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殷俊的呼喚,齊譽故意裝作沒听見,繼續朝前走去。
因為,自己有點餓了!
「等等!」
殷俊見他帶搭不理的樣子,索性跳下車來,伸手攔在了他的前面。
齊譽挺了挺胸,不悅道︰「什麼事?我正趕著去溫書呢,沒時間在這里和你瞎扯。」
「誰和你扯了?」殷俊面露慍色,又壓了壓火︰「我問你,你和文竹先生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憑什麼告訴你呀?再說了,我和誰交往是我的權利,這和你有關系嗎?」
殷俊又換了個說法︰「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沒有背景的寒門學子,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脈,之前時真是小瞧你了。」
「瞧你這話說得,好像你之前高看過我一樣。」齊譽哼道。
「鑽營倒也沒什麼……」
「咳咳!你注意言辭!誰鑽營了?」齊譽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和先生只是學識上的探討,當然,受益一方是我,你是不是很羨慕呀?」
「羨慕你個鬼!我並不缺乏名師指點!」殷俊撇著嘴哼道。
「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說葡萄酸,其實呀,這種人最是令人討厭了,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菜雞一個。」
「你……你個汲汲營營的小人,竟敢這樣說我?」
「我呸!我即使是個小人,也比你這細皮女敕肉的面首強!」齊譽搶過話茬,狠狠數落了一句。
「你給我說清楚了……誰是面首?」殷俊的臉色紅得發紫,惱怒地喘著大氣︰「我說你是小人還不承認?哼!你若不鑽營的話,又是怎麼把柳錦程給救出來的?」
「你不要命了!」齊譽大駭,左右看了看,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嗚嗚~~」
拜帝教現在被定性為了亂黨,只要和他們有過關聯的人都要受到嚴查,現在這樣公開嚷嚷,不是自找麻煩嗎?
曾記否?那些被砍頭的人?
殷鑒不遠啊!
「你個二貨!記住了!這種事爛到肚子里都不能再提了!」
慎言~~~
殷俊也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定住心神後又壓低聲音道︰「我是被你氣暈的。怪你!對了,我想和你說什麼來著?……想起來了,我是想提醒你,不要跟孟嵐山走得太近,免得惹麻煩上身。」
「什麼麻煩?」齊譽一臉困惑。
「你也不想想,為什麼他一請丁憂皇上就立即準了,這就說明什麼?今上不待見他呀!我還听說,他來永川府的目的居心叵測,有可能會死人的!」殷俊鬼鬼祟祟,彎著腰像個鵪鶉似的。
「居心叵測~~」齊譽心里一顫,莫非,就是那樁所謂的大麻煩?
「嗯,我京城的姑父來信說,永川府現在是多事之秋,咱們誰都惹不起……」
齊譽語氣一緩,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嗯……柳錦程是因為我才和道會司扯上了關系,我心里愧疚,就想彌補一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的,柳荃豈不是要守寡了?」
前半句听起來還像句人話,可後半句卻讓人恨得牙癢癢。
「我說,你嘴巴吃榴蓮了?我怎麼三長兩短了?」
「榴蓮?何物?」
「無知……」
「榴蓮叫做無知?……啊!你居然諷刺我?」
齊譽剛想再數落幾句,卻又忍住了,忙換上一張笑臉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副好心腸。……現在也快過年了,我就提前問候你家幾句,令堂安好?家中的兄弟姐妹可安好?」
這才八月,快過年了嗎?
由于話題轉得太快,殷俊一時沒繞過來,隨口應道︰「家母安好,兄妹嘛……哦,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下並無兄弟,之下只有一個妹妹,名做殷桃。」
呵,終于上道了。
齊譽貌似無意,道︰「原來如此,那不知令妹今年芳齡幾何,可曾找到婆家?」
「今年十六歲了,我娘也正為她的婚事發愁呢,你說,高的咱攀不上,低的她又看不上,合適的難找啊!」殷俊嘆道。
「莫非你妹相貌平平,並不出眾?要知道,那些個姿色過人的女子,可都是名門大戶哄搶的對象。」齊譽的微笑非常自然。
「才不是!我妹的模樣甚是俊俏,只是咱們藍山縣地處偏僻,才子稀少,所以才沒有踫到合適的。」殷俊解釋說。
「令妹的擇婿標準又是什麼?」
「當然是……咦?你問這些干嘛?」殷俊晃過神來,瞪著眼楮,防狼般地看著齊譽。
齊譽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深意地一笑︰「我是想……和你們殷家結個親戚,你覺得如何?」
「嗯?咦~~哼!」
殷俊的表情瞬息萬變,吃驚,羞怒,憤懣。
是了,是了,他一定是覺得我去找柳荃,所以才想著報復性地佔我妹妹,其心實在可誅!
休想!
惱怒的同時,殷俊還有點困惑,印象里,齊譽這人雖然頑劣可惡,但勉強還算是個正面人物,沒想到他的內心竟然如此齷齪!
「齊譽!你帷德不修,實在可惡!」
殷俊大袖一甩,氣哼哼地去了。
「我是說你妹啊,哎,哎,別走呀……我哪里可惡了?」
不就是想給小舅子說樁媒嗎?怎麼和帷德不修扯上關系了?
你個死娘炮,脾氣還不小!
齊譽也對著殷俊的背影甩了甩袖子,訕訕地返回了寓館。
……
「子曰……」
「經雲……」
剛進寓館,一片朗朗的讀書聲就沿耳襲來,大小童生們都搖頭晃腦地臨抱佛腳。
嗡嗡嗡!
好一會兒,齊譽的耳朵才適應過來。
掏出書本,正想加入到朗誦大軍之中,卻見戚景左右打探著找過來了。
一見面,戚景就先來了一個親密無間的熊抱。
「哈哈,齊兄,好久不見!」
「喲!輕點,我的腰!」
在戚景這等殺豬匠身材面前,齊譽就跟個迷你公仔似的,任由擺布。
「咳!戚兄請坐,不必多禮!」
「呵呵,齊兄似乎胖了些……」
戚景松開臂彎,憨笑著坐下,又道︰「你真是讓我好找啊!若不是我給了小吏一些好處,還真尋不到這處床鋪,實在是太偏了。」
「唉,偏有偏的好處,清淨!」
「你說什麼,大聲點……」
「……」
二人敘了會兒舊,又聊了聊彼此的近況。
而後就聊到了孟嵐山,對于齊譽的‘抱大腿’,戚景除了支持之外,還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齊兄既然有了字,那我就呼你為少丞吧。」
「戚兄隨便。」
戚景露出顯擺的意味,笑道︰「我最近修習了一種新興的繪畫技巧,經過了我不斷的苦練和琢磨之後,目前已經小有所成了。」
「恭喜恭喜!」齊譽拱拱手,又道︰「不知是什麼畫技?」
戚景有意諞能,從包裹中取出來一幅畫,道︰「請看,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名喚《不講無德圖》,你看畫得如何?」
呵,居然是彩繪!
齊譽咂了咂嘴,一副觀瞻的姿態。
卻見,那圖上的題材確實是以武為主,兩個年輕的俠客正在奮力互毆,其中一個掄著板磚欲砸,另一個則甩起木棍迎擊。
確實有點不講武德呀!
戚景是武將之後,果然很有乃祖之風啊!
至于作評嘛……
「嗯!此畫布局合理,人物畫得則頭是頭腳是腳的,尤其是這兩頂綠帽子,更是讓人眼前一亮,甚具創意。」齊譽只得挑些不太折人面子的話評道。
「呵呵,少丞過獎了!」
過獎?我有夸你嗎?
戚景依舊沉浸在孤芳自賞的喜悅里︰「其實呢,我也認為畫得不錯,很有魏晉之風。」
魏晉之風還掄板磚?
听他又道︰「不過,也有一些鳥人說我畫得不好,想來是由于他們的水平太低,還欣賞不來吧。唉,知音難覓呀!」
齊譽只得違心地點著頭︰「知音……呵呵,楚辭上不是有句話說︰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有才之人大多都是寂寞的,戚兄不必耿耿于懷。」
「知我者,少丞也。」
咳咳!
還好母牛不在。
待戚景的興奮勁降了些,齊譽才道︰「戚兄為何不去學習潑墨丹青,反而去學雜畫呢?」
戚景解釋說︰「少丞有所不知,彩繪畫是現下最為風行的畫作,據說,此畫技是由興言先生所創,風格上注重于寫實和形似,筆法自成一派。」說罷,又強調了一句︰「關鍵是,這種畫還很值錢。」
「值錢?」
齊譽眼楮一閃,露出了關切的目光。
「不錯!前不久時曾有一場有償募捐的拍賣會,據說是由藍山知縣庾大人一手主持。在會上,興言先生的幾幅彩繪都拍出了高價錢,換到了不少的賑災糧。據庾大人介紹,興言先生他博通古今,繪畫上更是自成一派,有著彩繪畫開山鼻祖的美譽。」
鼻祖?
~~這母牛,又該輪到我了?
我躺著被吹!
要低調,低調啊!
對于戚景,齊譽認為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之前時,他還小助過自己。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那就給他點回報吧。
「戚兄,我告訴你一件秘事,但你不要外傳,自己知道就行了。」一頓,齊譽又壓低了聲音道︰「我听說,新任的院試主考官在理念上比較開明,也就是說,不太固守傳統,如果你遇到策論之類的題目,在解題上可以適當放開一些。」
「不固守?」
「小聲點……」
私議考官可是犯忌諱的,尤其是現在的科舉期間內,很敏感。
戚景恍然,急忙捂住了嘴。
少丞可真是個大好人啊,居然連這種消息都舍得分享。
要不要懷疑他?
沒必要,他的成績本就在自己之上,犯不著把自己列為競爭對手。
戚景也展示了誠意,回贈了一瓶藥粉,算作答謝。
看到這藥,齊譽不由得懷念起了考棚里的恭桶。
……
這天,天還沒亮,考生們就急匆匆地起床了。
因為,今天是院試開始的日子。
能不能魚躍龍門,一舉躋身于‘士’的階層,就看接下來的發揮了!
齊譽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著氣。
院試,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