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難道就不明白,個人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是緊密相連的,國家興盛了,個人才能夠過好日子,國家衰亡了,即便是士紳也沒好日子過。」
「每次改朝換代,災荒動蕩之年,縱然是士紳大戶也難逃災禍啊。」
「我大明能夠有今日之盛世,國強而民富,不正是印證了這一點。」
「以前的時候,朝廷國庫空虛,邊軍困頓,戰力低下,年年韃子南下劫掠,東南沿海倭寇橫行,遼東區區女真也敢肆意劫掠我邊民,西南土司反復無常。」
「國內百姓艱難求生,稍有災荒遍餓殍滿地,易子而食,他們偏偏又要發國難財,整個大明,最終是富了他們這群蛀蟲。」
「一個個富可敵國,不知道有多少的金銀埋在泥土里面成了鐵疙瘩,對此他們還不滿足,甚至于還要掌控整個大明的上下,卻是毫無家國天下之心,只為一己私欲。」
王守仁越說越激動,越顯得痛心疾首。
「說得好!」
劉晉拍手叫好。
不得不佩服王守仁這個牛人,看問題、看事情總是能夠看的清清楚楚,一下子就揭露了江南這些士紳豪族的嘴臉。
他們不過是一群只知道為了自己利益而不斷蛀蝕整個國家的蛀蟲罷了。
「劉晉,其實我很佩服你。」
「縱觀你多年來的所作所為,盡管你為自己經營了龐大無比的產業,盡管你也同樣富可敵國。」
「但是你和他們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你在賺取財富的同時,你帶領了更多的人走向了富裕,創造的財富滋潤了整個大明,你富不僅僅是自己,更是整個大明上下。」
「因為你,大明變的強大起來,橫掃四方,開疆拓土,這才有了如今的遼闊版圖,有了糧倉遼東、河中,有了牧場草原、西域和中亞,有了黃金礦場的黃金洲,有了澳洲,也有了美麗的南洋、」
「因為你,無數貧窮的大明人獲得了新生,他們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廣袤土地,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財富。」
「因為你,我們大明才能夠真正傲視全球,放眼世界,繼往開來。」
王守仁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劉晉,對劉晉是真的佩服。
「哈哈,能夠讓老王你佩服,那真是我的榮幸。」
劉晉一听,頓時就忍不住高興的大笑起來。
老王是什麼人,號稱是最後一個聖人,後世人人都害怕的鄰居。
能夠讓老王佩服,這無疑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
「真的,我可是沒拍你馬屁的意思。」
王守仁很是認真的說道。
「拍我馬屁也沒有用,還是先說說該如何整治江南吧。」
「陛下的意思你也知道了,說說你的看法吧。」
劉晉沒有再繼續和老王瞎聊,將話題回到眼下的江南來。
「欲治江南,首先要做的就是整理江南官場。」
「這一次南京的事情,他們是算準了我離開南京的時候弄出來的,留在南京的這些官員,和他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縱然是南直隸的布政使,但很多時候也受到下面這些官員的掣肘,有什麼事情,他們第一時間內就會知道。」
「如果不狠狠整治一番江南官場的話,我們的行動根本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輕松的應對我們。」
「本來其實是很小的事情,當時在南京的官員只要給這些工人主持公道,讓工廠東家將銀子給發下去,再將那些地痞流氓給關押起來,事情就不會鬧大的。」
「可是這些官員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沆瀣一氣,助紂為虐,以至于釀成了幾十萬工人的動亂,差點就變成了彌天大禍。」
「這些官員罪責難逃!」
王守仁想都沒想就回道。
「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劉晉點點頭,想了想說道︰「將整個江南官場都給換了也沒事。」
「其它的都好辦,唯獨南京六部這邊不太好辦啊,很多人的官職、品級都比我高很多,和你都是一個級別的。」
「而且一個個門生故吏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說遍布整個大明官場,到時候恐怕會有巨大的壓力壓下來。」
王守仁點點頭,接著又犯難的說道。
「有壓力我扛著,我扛不住了還有陛下呢,盡管放開手腳去做。」
「該免職的免職,該罷官的罷官,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這江南的士林早已經梳理幾遍了,現在他們已經翻不起什麼浪花了。」
劉晉卻是非常自信的說道,以前的時候,江南士林的力量是非常的強大,但經過了幾次的打擊,江南在朝廷之中的力量得到了極大的削弱。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王守仁頓時就笑起來,仔細想一想,劉晉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不知道遭到了多少人的彈劾攻訐,但是能夠一直沒事,還不是因為背後的弘治皇帝始終鼎力支持,信賴有加,有他在上面頂著,自己盡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
南直隸布政使的府邸內,眾多南直隸各州府、各衙門的官員此時此刻都已經到齊,人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察覺的不滿以及一絲絲的忐忑和惶恐。
「這大過年的,都是休年假的時候,也不知道布政使大人召集我等來此是有什麼事情。」
江南河道御史羅錫有些不滿的對身邊的同僚說道。
難得一年一次的年假,他們這些當官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盡管平時其實也沒多少事情可做,但這種可以名正言順的休息,自然是大家都喜歡的。
他羅錫原本正在秦淮河上的花船里面醉生夢死,連年都準備在花船上面過了,現在卻是被王守仁一道命令給弄到了這冷兮兮的衙門里面,十分的不爽。
掌管河道的羅錫雖然品級不高,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肥缺,整個長江下游以及運河南段都歸屬他的管轄,還有南京、淞滬等沿河、沿江的城市的港口、碼頭也歸屬于他的管轄之下。
以如今大明航運的發達程度來說,這其中涉及的利益不知道有多龐大,他這個河道御史即便是一年到尾在花錢如流水的花船上面過日子也不需要花一分銀子,自然有人給他包了,而且還要送銀子給他。
「是啊,這大過年的,好好的年不過,非得要在這個時候把大家都召集過來。」
一旁的蘇州府知府李志學也是跟著說道,為了這事,他從蘇州這邊都急匆匆的騎馬過來的,大冬天的,冷的都留鼻涕了。
「還不是為了南京的這點事情。」
「這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該干嘛就干嘛唄,非要把大家都叫過來做什麼。」
「是啊,是啊,都已經平息了,也沒必要再繼續鬧下去吧。」
「這事情如此之大,連天子都大為震怒,哪有如此簡單就過去了,少不了要弄幾個人出來當替罪羊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只有應天府府尹周蔚此時此刻一言不發。
南京出現如此巨大的事情,他這個府尹職責難逃,當然,而且他還是幫凶之一,當初有工人前去告狀,也是他令人將這些工人給打回去的。
現在事情並沒有按照原先預計的去發展,王守仁直接和地方駐軍合作,強勢抓捕了張元霆、曾清、蔣丞他們這些人,迅速的拿出了足夠的銀子支付給這些工人,平息了風波。
並且朝廷這邊也是一直都沒有下文,原本著說,王守仁即便是能夠平定此事,烏紗帽肯定保不住了,他這個府尹也就能夠輕松的推掉責任。
可是現在,王守仁沒有受到任何的處罰,盡管京城這邊已經傳來消息,彈劾王守仁的奏疏都可以堆滿弘治皇帝的尚書房了。
但弘治皇帝沒有降罪王守仁的意思,又似乎好像全權交給劉晉處理的意思,這下子就完蛋了,王守仁絕對第一個拿自己開刀。
盡管周蔚是正三品的大員,王守仁也就比他高一級,是無權處置自己的,但上面還有一個劉晉,他手里面又還有先斬後奏的特許之權,斬了自己都沒事。
其他的官員都在抱怨在這個大過年的來開會,他這府尹卻是度日如年,時刻煎熬著,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眾人並沒有等待太久,一身緋紅色衣袍的劉晉和王守仁就冷著臉走了過來。
「劉公,王公~」
見到劉晉和王守仁,眾人連忙齊聲的喊道。
「都坐吧~」
劉晉冷著臉,掃視一圈,人都到齊了,即便是最遠州府的人都星夜兼程的趕了過來,很多人的身上都還能夠看到風雪,臉都凍得的不輕。
「應天府府尹周蔚~」
劉晉見大家一坐下,立即點出一人。
「啊~下官在~」
听到劉晉的話,對方才剛坐下,立即就條件反射一般馬上站出來說道。
劉晉看了看對方,年紀已經很大了,足足有五十多歲,頭發、胡子都開始變白了。
「天子三令五申,朝廷也是多次強調,過年之時,各地官府務必確保工廠、作坊、商行等將工人的工錢足額發放到手,保證工人能夠開開心心回家過年。」
「南京這里幾十萬工人被人故意不發放工錢,甚至于還雇佣地痞流氓毆打要錢的工人,工人到衙門報官,不僅僅沒有得到官府主持公道,反而還被官府的衙役、官差毆打。」
「你這個應天府府尹是干什麼吃的?」
「當時你又在哪里?」
劉晉冷冷的問道。
「下官,下官當時已經休沐,正準備回家過年,所以,所以就沒有關注到此事。」
周蔚戰戰兢兢的回道。
「已經休沐,準備回家過年?」
「哼~」
「我看你是準備在大牢里面過年。」
「來人,應天府府尹周蔚尸位素餐,瀆職無所作為,不尊天子旨意,朝廷指令,無視百姓生死。」
「摘下他的官帽,月兌下他的官服,打入大牢,听候審判!」
劉晉冷哼一聲,歷數他的罪過,直接就將他給革職查辦。
「啊~」
「劉晉,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員,你縱然是吏部尚書,也無權直接處置我。」
听到劉晉的話,周蔚頓時就激動的喊了起來。
「此次本官奉天子之旨前來南京,有先斬後奏之權,信不信本官現在就斬了你?」
劉晉雙目如炬,淡淡的說道。
听到這話,周蔚頓時就泄氣了,至于其他的官員更是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