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于今天,齊譽便以華夏特有的待客之禮,熱烈地歡迎了遠道而來的異國客人。
遠道來的?
確實是。
佛朗機人安德烈,他不辭辛苦、遠渡重洋,自遙遠的天竺殖民地匆忙出發,然後日夜兼程地趕到了此地,這難道還不夠遙遠嗎?
不過,對這位華夏通來說,‘子曰’中的那一句就不怎麼順耳了,甚至,听著還有點膈應。
‘自遠方來’倒是不假,可這‘說’字用得就有點瞎扯淡了,因為,雙方誰都沒有因為這次會晤而感到高興。(注︰說,通悅,為愉悅之意。)
不光不悅,還很不爽。
可以說,自己走這一遭,完全就是花錢買罪受。
唉……
都是被那個廢物克拉克給害的,要不然怎會如此辛苦?也真他麼奇了怪了,你小子怎麼老是被人家給捉住呢?
克拉克︰我特麼還郁悶呢,為什麼受傷害的總是我?
倒霉!倒霉!
可以想象,此時的安德烈是多麼的郁悶,是多麼的憋屈。
郁悶?憋屈?
無妨,待我齊大人吼兩嗓子唱出你的心聲,以為難覓的知音。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的來看你……」
「忍住不哭泣……」
殊不知,此時的齊大郎不僅善解人意,而且還做到了未卜先知。
哦?此話怎講?
且听分解︰
事實上,為了確保能夠地贖回克拉克,安德烈特地準備了一大筆贖金,晚上睡不著時他默默算了算,這數不多不少,剛好是半年的積蓄,而這筆巨款,也確實被漂洋過海地帶了過來。
歌曲哼哼唧唧完了之後,雙方就開始就座了。
瓊州一方作陪的有︰譚俊彥、符賢、以及正在為撰寫地方志而跑過來采風的孫暴,哦不,人家的大名叫做孫曰恭。
坐在下首處的安德烈環顧著眼前的場景,心里頭不由得一顫,一股熟悉的配方以及熟悉的味道泛了上來。
往事不堪回首,不想也罷!
齊譽見這氣氛有點不太融洽,便貌似無意聊起了輕松的開場白。
他打著促進雙方交流的名義,聊著聊著就詢問起了天竺那邊兒的殖民情況。
安
德烈雖然不解為何突然把話題扯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做起了講解,把他所感興趣的農業、商業、稅收等,全都闡述了個大概。
驀地!
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麼,忙改口說道︰「齊大人,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我听人說,那個克拉克又被您請來做客了,也不知道有無此事?」
「確有!此人道德極其敗壞,居然伏在南海之濱覬覦我呂宋之財,所以才被我略施薄懲,請來了瓊州面壁思過,改過自新。」齊譽品了口龍井茶,悠悠然地說道。
「齊大人這樣說,未免有失公允!」安德烈也隨著品了一口苦不拉幾的梔子茶,然後啪嘰嘴巴說道。
「哦?安先生為何這樣說?」齊譽放下手里的茶杯,波瀾不驚地問道。
「事發時,我佛朗機國的駐軍處在沙撈越一帶,從不曾踏入呂宋半步,覬覦一說純屬是無稽之談。還有,咱們兩方在沙撈越的遭遇時,貴方不做任何交涉就主動發起攻擊,是何道理?這其中孰是孰非,還不夠明顯嗎? 」安德烈貌似理直氣壯地說道。
哦?和我講道理?
可以!
齊譽捋須一笑,淡淡說道︰「我華夏有句至理名言,叫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當下來說,呂宋已歸我瓊州管轄,而你們卻在與之毗鄰的沙撈越布下重軍,對于這事,你們佛朗機又作何解釋?齊某身為是瓊州守牧,化解轄區周遭的隱患乃是職責所在,也是道理所在,更為大義使然。」
「一派胡言,強詞奪理!」安德烈揚起了不忿的頭顱,鼻孔朝天地說道。
「理?呵呵,今天我就和你好好評評這理!我來問你,你們霸佔我國屯門,是何道理?你們侵佔我國大灣,是何道理?你們覬覦我治下的呂宋礦藏,又是他麼什麼道理?」
突然!
啪的一聲!
齊譽說到了動容之處,禁不住揚手拍案,臉上也是怒氣環生。
倏然之間,一股‘悍吏’的氣勢迸發了出來。
這安德烈也確實有些膽量,雖然被齊譽驚得有些愕然,卻絲毫沒有懼色,反而挺起胸膛爭辯道︰「齊大人,你說的那些道理太過愚昧,不論也罷。我只問你,你這樣悍然襲擊我國的正牌軍隊,就不怕引來我大帝國的怒火和報復嗎?」
喝!
轉眼之間,你又不講道理了呀!
變得還挺快的!
齊譽冷冷一笑,凜然說道︰「呵呵,在我泱泱華夏面前,你們小小的佛朗機,也敢妄稱是什麼大帝國?哼!不過區區彈丸之地,我齊譽又有何懼哉?說句你不愛听話,我還真想體驗一下貴國的怒火,看看到底有沒有傳言中的那般恐怖!」
「你!你!口出狂言!」
「哦?是嗎?」
說罷了,齊譽便將臉色一拉,突然拔出了腰間的火槍。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
卻見,安德烈身旁的一名隨從應聲而倒。
這……
萬簌俱寂,鴉雀無聲。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
然而,齊大郎卻跟那沒事似的,一臉淡然地吹去了槍管口的殘煙,並道︰「閣下覺得,貴國大臣的怒火和老夫的怒火相比,哪一個更為恐怖?」
汗!
大汗!
哎呀呀,我怎麼把這人的性子給忘記了呢?
這個家伙可是那種一不高興就會拔槍怒射的主,記得在上一回做交涉時,自己就曾吃過這方面的虧,沒想到如今又被上了一課。
這一回,必須要吃一塹長一智,絕不能再大意了。
安德烈一臉悚然地看著被拖出去的同伴尸體,不住地擦著額頭上冷汗,哪里還有半點囂張的模樣?
現在是真得怕了。
「齊大人,按照你們華夏人的話來說,咱們都屬于是知書達理的人,怎麼可以動不動就擦槍走火呢?這樣一來,豈不傷了彼此的和氣?」
「和氣?」
「是啊,你們華夏人不是常說以和為貴嗎?如果咱們雙方只比拼怒火,卻不講仁義,那豈不是嚴重違背了你們的聖人之道?」安德烈一臉和藹,語重深長道。
「嗯,有道理!」齊譽欣然地點了點頭,又道︰「真沒看出來,安先生居然對我華夏的文化如此了解。也罷,既然你建議以和為貴,那咱們就摒棄仇怨,改為是心平氣和地友好協商。」
安德烈聞言大喜,忙贊道︰「齊大人公私分明,心胸開闊,著實令人佩服。」
「安先生過譽了。」
「齊大人過謙了。」
在這陣商業互吹過後,齊譽就主動地把話題扯向了今天的主題。
——如何處置被俘的克拉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