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縣城只有南北兩座城門和東南一個水門,因為明日就要泄洪,所以全都封堵死了,進出只能靠吊籃。
正值非常時期,即便深夜,也不斷有人進出,大多是負責傳遞消息和命令的。
將近子時,三個穿著廂軍服色的漢子,核驗過身份後,通過吊籃進了城,被領到了縣衙。
「你們是奉化軍的?」
值守門禁的班直見三人軍服甚是破舊,甚至還赤著腳,很是驚異。
領頭的大漢抱拳道,「正是,我是奉化軍都虞侯陳驍鯤,接到燕王調令,前來復命,煩請通報。」
查看過印信和調令文書後,班直變得熱情起來,將三人先帶到了知縣廳一間簽押房,「都虞侯請稍等,我去通報殿下。」
沒過多久,便有人推門進來,不過並不是趙孟啟,而是帶著欣喜的綰綰。
「陳叔,田伯,夏侯叔,你們來啦。」
陳驍鯤三人見到綰綰,連忙起身施禮,「末將拜見小娘子。」
對于三人如此恭謹,綰綰也是無奈,「陳叔你還是那麼古板,老是向我一個晚輩行禮,也不怕折我的壽。」
陳驍鯤只是默默笑著,田成光卻開懷道,「哪能呢,若小娘子是男兒身,此時就該接掌都指揮使了,我們向你行禮那是天經地義。」
夏侯戢更是爽朗,「我倒是覺得,不管是不是都指揮使,小娘子都是咱們的當家人。」
寒暄了一陣,陳驍鯤才問道,「小娘子,怎麼還不見燕王殿下?」
「他幾天都沒合眼,好不容易睡下,所以我替他先見見你們。」綰綰隨口答道。
從這話里,三人听出了八卦的味道,小娘子和燕王的關系果然不同尋常啊。
倒不是三個粗胚有這麼敏感,只因為燕王的調令附著綰綰的親筆信到達奉化軍後,軍中就有了這樣的猜測。
作為陳家僅有的後代,綰綰的婚事甚至關系到整個奉化軍的未來,自然牽動著軍中上下的關注。
于是田成光忍不住試探著問道,「小娘子和劉家的親事……」
綰綰回答得很直接,「退了。」
「退了好,退了好。」田成光又問,「那你和燕王?」
「嗯。」綰綰略有含羞的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三人都由衷的高興起來,似乎都對劉家沒好感。
夏侯戢直言,「其他且不說,劉家那早該退了,當年我就覺得劉修禮那廝假仁假義不似好人,定親的時候,我還勸過將主,奈何將主說什麼劉家小兒靈慧,是個讀書種子,呵,我就沒明白讀書人有什麼好的……」
田成光回想起往事,有些感慨,「劉修禮這人吧,以前倒還好,只是在將主戰死後,就變得有些看不懂了。」
「有什麼看不懂的,不就是因為咱們不同意他接替將主麼,他嘴上說要帶著咱們富貴,可真當咱們看不出他打什麼算盤麼?他就是想讓奉化軍變得和其他廂軍一樣,給他做牛做馬。」夏侯戢不屑道。
「是啊,從那以後,他就出走另立門戶,越發風生水起,咱們的日子倒是難過起來……」
陳驍鯤出言打斷二人的談論,「好了,不說這人了,人各有志,如今小娘子把婚退了,咱們和他就更無瓜葛了。」
「也是,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夏侯戢聳聳肩,隨即又樂道,「對了,小娘子要是嫁給燕王,那將來豈不就是皇後殿下了?哈哈哈,這太好了,將主肯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當國丈。」
「夏侯叔,這可不興瞎說,咱這家世,哪里能做此奢望。」綰綰苦笑。
夏侯戢會錯了意,「難道燕王……」
「不是
他的原因。」綰綰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畢竟家丑不可外揚,有人知道是一回事,自己主動說又是一回事。
夏侯戢搞不懂這里面的名堂,卻大刺刺的拍著胸脯,「小娘子放心便是,奉化軍是你的娘家,以後咱們多給燕王殿下立功,自然沒人能搶得過。」
綰綰感覺掰扯不清,便岔開話題,「這次你們總共出動了多少人。」
田成光回答道,「看到小娘子的信,大家都不敢怠慢,只是咱軍中大多是老弱,還得留些人照顧,所以這全力拼湊也只有五千多能出門的,只是咱們駐地太散,集結頗費時間,我們便帶著一部分先過來了。」
綰綰听完便點點頭,奉化軍的情況她很清楚,湊出五千人已經是盡力了,「辛苦諸位叔伯了,以後日子會好起來的。」.
一陣腳步傳來,趙孟啟大步踏進簽押房,朗聲笑著,「罪過罪過,一時貪睡,怠慢各位了……」
綰綰滿是訝然的轉過頭,「你怎麼來了,為何不多睡一些時辰?」
「三個時辰足矣,多睡無益。」趙孟啟確實元氣滿滿,精神十足。
陳驍鯤等人連忙拜見,趙孟啟這時才注意到他們的穿著,很是吃驚,「額,你們怎麼連鞋都沒有,軍中竟然窘迫到這個地步了麼?你們這些將領都這樣了,那軍卒豈不是飯都吃不上?」
「殿下有些誤會了。」陳驍鯤趕忙解釋道,「軍中確實有些困難,不過之所以不穿鞋,主要是我等大多時候都在船上,穿著鞋子反倒有些不便。」
田成光也接口道,「還有就是,我們奉化軍和其他軍有點不同,大多是世代相襲,大家一起過日子,哪能講究什麼將士差別,有一口吃的都是大家分,同甘共苦,也就是靠著這樣,咱們軍中沒有餓死過一個人。」
趙孟啟有些明白了,這奉化軍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居然在某種程度上做到官兵平等,說是軍隊,其實更像是個大家族,或者說是公社,在這個世代,確實匪夷所思。
不過這處境艱難也是實打實的,這麼看來,別的廂軍還得負擔各種額外的勞役,那處境怕是只會更差。
這讓他臉色有些沉重,緩緩道,「我向你們保證,一定會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改善你們的待遇。」
陳驍鯤三人大喜,「謝殿下恩典,我們總算有盼頭了。」
他們以為趙孟啟說的只是奉化軍,其實趙孟啟想的是包括所有廂軍,並且並不是他一時空口說白話,而是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計劃,等這次大水過後,就開始正式著手施行。
「我猜你們這麼晚趕來,一定還沒吃飯,我已經讓人給你們準備了吃食,等你們吃完,咱們再聊聊你們的任務。」
趙孟啟話音一落,錢小胖和耿直就端著大托盤進來,熱氣騰騰的羹湯,面食,羊肉,果蔬。
看這樣子肯定不是匆忙間能弄出來了,而且還如此精細豐盛,多半原本是給燕王等人準備的。
陳驍鯤三人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都看向綰綰。
「這是殿下的心意,諸位叔伯勿用推辭,趕緊食用便是。」
綰綰微笑著說完,然後輕聲向趙孟啟致謝,「還是你細心,我都疏忽了。」
「你們慢用,不必著急。」
趙孟啟擔心自己在,他們會吃得不自在,便牽著綰綰走出簽押房,陳驍鯤幾人看著這一幕,眼中歡喜更甚。
雖然沒在下雨,但雲幕後的月光並不明亮,院子里一片朦朧。
這對趙孟啟來說,卻是良好的作案環境,不由手上一用力,把綰綰拉進自己懷里。
猝不及防的綰綰口中驚呼剛起,就被熾熱霸道堵了回去。
綰綰驚呆了,沒有回應也沒有抗拒
,任由著某人游來游去,直到感覺有些窒息,才下意識擰住趙孟啟腰間皮肉,一個三百六十度螺旋。
唇分,趙孟啟疼得齜牙咧嘴,眼中卻是女干謀得逞的笑意,嗯,值了。
綰綰如鴕鳥一般,把頭埋進趙孟啟的胸膛,急促的喘著氣。
趙孟啟輕輕攬著她的腰,湊到她耳邊,「這可是我的初吻哦。」括號,這輩子的……
綰綰只覺得有絲絨撩過耳朵,讓耳垂變得滾燙,「你說什麼?」
聲音被胸口捂著,有些悶,有些糊,更有勾人心魄的妖嬈。
趙孟啟舌忝舌忝嘴唇,很是意猶未盡,「我說,咱們再來一次。」
就在他將要實施第二次犯罪的時候,老天都看不過去了,一陣急促的腳步奔來,焦急呼喊著,「殿下,殿下……」
一听是侯濤的聲音,趙孟啟不敢輕忽,立刻開口,「我在這!」
綰綰趕緊月兌離趙孟啟的懷抱,站在一旁,低頭假裝整理著發鬢,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著,方才被侵略的感觸。
侯濤循聲找了過來,顧不得平緩呼吸,急急道,「殿下,湖上有大量船只駛來,很可能是敵襲,最多一柱香便能靠岸,若是從江口駛進,那時間更短!」
臥槽,什麼鬼!?
趙孟啟腦子一懵,隨即又飛速旋轉起來。
大意了!
八成是劉家。
自己過于相信算計,以為已經足夠麻痹了他們,一切都會按自己的計劃來,卻忽略了意外無所不在。
「敵人有多少?」
「未知,察子報說最少兩百船,大小難計。」
「咱們有多少人?」
「除去留在平望那邊的二十人,咱們總共不到一百,城中還剩兩百多禁軍,弓手衙役大多散去各鄉鎮,忽略不計,用來防災的民壯倒是有兩千多,但不知能不能用……」
「好了!發令,讓所有班直和禁軍上城!耿直,取兵甲!錢隆伍瓊,你二人留在縣衙護衛吳公和小娘子們!」
趙孟啟說完,轉身按住綰綰肩膀,「若初,幫我保護好菫娘她們,若是……若是城破,你立刻帶她們尋找躲避之處,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想辦法活下去!」
本想讓綰綰幾人現在就出城,但外面情況難明,恐怕更加危險。只能先把希望都先押在守城上。
侯濤立刻跑著去尋找常庚,而陳驍鯤三人听到動靜也急忙出來,「殿下,有敵襲?」
趙孟啟大喜,「差點忘了還有你們,趕緊讓奉化軍入城。」
陳驍鯤臉色並不好,「殿下,隨我們來的,只有六百人,而且船停在三里外,田哥,你速速去調遣,我和夏侯去城上幫忙。」
趙孟啟一听,大失所望,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抗住第一波襲擊,防止敵人入城。
「走,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