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室里熱火朝天忙碌著,神尾楓悄悄離開,走廊里正好踫見繪梨佳,她穿著白大褂,正捧著一大摞文件路過。
兩人相遇時,繪梨佳叫住了他,「神尾警官,今晚發生的事,我都听說了,不要氣餒,你們一定會勝利的!」
神尾楓勉強扯動臉皮露出個笑臉,嗯了聲,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走?」
繪梨佳晃了晃懷里的文件,愁眉苦臉道︰「師傅剛跟南衙對接了一樁案子,這幾天我也跟著師傅從南衙、北衙兩頭的法醫室跑,忙死了。」
「那你也加油,累了就抓緊回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
神尾楓揮揮手,目送繪梨佳離開後,扭頭就出門上了北村有起的車子,刑事課一系的幾名同僚一塊去醫院探望奧寺。
涉谷綜合醫院,手術室門口,一名醫生滿頭是汗的走出來,神尾楓迎上去,緊張道︰「醫生,我師兄什麼情況啊?」
醫生表情十分疲憊,「還活著。」
「這是什麼意思?」
「傷到了重要髒器,我們已經聯系院里的專家往這兒趕了,待會兒做手術,如果能順利挺過去……」
神尾楓磕巴道︰「您,您這意思是,如果手術不順利……」
醫生嘆了口氣,「我們會盡力救治的。」
一旁的北村有起緊緊握住醫生的手,懇求道︰「醫生,里邊這人,您一定得救活,他是個好警察……」
神尾楓听醫生介紹了奧寺的情況,胸部創傷很嚴重,還有胸壁裂傷、胸骨骨折、肺挫傷之類的字眼,他听不懂這些專業術語,只知道師兄的情況很危險。
醫生的話在耳邊嗡嗡的,神尾楓有些頭暈目眩,扶著牆蹲坐在地上。
又過了會兒,另一名醫生急匆匆趕來,頭發花白,看上去是位比較權威的老醫生。
手術門打開又關閉,神尾楓透過那一點縫隙,看到了躺在手術台上的奧寺。
就在幾個鐘頭前還活生生的師兄,此刻臉色白得像紙,甚至有點發灰,完全看不到半點生機。
奧寺渾身插著雜七雜八的管子,就連呼吸器都沒什麼霧氣,旁邊儀器上的線條緩慢而平穩,似乎就要靜止了似的。
手術在里面緊鑼密鼓進行著,北村有起看了眼手表,沙啞著嗓音說道︰「快到零點了,你回署里看看瀨戶禮那邊進展如何了。」
神尾楓躊躇在手術室門前,有些不舍,「師兄還沒月兌離危險呢……」
「放心,這里有我,奧寺他不會有事的。」北村有起一臉堅定的說道。
于是神尾楓點了點頭,要了把車鑰匙,最後深深看一眼手術室門上的搶救燈光,疾步離去。
拘留室里,我妻善舞似乎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故意制造一些特別大的動靜,宣泄著自己的不滿。
神尾楓一回來,看到他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頓時怒不可遏。
正要進去叫他閉嘴,沒想到從醫務室包扎回來的日野聰先忍不住了,推開門沖進去就是當胸一腳。
可憐雙手戴著手銬的我妻善舞甚至都沒看清來人是誰,只覺得一陣勁風刮過,就被連人帶椅子踹了個底朝天,像個死王八似的趴在地上蛄蛹。
「他嗎的,都是你害的師兄,要不是你,他現在也不會在手術室里搶救……」
「日野刑事,別沖動,咱犯不著跟人渣計較!」
負責看守嫌犯的兩名刑警連忙沖上來阻止日野聰,不知是正在氣頭上的日野聰勁大,還是兩名刑警出工不出力,這個平日里沒任何出彩表現的刑警,愣是沒人能摁住他,又讓趴在地上的我妻善舞多挨了幾腳。
「日野聰!你干什麼呢!」
拘留室里上演著警察打犯人的好戲,背後嗷的一嗓子,聲同雷動,只見是毛利署長扯著嗓門吆喝了起來。
听見毛利署長的怒吼,日野聰氣昏頭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只有地上的我妻善舞還在哎喲哎喲叫喚,「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毛利治指著日野聰,氣不打一處來,「日野聰,你知不知道身上穿的是什麼?你把這里當什麼了,小癟三打架的地方嗎?上午神尾楓剛打完人,晚上你又來,涉谷警署就你倆能!一天打犯人兩次,雜種操的眼里還有沒有法律,還干不干警察了?」
神尾楓使勁低著頭,雖然心里不忿,但也沒敢還口。
這麼晚了,這位警署一把手還沒走,在等什麼,顯而易見。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正義的結果,誰也不敢在這樣至關重要的夜晚跑回家睡覺,那是對警徽的褻瀆。
白鳥政宗從人群里冒出了頭,他連忙拉過日野聰,將其護在身後,向毛利署長賠罪道︰「對不住啊署長,是我沒看好刑事課的人,這責任在我……」
隨即,白鳥警部板起臉教訓日野聰道︰「你個臭小子,怎麼脾氣跟神尾楓一樣火爆,咱們是警察,能隨便打犯人嗎?」
毛利署長氣喘如牛的瞪著眼看兩人演雙簧,情緒似乎緩和了一些,對于白鳥政宗和稀泥式的護犢子,感到無可奈何。
隨口又教訓幾句後,火氣總算消下去,冷聲道︰「等著案子結束,自己寫一份兩萬字的檢討,交到我辦公室,好好反省!」
說完,背著手氣沖沖離開了。
日野聰一頭霧水。
兩萬字檢討?這麼簡單?
上午神尾楓打人的時候還是訓誡處分,按理說日野聰再犯,就該被警告了,這下倒好,寫份檢討就能蒙混過關了?
白鳥警部踢了日野聰一腳,擠眉弄眼道︰「還不謝謝署長?」
日野聰回過神,挺直腰板敬禮,聲音洪亮道︰「是,保證認真深刻反省錯誤!」
被冷落在一旁的我妻善舞終于讓人給扶起來,他喘著粗氣靠在牆角,冷漠掃視著在場所有警察。
忽然,一臉羞怒的我妻善舞居然‘嘿嘿嘿’的笑起來,讓白鳥政宗有些毛骨悚然。
神尾楓走上前,將日野聰護在身後,朝我妻善舞道,「笑什麼笑,被人打了還有臉笑?」
被踹得滿臉血污的我妻善舞睜著幾乎腫成一條縫的眼楮,看看神尾楓跟日野聰,又看看白鳥政宗,不說話,卻越笑越得意。
「操你嗎的,別笑了!」日野聰受不了這混蛋古怪的笑聲了。
神尾楓冷冷看著對方,只覺得那笑聲仿佛在一下一下擂動著自己的心房。
「阿西莫夫說過,暴力,是無能者的最後表現。」
我妻善舞從口中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拌著半顆碎裂的牙齒,但他好像無謂痛苦,自顧自說道︰「你們,抓不住我的,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我。」
他邊說邊笑,嘴角止不住的咳出血水。
「你贏不了!」神尾楓咬牙切齒的瞪著他,看樣子恨不得再上去狠踹他一腳,「證物鑒定很快就出結果,你他嗎等著判死刑吧!」
「死刑?」我妻善舞咧了咧嘴,露出格外欠揍的微笑臉孔,「那我可就翹首以待了,現在距離零時還剩……十分鐘了,再不趕緊出結果,恐怕來不及了喲。」
神尾楓的心一沉,時間的確所剩不多了,瀨戶禮那邊還沒傳來消息,難道真要讓這混蛋逃月兌法律制裁不成?
「你急什麼,還不到時候呢,馬上就出結果了!」白鳥警部大聲駁斥對方,但听上去明顯底氣不足了。
我妻善舞毫不在乎,似乎已經提前代入了自己即將無罪釋放的結局,自言自語道︰「這世上沒有人能審判我了,任何證據都不會有用了,過了今晚……
不,再過十分鐘,我就徹底跟那樁殺人案撇清關系啦,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太陽底下,甚至可以跟鄰居們在茶余飯後肆意談論當年殺人的細節……哈哈哈!」
神尾楓鐵青著臉,再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仍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