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這民工看起來四十多歲,光頭,皮膚暗黃,穿著滿是白灰的中山裝和解放鞋,他雙手上沾滿了血,臉上的表情極度驚恐,五官都幾乎擰成了一團。
我抓住他的手臂,模了模他的脈搏,確定他是活人,才把他扶起來問道。
「怎麼回事?哪里殺人了?」
那民工看著我身上的警服,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樣冷靜下來,喘著粗氣道。
「警察同志……我家里……我家里殺人了,我剛才回到家,看見我兒子躺在地上,滿屋都是血!警察同志,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民工剛說完就拉著我往他家走,我突然感覺有些奇怪。
「回到家發現自己家人倒在血泊里,不應該先找120嗎?直接跑出來大喊大叫找警察算怎麼回事?」
我出于職業本能,稍微懷疑了一下民工。
但我也不確定,說不定民工是太害怕忘了,也有可能他已經打過120了。
總之,一切都要先到案發現場才能清楚。
我跟著民工,很快來到了城中村里,一棟普通的出租樓下。
民工住在二樓的一個單間,我到的時候他家房門是關著的,等我到了那個民工才拿出鑰匙開門。
我更覺得不對勁了。
被嚇得跑出來的人,居然還會隨手關門嗎?
我不明白。
民工打開了門,讓我先進去,說是他兒子的尸體就在里面。
我走進出租屋,卻是越發感覺有問題。
就是一個普通的單間出租屋,十平方米大,除了一張床,空空蕩蕩沒什麼擺設。
最奇怪的是。
地上沒有血,也沒尸體。
怎麼回事?
我回頭質問那個民工。
「你不是說殺人了嗎?尸體在哪?」
可那個民工居然砰一聲關上了門,一張臉極度扭曲地朝我冷笑道。
「尸體,馬上就會有了。」
臥槽!
這種時候我就是再笨也該明白了。
這是中了人家的套啊!
我心里真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本來我最多就懷疑一下,民工可能是殺子凶手。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的目標居然是我!
玉皇大帝啊!
我才第一天上班,沒招誰,沒惹誰,怎麼突然就有人要殺我?
我搞不明白,也沒有時間搞明白了。
民工從兜里掏出一把匕首,一個突刺向我沖過來。
我好歹也是警校畢業,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我一下閃過刺過來的匕首,抓住民工拿匕首的手腕,想來一招空手奪白刃。
可我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這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明明手腕已經被我鎖住的民工,居然嘎 一下,硬生生把前臂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拿匕首一下子朝我捅過來。
我躲閃不及,手上一陣刺痛,被劃了個小口子,溫熱,腥甜的血瞬間冒了出來。
但我沒有時間感覺到痛。
我還沉浸在民工的手腕那詭異弧度帶來的震驚里。
沒有人可以做到從前臂中間,把前臂彎過來拿刀捅人,就算可以忍受斷骨劇痛也不行。
因為前臂中間根本就沒有關節!
能做到這種事的,肯定不是人!
可我剛才確定過,這個民工是人啊。
我想著再一次躲過民工的刺擊,閃身繞到民工身後,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如此近的距離,我能清楚的看見,民工那雙原本混濁不堪的眼楮,居然變成了沒有眼珠的純白色。
這難道是?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被我鎖住脖子不能動彈的民工,突然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聲音,朝我冷笑道。
「這個家伙,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陽間的警察,難道可以濫殺無辜嗎?」
果然,不出我所料。
這是,鬼上身!
要殺我的,不是人,而是鬼!
這件事,恐怕跟上一個鬼區片警,被搞到魂飛魄散有關!
具體怎麼回事?
我並不清楚。
但是我卻陷入了糾結和僵持之中。
如果是鬼上身的話,那這個民工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我殺了他,不就成了殺人犯嗎?
可他已經被鬼上身了,還要殺我,我又能怎麼辦?
民工掙扎地越來越厲害,我手上的傷口不停流血,有些使不上力氣,感覺馬上就要勒不住他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一聲。
出租屋的門被踹開了,一個人沖了進來。
居然是林鳳仙。
「你小子還真走運!上班第一天就遇襲!打破我們陰陽路派出所的記錄了啊!」
林鳳仙一邊說著,一邊沖進來,用一把形狀很古怪的木頭槍,頂在民工太陽穴上開了一槍。
像是雞蛋破裂的聲音。
民工突然身子一軟就昏過去了。
一個沒有下巴的黑衣女人,從民工身體里被轟了出來,渾身冒著白煙在地上不斷掙扎,慢慢的顏色變淡一點點消失不見了。
「呼!」
我松了一口氣,一坐到了地上。
「走運個毛啊!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鬼區,我差點死了好不好!」
我抬起手上傷口,向林鳳仙抗議道。
林鳳仙看了一眼我的傷口,扔給我幾樣東西道。
「本來是想讓你練練膽的,沒想到你第一天就能遇襲,這些裝備你先拿著,這件事是我疏忽大意,晚上請你吃飯當做賠罪好了。」
「這還差不多。」
我接住林鳳仙扔過來的裝備看了看。
兩把槍,一把黑色警用六四手槍,一把不知道是什麼木頭雕的,黃色木頭手槍。
兩幅手銬,一副不銹鋼警用手銬,一副黃色木頭手銬。
兩個對講機,一個普通對講機,一個銀色圓形羅盤一樣的對講機。
還有一包海綿寶寶的創可貼。
我一看就明白了,這兩套裝備,一套對付人,一套對付鬼。
用創可貼包扎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我把裝備穿戴整齊,卻是覺得有些奇怪,便向林鳳仙問道。
「鳳仙,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林鳳仙一邊在出租屋里找著什麼,一邊指了指我手里的銀色羅盤對講機。
「銀色那個對講機,中科院的新產品,除了能夠听到鬼波通訊,還能看到鬼區里大部分靈異的位置。
而你和我,也屬于靈異的一部分。」
這也行?
我來了興趣,想研究一下這個銀色羅盤,可還沒來得及玩,就听到林鳳仙在出租屋的廁所里叫我。
又怎麼了?
我走到廁所門口,聞到一陣腐爛的惡臭,卻差點沒吐出來。
廁所里有一具干枯的尸體。
一個干枯女人的尸體。
她穿著一件黑色襯衫,低著頭坐在馬桶上,蕾絲內褲套在兩個腳踝之間,看起來像是在上廁所時睡著了。
她的皮膚明明干的像老樹皮一樣,可全身上下卻都是血。
甚至整個廁所都沾滿了血,血已經凝固變成黑色,看起來她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死,明明流了如此多的血,可她身上看起來卻沒有明顯的外傷。
林鳳仙看著尸體嘆了口氣,轉頭看著我道。
「看來我們有真正的案子要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