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劉晉是吏部尚書,號稱天官,掌管天下官員的升遷考核任免,但那只是對四品一下的官員,對于像南直隸布政使馮時庸這樣的二品官員來說,級別都和劉晉已經差不多了,劉晉根本就沒有任免權。
劉晉是拿馮時庸沒有任何辦法的。
再者馮時庸已經六十多歲了,在官場混跡多年,門生故吏等等之類都不知道有多少,別的不說,就眼前這些大明朝的重臣,還不知道有多少和馮時庸沾親帶故的。
馮時庸即便是不鳥你劉晉,你又能夠拿他怎麼辦?
大家都看著劉晉,都等著看劉晉的笑話。
「我身為朝廷的吏部尚書,替天子選才任能,賢能者自然是要多加的提拔任用,對于想你這樣的碌碌無為又不思進取、尸位素餐的官員,自然是給予罷免。」
「南直隸千萬百姓都在等著一個有作為的官員帶領他們走向更加富裕的美好生活,而你呢,身受皇恩,身系重任,卻是毫無作為,對南直隸之事一問三不知,這樣的官員,對于南直隸、對于大明朝廷來說,都是危害。」
劉晉站起來,看著馮時庸這個老頭子,義正言辭的說道。
接著一轉身對著弘治皇帝說道︰「陛下,臣懇請罷免南直隸布政使馮時庸,理由是他尸位素餐,毫無作為,對南直隸之事一問三不知,上對不起陛下重托,下對不起南直隸千萬黎民百姓。」
見劉晉直接向弘治皇帝這邊請求罷免馮時庸,在場的眾人頓時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吏部尚書是不能直接任免四品以上的官員,對于南直隸布政使這樣的封疆大吏更是沒有什麼任免權。
一般對于四品以上官員的任免都是先和內閣這邊商量,商量完畢之後再匯報給天子,天子從選定的幾個人選當中選一個。
但是如果當吏部尚書覺得某個高級別官員不作為的時候,吏部尚書正式向皇帝提出罷免的話,基本上都是會通過的。
不僅僅皇帝會通過,而且內閣這邊也都會通過,因為吏部尚書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要維護天官的威嚴,如此才可以掌管好天下的官員。
當然,吏部尚書一般是不會如此去做的,也很少有官員會逼的吏部尚書去直接向天子申請罷免自己,畢竟吏部尚書的權力擺在哪里。
現在劉晉直接向弘治皇帝提出罷免馮時庸,這基本上意味著馮時庸絕對是要回家種紅薯了,甚至于連去南京養老都不可能了。
「你~」
听到劉晉的話,馮時庸一下子就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劉晉,氣的喘不過氣。
想他馮時庸,成化朝的進士,做了三十多年的官,這才一步步好不容易做到了南直隸布政使這位置,成為一方封疆大吏,正是人生得意須盡歡之時,甚至于還想著未來是不是有可能可以再進一步。
可是,誰能夠想到,這個劉晉竟然如此的剛硬,直接向弘治皇帝申請罷免自己。
劉晉可是弘治皇帝身邊的紅人,年紀輕輕就已經位極人臣,一向深受弘治皇帝信任,他這一開口,自己鐵定是要回家種紅薯了。
即便是朝中有很多自己的故交好友、門生故吏、同門、同鄉等等,可是他們敢替自己出聲嗎?
想到自己真的要回家養老,馮時庸都氣的喘不過氣來。
至于下面的這些官員,一個個吃驚不已,接著紛紛看向弘治皇帝。
有的心里面暗自慶幸,幸虧不是自己和劉晉懟上來了,還有的心里面罵這個馮時庸是傻叉,都什麼年代了。
弘治皇帝和朝廷這邊三令五申的事情,上面諸多大佬做出決定的政策,他竟然還來反對,關鍵是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他竟然對南直隸的情況什麼都不清楚,被罷免了也是活該。
還有的人則是已經在思索起來,自己是不是該找人走動、走動,南直隸布政使這個位置可是一個肥差,而且江南煙花之地,遠不是其它地方能夠相比的。
很多海外任職的總督、巡撫、布政使等等都眼巴巴的想要調回大明本土這邊來任職呢。
「唉,這個馮時庸~」
劉健看了看馮時庸,忍不住直搖頭,這個馮時庸還是河南人,和劉健是同鄉,以前還拜在自己門下,也算是自己的門生了,他能夠做到南直隸布政使這個位置,跟劉健的提拔是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但誰知道這個馮時庸在南直隸布政使這個位置上竟然做的如此糟糕。
北直隸布政使左龍雖然做的不咋滴,但是好對自己北直隸的情況很清楚,也是修了很多的馬路,算是一筆政績,雖然不能提拔,但好歹能夠在天子這里說的過去,有個交代。
可是你這個馮時庸呢,一問三不知,企圖用華麗辭藻來應付這個述職大會,你當天子和當朝的這些大臣都是傻子?
龍椅上,弘治皇帝面色嚴峻,他也是在思索很多的問題。
他想起來了以前,在以前的時候,朝廷之中大部分的官員都和這個馮時庸差不多,甚至于遠不如這個馮時庸。
當官就是翹著二郎腿當自己官老爺,對于自己管轄範圍內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一問三不知,有的多少人口、一年可以收多少稅、老百姓的收入如何?
為官一任的時候,有沒有替老百姓做些好事,做些實事?
以前的那些官員大部分都是只會動嘴巴,說話一個比一個漂亮,寫的文章一個比一個精美,可是在處理國家大事上面,卻是沒有幾個有真才實學的。
朝廷被外族入侵,軍隊軍備廢弛,缺乏訓練,老弱病殘,不堪一擊,年年被北方的韃靼侵略、劫掠,卻是只能夠守城池,以至于很多時候,韃靼人野心勃勃,直逼京師,揚言要再次入住中原、
連東南沿海的倭寇都變的越來越猖獗,可是卻始終找不出一個有用之人來剿滅這些倭寇。
還有稅收問題,偌大一個大明朝廷,一年只能夠收到區區不到三百萬兩銀子,國庫都能夠餓死老鼠,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自己想要干點事情,這些官員最擅長的就是告訴你沒錢,要辦事從陛下您的內帑出錢吧,以至于自己當了十年的皇帝,可以說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成。
歸根結底來說就是像馮時庸這樣的官員太多了,他們碌碌無為,尸位素餐,所思所想不是為君王分憂,為百姓某福祉。
這個馮時庸身為南直隸布政使,竟然對南直隸這邊的情況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這個布政使的。
南直隸江南富庶之地,以前一直以來都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然而現在卻是被北直隸給超越,並且差距越拉越大,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南直隸這邊有太多、太多馮時庸這樣的官員了。
「準了~」
弘治皇帝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听到弘治皇帝的話,馮時庸頓時一下子就癱倒下來。
辛辛苦苦幾十年在官場上模爬滾打,好不容易成為了二品的封疆大吏,現在卻是被一句話就給免了。
他實在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更加關鍵的是,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做錯什麼的。
他只是按照一直以來做官的傳統和風格去做事,甚至于,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清官,兩袖清風,又非常重視培育人才,在南直隸為官的時候,非常重視科舉考試,和很多本地的士紳等等一同籌辦了諸多的私塾、書院等等。
他覺得自己勸課農桑,輕徭薄賦的理念是對的,因為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朝廷就應該少征稅,更不應該成立稅務衙門,任用稅務捕快來強行征收老百姓的稅收,這是在搶奪民財,是不對的。
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到頭來卻是換來了一個這樣的結果。
他不服!
「陛下,臣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自古以來都講究輕徭薄賦,勸課農桑,與民休養的政策,朝廷成立稅務衙門,強制征稅,這本身就是不對的,這是在搜刮民脂民膏。」
「我沒有錯,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我無法接受這一切。」
馮時庸看著弘治皇帝和劉晉,非常大聲的說道。
他不服氣啊,氣的半死,胡子都氣歪了。
「朝廷為什麼要成立稅務衙門,強制征稅,你這個南直隸布政使難道會不清楚?」
「以前的時候,朝廷一年的稅銀不過三百萬兩,連官員的俸祿都有些難以支撐下去,朝廷拿什麼來建設強大的軍隊,又拿什麼來建設國家?」
「遇到災荒之年,便立即餓殍遍野、烽火四起,外族連年入侵,劫掠我邊民,甚至于揚言還要再次入住中原。」
「朝廷窮的要死,可是江南等地各地的士紳、商人卻富的流油,他們在花船上可以一擲千金,卻是連一文錢都不願意繳納給朝廷。」
「成立稅務衙門只不過是要收取朝廷本就該收取的稅收,你卻在這里說是搜刮民脂民膏,彎曲事實,妄議朝政,虧你還是二品的大員,連這都無法理解。」
「來啊,革去功名,罷免職務,回家種紅薯去吧。」
弘治皇帝看著馮時庸,雙目睜開。
他比馮時庸還要更氣,這就是朝廷的封疆大吏?
這就是朝廷的重臣?
堂堂二品官員,對于朝廷的政令竟然一點理解都沒有,朝廷成立稅務衙門、強制征稅只不過是收了該收的稅,到了他這里竟然成了搜刮民脂民膏,這將弘治皇帝給氣的半死。
本來只是想要罷免下你的官員,給你保留功名和品級,還能夠回家好好的養老,這一氣之下,連功名什麼的一起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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