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大觀園。
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
賢德貴妃元春扶著白玉欄桿,望著這燈火盛景,幽幽出神。
林黛玉站在一旁,正在和懷里的小黃貓吵架,聲音卻越來越小,喵叫聲越來越大,很明顯沒有吵過。
好一會,元春才指著正殿里熱鬧的場面,笑道︰「林妹妹,你看家里人多高興啊。
我成了堂堂貴妃,爹爹還成了一府學政,若是事情辦得好,回來估計就能晉升到三品大員。
等將來寶玉考中科舉,當上翰林,我們賈家就又要回復鼎盛時候的風光了!」
林黛玉不置可否,用法眼巡視賈府上下,七情之氣蒸騰,顯然不管是主人家還是僕從侍女都是激動萬分。
讓她側目的是,賈府之外卻有有無數妖異黑氣一直在賈府上空盤旋,那是嫉妒、憤怒,乃至于更加恐怖的惡意。
這個時候再看賈府的繁華盛景,林黛玉若有所思,看向元春,澹澹道︰「烈火烹油!」
元春心中一驚,沉思一會,隨後沉默。
雖然她是貴妃,但後宮如今卻有三座大山︰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每日里光早上三次請安就是三次關于家族生死存亡的考驗。
一個不小心,得罪皇後還好,要是得罪皇太後或者太皇太後,聖上仁孝,必定將自己打入冷宮,到時候樹倒猢猻散,賈家怕又是會恢復往昔。
更讓她擔心的是,這些時日里,賈家人借著她名聲做的事,最終可能會幾倍還回去。
而父親的能力,她也知道。
在工部十幾年沒動過,是因為受到排擠嗎?大概率怕還是能力不行。
若是在學政期間再出什麼差錯,丟官事小,牽扯滿門才是大事。
「林妹妹,若是…若是我在宮里有什麼變故,我希望你能照顧一下寶玉。」元春突然道。
在宮里見識到太多的爾虞我詐,再經過提醒,她突然有些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都說慶帝仁孝文雅,但對她卻喜怒無常,一會讓她恐懼大哭,一會讓她笑。甚至在她心中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工具,調節其心情的工具。
而工具,沒有用的時候,大概率就會被藏起來,或者隨手扔掉。
「嗯,榮華富貴我不能保證,但關鍵時刻,我會求皇上叔叔保住他們的性命!」林黛玉信誓旦旦道。
若是皇上叔叔不同意,那個皇位他就別做了,換個听話的來!
難辦?那就別辦了!
元春頷首,悵然。
她自幼亦是老太太教養,後來王夫人添了寶玉,小小的一只,還是親弟弟。
元春心里念在母親年邁,好不容易才生下這個弟弟,是以非常憐愛。
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還是她自己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千字在月復內。其名分雖然姐弟,但元春感覺寶玉更像自己的孩子。
自入宮後,時時帶信出來與王夫人說︰「千萬好生扶養,不嚴不能成器,過嚴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憂。」
卷念切愛之心,片刻都沒有忘。
如今眼看賈府危機四伏,她只希望寶玉將來能平安長大,出息。
……
五日後,御書房。
慶帝仔細揣摩手中詩句,滴咕道︰「百年大小榮枯事,過眼渾如一夢中。」
越讀,他越覺得這詩有味道,而且這字蒼勁有力,如東來之紫氣,氣勢磅礡,撼動人心。
這字好可以理解,畢竟人家力氣大,武力超群。讓他想不通的是,林黛玉小小年紀,哪里來得這麼深的感悟?
這首詩幾日之間就傳遍京都,傳抄不下千人,甚至這林家千金就憑借這首詩獲得另外一個稱號︰京都第一才女。
這些天里,去林府拜訪討教的夫人小姐絡繹不絕,更有一些才子高官下了請帖,只不過沒有回復而已。
「陳總管。」慶帝隨口吩咐道。
「在。」
「準備下,朕要去林府看看這個所謂的京都第一才女!」慶帝笑道。
陳總管一愣︰「大駕,還是私訪?」
「私訪吧!」慶帝興致勃勃道。
如此才文武全才的女子,他突然想知道在家里到底是什麼樣子。
若是不錯的話,賜婚皇族,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于手段血腥暴力,那都不是事。
他的後宮不就有很多草原女子,有幾個騎射的本領甚至不在林統領之下。但只要進入宮里,讓皇後、太後用各種規矩,磨一磨性子,最終都只會成為皇室的附屬。
「是!」
……
林府,後院,客廳。
午膳時間,林黛玉和小黃貓早早就坐上桌,一人一邊。
侍女們過來上菜,不停歇地往里面搬運各種餐盤,雞鴨魚肉、藥膳、烤豬烤羊,都是大菜,論盆裝的那種。
菜分成均勻的兩堆,一人一堆。
機靈的林黛玉經過長時間的總結發現,就算自己實力一直在提升,每次搶東西吃的時候,還是搶不過樂樂,而且總是差上一點。
于是干脆在家里吃飯的時候,分成兩堆,一邊一堆,誰也不能搶!
小黃貓剛開始是不樂意的,但後面和鏟屎官切磋的時候,發現她竟然開始穿著鞋,無奈只好答應。
當然,也不是他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只是害怕鏟屎把腳給捂臭了影響他睡眠!
「吧唧,咕嘰~」
飯桌上的大量食物飛快消失,雪雁和香菱早已經見怪不怪。兩個飯桶而已,光吃飯,不長肉!
羨慕哭了。
將自己食物吃完後,小黃貓跳到少女肩膀,對著她面前的垂涎欲滴。
小女娃,嘴小吃東西就是慢。
不知道咋回事,吃人家的東西,就是香!
林黛玉連忙用小手捂住小黃貓的眼楮,嬌聲道︰「不準看,不準聞,你把我香氣都聞去了。」
苗樂︰
沉吟一會,苗樂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喵~」
鏟屎的,你把那半只烤乳豬給我吃,我給你一萬兩銀子!
林黛玉听得眼楮一亮,一萬兩,那該能買多少只烤乳豬?
至于樂樂哪里來的一萬兩,她確信,應該有。
畢竟她好多次去皇宮的時候都听說有一條黑狗在皇宮里公然搶東西,別人追都追不上。
雖然那是狗,但林黛玉覺得那狗和樂樂的關系肯定很大。
「你說的是真的?」林黛玉狐疑道。
「哇嗚!」
君無戲言!
少女想了想,至今為止樂樂好像承諾的事,的確都沒有反悔過。
「那好,你吃吧!」
小黃貓跳到乳豬面前,看了看。
「喵?」
這個乳豬太油了,我還是吃羊腿,好吧?
林黛玉一想到馬上就能收入一萬兩銀子,眼楮快眯成月牙,甚至差點憋不住笑出聲,連忙點頭,大氣道︰「好!」
好不容易吃完飯,等侍女收拾干淨,再梳洗,擦嘴,林黛玉開開心心抱著小黃貓到公園里散步。
初春,花兒已經新生許多紅艷,鳥兒也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鳴叫。
忍了好一會,林黛玉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樂樂,我的銀子呢?」
苗樂有些困惑︰「喵?」
什麼銀子?
少女一愣,有些急了︰「你說的啊,就是用一萬兩的銀子買我的乳豬吃!」
小黃貓更加奇怪︰「喵喵?」
你的乳豬我都沒吃,給你什麼錢?
「但你換成羊腿了啊!」林黛玉更急,這可是一萬兩,能吃好久好久的大餐了!
「喵?」
那是我用乳豬換的,我為什麼要給你錢?
「你……!」少女站定,陷入沉思,大腦飛速運轉,不一會就開始茫然起來。
抬頭,林黛玉看著飛鳥,看著新花,許多事她突然不明白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
苗樂躺在鏟屎的懷里,看鏟屎官傻乎乎的模樣,尾巴甩了甩,突然有點愧疚起來。
這樣騙傻子,好像有點不道德。
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做了,此事,絕無第八次!
林府,門口。
整條御道街已經都有明里暗里的金吾衛檢查,守衛。
慶帝帶著陳總管和林統領兩人,一路行來,有些奇怪。
「不是說這林佷女才高八斗,京城眾人排隊來拜見嗎?怎麼我一個人都沒見到。這大門比冷宮的大門還冷清。」
陳總管笑著解釋道︰「大老爺有所不知,林姑娘性情高潔,只接待了幾位林家的親朋,其他人一概沒有見,甚至連禮物都沒有收。」
慶帝很滿意。
作為皇帝,他就喜歡這樣的人,有才華,有能力,而且還不結黨。
如今那林如海和賈敏兩人,一文一武,將兩淮鹽業發展得蒸蒸日上,去年年底一次性給他收了三百多萬兩鹽稅上來,可以說是他目前手下第一賢臣!
而且其忠心可鑒,連唯一的女兒和兒子也放心留在京都。
如此表現,他要是不好好賞賜,以後誰還會死心塌地為他辦事?
他準備過兩年,那鹽業穩定下來,再派一個心月復接任,到時候直接升那個林如海為兩淮總督,全面主持兩淮大小事務。
這個帝國問題很多,不只是鹽業,還有茶、鐵、土地、漕運、外邦、煙土種種問題,幾乎每天都在困擾著他。
新朝建立已經超過百多年,而遍觀歷朝歷代歷史,一個疆域廣闊的大一統王朝,最多也不過兩百年的國運。
積重難返。
如今帝國上下,可以說是基本就是在修修補補,許許多多的漏洞缺口蛀蟲,一直在消耗著帝國的國力。
但慶帝深深知道,一直這般修補,那這一次,新朝依然不會逃月兌不了歷史的輪回。
這個世界,需要一個偉人,神人,去改變那仿佛如輪回一般該死的命運!
三人走到門口,那門口守衛站得筆直,眼神有力,一看就是精銳。
看到三人過來,那守衛一驚,彎腰抱拳︰「林統領。」
林落楓點點頭︰「林縣主在家嗎?」
「在,我這就進去通報。」守衛言簡意賅道。
慶帝沉聲道︰「不用了,我們直接進去!」
守衛有些猶豫。
他們雖是金吾衛,歸林統領管理。但當時是宮里下旨讓他們過來,從此以後護衛林姑娘是他們的第一任務,必要時刻甚至可以不听林統領的命令。
林統領心中大喜,表面卻臉色難看︰「怎麼,連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護衛耿直道︰「統領,這個是你常常和我們說的,皇令大于天!如今我們聖令在身,恕難從命!」
「你!」林統領指著這護衛,氣得身體發抖。
慶帝卻很是滿意,擺擺手︰「行了,你堂堂統領難道還有為難人家護衛,小陳?」
旁邊的陳總管連忙從袖子里掏出一面金牌遞過去。
護衛狐疑接過,定楮一看,上面四個大字映入眼簾︰如朕親臨!
頓時大吃一驚,就要跪下。
「行了,在外面不要搞這些虛禮,干得不錯!」慶帝夸獎一句,隨後直接進入大門。
走幾步,看林統領還在生悶氣,慶帝笑道︰「落楓,你這些手下教得不錯。」
林落楓苦著臉︰「陛下,你不是在嘲笑我吧?」
「哈哈哈,你小子!」笑了幾聲,慶帝一甩手,繼續往前,心底更加滿意。
作為皇帝,需要的臣子最重要的是什麼?忠心!
天下的聰明人太多,但像林統領、林如海這樣忠心的人還真是不多了。
又走了一會,慶帝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這林家的護衛和侍女、廚娘一直是宮里派來的那批人嗎?」
陳總管連忙道︰「對,奴才問過幾次林姑娘要不要她自己去林家或者賈家選一些人,親朋嗎,相處起來可能會更融洽一些。
她說現在很好,不用換。」
「呵呵,不錯,走,去看看我這小佷女在做什麼呢。」慶帝笑呵呵往後院走去。
信任是相互的,那林如海願意將兒女放在京城交給自己看護,而這佷女至今為止用的都是自己派來的人。
這份信任,讓他感動。
如此忠臣義女,將來也必定不會讓他們失望!
至于賈家和林家的親近關系,那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新朝百年,朝中這些百官,哪一家沒有姻親。
賈家倒了,你猜他們是會去扶還是明哲保身?
有些人,跳得太狠,還蠢,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