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工廠怎麼都到馬路上來招人了?」
劉晉來到紫金紡織廠伙計的身邊問道。
王大山听到劉晉的話,再上下打量下劉晉,劉晉一身衣著打扮不凡,相貌英俊瀟灑,身邊又跟著貼身的侍衛,再看看一旁的王守仁,同樣也是差不多,頓時就知道眼前這兩位不是一般人。
「回公子的話,我們廠實在是招不到人了,所以沒辦法,東家就吩咐讓我們到這進城的路上來招人。」
「不單單是這條路上,在其它幾條主要的進城道路上,我們都有人再招人。」
「沒辦法,廠里面的生意很好,這生產出來的布都不夠賣,生意紅火,東家都準備今年再擴建幾個廠房。」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去年在廠里面上班的工人,今年回來的連一半都沒有,想要招人,卻是發現很難招到人,大家似乎好像都不願意在廠里上班了。」
王大山無奈的嘆口氣。
「其它廠和你們廠的情況好像也差不多吧?」
一旁的王守仁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
「是啊,大家的情況其實都差不多,也不單單是我們紫金紡織廠,其它廠的情況也都差不多。」
「今年回來復工的工人數量基本上連一半都不到,有些廠甚至于只有十分之一二的樣子,這極大的影響了我們工廠的復工。」
「很多廠的東家現在都已經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因為有些訂單如果不能按時交付的話,到時候可就失信與人了。」
「所以大家現在都在招人,各種各樣辦法都用出來了,但還是找不到足夠的人手。」
王大山點點頭,指了指道路兩邊招人的眾多伙計。
「知不知道大概是什麼願意導致了大家都不願意來復工的?」
王守仁又急忙問道。
「還能是什麼原因,當時是因為去年年底那些大廠故意不給工人發工錢唄,這大家辛辛苦苦的給東家干了一年,這到年底了,不僅僅不給工錢,還雇佣地痞流氓來打人,很多人都被打成殘廢了。」
「這事情啊,傷了大家的心。」
「很多人都直說了,再也不會給南京人打工了,還有很多人都選擇去了淞滬,淞滬那邊工廠也很多,不愁找不到事情做。」
「其實啊,不發工錢的也就是那些大家族、大工廠,我們這些中小型的工廠、作坊,那都是足額的給大家發了工錢的,沒有拖欠一分錢。」
「但現在大家都怕了,那些人將我們金陵人的名聲給敗壞了,弄臭了,這一轉十、十傳百,幾十萬人的帶動下,自然也就沒人願意來南京了。」
王大山一邊說也是一邊無奈的直搖頭。
「影響竟然如此之大,這最後不都是拿到工錢了。」
王守仁的眉頭深深皺起。
這事情真的是難辦了。
工廠不發工錢,他王守仁還可以直接將工廠主給查抄了,拿出銀子來給大家發工錢。
可是這工人不願意來南京這邊做事,他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又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幾十萬,甚至于有可能是上百萬人都不願意再來南京這邊做事了。
這名聲一旦壞了,那就真的再也挽救不起來了。
「拿到工錢,那是本身就應該是大家拿的。」
「關鍵是這事情啊,寒了大家的心。」
「大家辛辛苦苦的替東家干一年,這工錢一年一結,那是因為大家都信任東家。」
「這東家要是真的有困難,好好的和大家說,給個日期,大家即便是年底拿不到工錢,那也多少會理解一下。」
「可是他們不是沒錢,工廠的效益很好,他們賺大錢了,但有錢就是不給大家發工錢,還雇佣地痞流氓來毆打要錢的工人,還將很多人給打殘廢了。」
「這事情是真的寒了大家的心,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人願意再相信了,也沒人願意來金陵了。」
「不來這里打工又不是活不下去,現在這個年代,隨隨便便去哪里都能夠過的不錯。」
「淞滬這邊的有是工作,再不了移民去海外,也能夠過的悠哉、悠哉,又何必來南京這邊受苦受累就算了,還要受委屈。」
「我自己也是給人打工的,也就是東家一直以來對我不薄,所以也是一直在給東家做事,將心比心來說,換我,我也不來南京了。」
「但是這南京啊,又不僅僅只是那些沒良心的大家族、大士紳的南京,它更是每一個普通南京人的金陵。」
「這南京工廠有成千上萬,大部分的工廠東家其實都還是很不錯的,對工人好,有個工廠東家,去年運氣不好,虧錢了,年底沒錢了,他將自己祖上傳下來的宅子都賣了,一樣也將工錢給工人們足額的發下去了。」
「也不能一棍子就將所有人給打死,有好有壞,哪里都是一樣的。」
「只是他們那些人敗壞了我們南京人的名聲,不僅僅害了他們自己,也同樣害苦了我們南京其他人。」
「現在其實已經不單單是工廠找不到人的問題了,其它各行各業都受到了很多的影響。」
「以前這個時候,工廠已經開工,忙碌不停,工地這邊也是一棟棟大樓在飛速的拔地而起,商業街這邊總是人山人海,潮流涌動,無論做什麼生意都好做。」
「可是現在呢,工廠冷冷清清,很多工地也都停工了,沒有工人,樓房都建不起來,商業街這邊的生意也是變的清淡下來,甚至于連買早餐的都沒生意了,很多人都將店鋪給退了,準備去淞滬這邊看看了。」
「冷清多了,少的人太多了,連房子現在都開始降價了,以前要五百多兩銀子一套房子,現在好像只要四百多都沒人要了。」
王大山在不斷的吐槽著金陵這里的變化,他是金陵本地人,對其中的感受可謂是最直接了。
原本惹人鬧鬧繁華的大城市,一下子少了很多人,頓時就變的冷清起來,生意難做,什麼都變了。
「老鄉,老鄉,我們金陵紡織廠招工了,工錢一年給65兩銀子,還有新建的宿舍樓,有夫妻房呢。」
「不去,不去,我是來金陵這邊坐火車去天津的。」
「鬼才會給你們南京人做事呢。」
「就是,就是,做事拿不到工錢就算了,還要被打。」
「我們可不想到時候被大成殘廢,你們南京人厲害,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王大山看到一伙人要進城,連忙熱情的上前去招工,然而熱臉貼了冷,被人一陣懟。
「兩位貴人也看到了,情況就是這樣~」
「今年吶,難啊!」
王大山走回來,笑著和劉晉、王守仁說道。
劉晉和王守仁都皺著眉頭,回到四輪馬車上面,馬車繼續往南京城里面走去。
「先別急著回去,去各個地方轉一轉。」
劉晉對隨從的侍從吩咐道,馬車進城之後也是開始在整個南京城各地轉悠起來。
劉晉和王守仁則是坐在四輪馬車上面仔細的看起來。
正如王大山所說,整個南京城此時此刻都顯得非常的蕭條。
以前的時候,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非常的熱鬧,各個街道人很多,店鋪生意也是相當的紅火。
可是現在,道路上冷冷清清,往來的車馬比較少,行人也少,至于店鋪之類,很多都已經關閉,上面貼著轉讓或者轉租、招租之類的信息。
來到工廠區這邊,一座座工廠這里隨處可見都寫著招人的字牌,待遇優厚,包吃包住什麼的。
至于工廠里面,以前的時候忙碌無比,機器的轟鳴聲不絕于耳,然而現在,一座座工廠冷冷清清,空空蕩蕩,門口坐著愁眉苦臉的東家,左看右看,看看有沒有人過來打工。
每當有老工人回來的時候,這些東家頓時就會滿臉笑容的上前去迎接,給上一個紅包,熱情的歡迎,還不忘好好的聊一聊,問問過年過的怎麼樣,回來的路上冷不冷,家里面都好不好之類的。
「這下可怎麼辦啊~」
王守仁的眉頭始終緊皺著,這事情影響太大了。
有人才有一切,這一座原本欣欣向榮發展迅猛的大城市,一下子就少了很多人,幾十萬人再加上這幾十萬人的家人還有受他們影響的同鄉、同村之類的。
王守仁估模著,今年南京城至少也是要少上百萬人,甚至于情況還可能會更加的嚴重,等于是南京城少了四分之一的人。
而且這些人還都是年輕青壯勞動力,是支持南京發展繁榮的主力,少了如此多的人,整個南京豈能不蕭條?
沒有人,自然是其它什麼都做不起來,原本王守仁都還籌劃著修長江大橋的事情,現在南京都要涼涼了,他這個布政使是心急如焚啊。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名聲臭了,想要挽回就太難了。」
劉晉直搖頭,這事情,自己也沒有辦法。
大明確認的地方太多了,到處都要人,大明的老百姓去哪里都可以過的好,根本就沒有必要來這里受這個委屈,這南京以後想要快速發展,怕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