己還要穿著沙灘褲、抹著防曬油漂洋過海去抓人?
正在神尾楓考慮要不要今晚留在警署通宵查案時,沒想到瀨戶禮的手機嘀咚一聲,收到一條海外短信。
他點進去一看,頓時驚喜起來。
「幸田文那小子終于開竅了,他把凶手的名字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