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景城,車上的四人沒再說過話,氣氛一路都很尷尬。
安辰開車非常穩當,一看就是老司機了。
這點讓一直暗中觀察的厲織非常刮目相看。
將車開到指定位置,全程將頭埋著的九歌終于注意到車窗外風景不一樣。
下車時,路邊飄過很多很多穿著幾十年前樣式的破裙子、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和打扮非常復古又破舊的小男孩。
除了少部分大人,大部分都是孩子。
基本上就沒幾個穿著打扮看起來很優質的。
他們不斷地穿過人流,從活人的面前蹦蹦跳跳的穿過去。
有的孩子甚至還背著書包,背著裝滿菜的小蘿筐,滿臉憨厚淳樸。
數量太多。
一時間,四個人不知道從哪開始下腳比較合適。
在偽都,打扮不合現代標準的靈體很少。
就算出現了,多半也是生前的某種服裝愛好者之類的。
如今這些年,人們的生活水平穩步提高,來自遙遠過去的靈體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數靈體,都是近十來年內的。
一時間,四人都有一種穿越回了幾十年前的感覺。
如果不是還有穿著現代裝的活人,恐怕他們都得懷疑人生了
「好餓啊。」一個口音很奇怪的,扎著麻花辮的小姑娘背著破包,手里拿著泛黃的饅頭往前走著。
「我滴牛怩?」小牧童模了模自己的腦瓜子,漆黑的臉上寫滿了迷茫。
一旁的老爺爺也是,似乎是在找不見了的牛。
附近靈體們也是同樣,趕路的趕路,找地方的找地方,似乎都在焦急的做著生前在做的事情。
迷茫的靈魂隨處漂泊,無人呼喚,那無法回饋的感情。
固執的他們仍然認為自己還活著。
安辰和九歌持續沉默。
他們突然回憶到,教科書上所寫的一百年前景城所發生過的戰爭。
出乎意料的,面對這些特定的無助茫然的孤苦靈魂,九歌心里沒有半點恐懼的感覺。
當然有個前提,得這些靈體不會刻意嚇人。
「這是啥?」蘇芷有點詫異的看著面前千篇一律上個世紀打扮的靈體,扶了扶眼鏡。
她不是歷史不好,只是暫時腦袋有些短路。
「這些應該是本來就生活在景城的靈體,景城一百年前發生過戰爭,這次中元節,他們無意間從生活的地方飄出來了。」厲織思考了一會,解釋道。
「至于為什麼一百年了還在這里,這可能就涉及我們比較難干涉的領域了。」說著,他看了九歌一眼。
假如是九歌的話,說不定有辦法。
「超度了吧。」
忽地,九歌開口。
這些靈體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生命。
他們還在自己無意間制造的過去的幻境里活著,不斷的背著書包、放著牛、重復著生命最後那幾天的日子,一直循環著,沒法得到安息。
如今中元節不小心出來了,居然也毫無察覺。
「開完會再解決,時間比較緊。」安辰看了眼時間,提議道。
「到時候我們還可以給他們帶點吃的。」他這樣補充。
從來來往往的復古靈體打扮來看,恐怕他們平時的生活質量也差強人意。
上學、放牛,在最後的日子里還能這樣生活已經非常艱難了。
可能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人的肚子是飽的。
「嗯。」九歌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
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這麼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放出來。
如果是有什麼原因導致沒人知道還好,要是協會知道,並且景城的成員明白眼下的情況卻劃水不管,那就不僅僅是職業道德的問題了。
「我先走了。」蘇芷一副興趣不適很大的樣子。
走進一個死角,她轉了個圈,閉上眼楮,嘴里念叨著什麼。
隨後,蘇芷的身影原地消失了。
「那我也走了。」朝著安辰和九歌笑笑,厲織也走到了那個位置。
重復著和蘇芷一樣的動作,嘴唇動了動,他的身形也跟著消失了。
「協會把落腳點安排在了這個區域,只要找個死角,把腦袋放空,念念咒就可以進去了。」怕安辰被嚇到,九歌拿手比劃著,試圖給他解釋清楚。
她擔心安辰沒見過這種場面。
「嗯。」安辰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其實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懂了,只是九歌以為他不懂。
如今每次看到九歌努力試圖和他解釋或者教他東西的樣子,安辰都會表面特別乖的听著,不忍心掃她的興。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我三兩句話可能沒法跟你說得很清楚。」
見旁邊沒有其他人了,九歌也就開始放飛自我,話和表情多了起來。
一路上憋了太久,明明安辰坐在旁邊她都沒法說上話。
想到這里,九歌就覺得很辛苦。
「嗯嗯,剛剛在車里辛苦你了。很努力呢。」
安辰輕笑一下,忍不住模了模九歌的頭。
「啊」
九歌臉紅了紅,腳往後面退了一步,又移了回來。
左顧右盼了一下,表情有些猶豫,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種事很多事要在沒人的場合」
「什麼事情?而且這邊除了一點靈體沒有其他人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進去之前,我想問一下,協會有說小黑人的事情嗎?」看九歌太緊張,安辰貼心的轉移了一下話題。
「還沒,不過這次可能就會說了。」
提到這個話題,九歌神色立刻恢復了正常,語氣也堅定了不少。
「這樣,那進去的咒語是什麼?我剛剛沒听清那兩人嘴里的話。」
安辰滿意的看著九歌。
其實不需要咒語他也可以想辦法進去。
「咒語是︰朝九晚五萬歲,九九六天下第一,遲到工資折半。」九歌勾了勾頭發,一本正經的回答。
說這話的時候,她非常熟練,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沒覺得這口令有什麼奇怪的。
「?」
安辰傻了
九歌表情沒半點變化,還是很嚴肅,似乎是沒覺得這個咒語有什麼奇怪的。
果然協會的人也都是社畜
安辰再一次體會到這個社會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