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看了看群臣,這謝遷出來說話,總算是沒有人跳出來說要彈劾謝遷了,同時原先跳的最歡的那些人,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花朵一般,無精打采,眼神之中縱然是有不甘,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想了想,弘治皇帝將目光轉向李東陽問道︰「李卿怎麼看?」
听到弘治皇帝的話,江南地區出的這些官員也是一個個再次投過去殷切的目光,如果李東陽能夠站到自己這邊,那大家就會立刻踢掉謝遷,抱緊李東陽的大腿,他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南方人。
李東陽緩緩的站立出來,他和周經是一樣的,去了天津一趟,看到了天津的繁華,也看到了解開海對大明的好處,別的不說,單單是可以下海捕魚,天津這邊幾艘船就可以養活多少人。
同時也是親眼見到了從朝鮮這邊帶回來的三百萬兩白銀,知道海貿的巨額利潤,如果朝廷可以征收到這部分的稅收,他相信國庫肯定不會空虛。
不過,他現在也是同樣看到了朝中的反對力量是何等的龐大,整個朝堂之上來自江南地區的官員實在是太多了。
周經僅僅只是提出開海,立刻就遭到了如此多人的反對,彈劾、攻訐,可見江南士林在這件事上的意見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臣以為李公所言甚是,在海一事上,我們不宜c o)之過急,應循序漸進,可以先開漁,在少數地區先行試點,以觀後效。」
想清楚了這些,李東陽覺得謝遷折中的方案其實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可以解開漁,沿海的人就可以出海捕魚,獲得大量廉價易得的食,在少數地方試點,也是可以看看這解開海的效果。
只要這解開海真正對大明有利,大家都能夠從中獲利,將來支持解開海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再全面解開海也是不遲。
听到李東陽的話,江南地區的官員們頓時就更加泄氣了,李東陽和謝遷在江南士林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門生故吏也是遍布整個朝野,影響力巨大。
有人非常不甘心,頻頻看向戴珊、劉大夏、何橋新等江南地區出的六部尚書、侍郎,期待這些大佬們能夠站出來給大家當牛頭。
戴珊看了看這個局勢,心中嘆口氣,雖然他很想當這個牛頭,也有這個資格,但是他也是聰明人,一看今天這個架勢,心里就清楚,這事其實弘治皇帝早就已經和人商量好了,上面的大佬們都已經達成妥協了。
現在自己再繼續站出來,後面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更何況,謝遷和李東陽能夠爭取到這個折中的方案,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商人能夠名正言順的出海,不需要在躲躲藏藏,私自出海,其實也是好事,怕就怕後續朝廷再來征商稅,這才是真正要命的,觸及大家背後家族、勢力的利益。
群臣一陣沉默,沒有人再繼續站出來說話,弘治皇帝再次看向武將勛貴這邊說道︰「張卿,你怎麼看此事?」
張懋其實一直都在听,他的立場就更加鮮明了,因為他已經向天津造船廠這邊下了三艘漁船的訂單,回到京城這邊也是在武將勛貴之間不斷的走動,拉著大家準備一起出海捕魚、經商。
他是看到了這海洋的無窮財富,單單是捕魚,有幾艘漁船一年下來也是可以獲利百萬,要是可以出海經商,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去朝鮮一趟就帶回來了三百萬兩白銀。
以前不知道這海貿的巨大利潤,還能夠淡定,守著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過過悠閑的小子,現在知道了這海貿的利潤,那自然是要分一杯羹的。
想要分一杯羹自然是不能指望江南地區的這些大家族、大商人帶自己玩,武將勛貴歷來和他們都不是一伙人,雙方之間涇渭分明,玩不到一起。
所以想要吃蛋糕就只能夠自己組船出海經商,這不開海顯然是不行的,到時候買的漁船不能下海捕魚,買的海船不能出海經商,這不是要虧到姥姥家嘛。
不過他也是聰明人,也是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勢了,要全面開海顯然是不現實的,不過沒有關系,只要能夠像謝遷、李東陽所說的一樣,先開漁,在少數地點實行也是可以的。
「臣以為謝公、李公所言甚是,不妨先在少數地區解開海,臣覺得天津就相當不錯,離京城近,又是北方,不用擔心倭寇侵擾,非常適合進行試點。」
想了想張懋也是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直接提出了在天津這邊當試點的建議,他的話也是立刻得到了武將勛貴們的支持。
特別是定國公徐永久、成國公朱輔接連站出來表示支持,他們三家幾乎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張懋一回來第一個聯系的就是他們,向他們說明了一切,也是商量好了要一起出海發財。
他們三個國公都站出來說話了,這幾乎是代表了武將勛貴們的態度,雖然他們一向很少表態,也是沒有什麼存在感,但他們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
接下來陸陸續續有很多人站出來支持張懋的話,先在大明各地開漁,以天津為試點,在天津這邊全面開放海。
來自江南地區的官員一看這個樣子,頓時就明白了,這是大局已定,這朝堂之上,來自北方的官員都是以劉健、周經、馬文升為首,都是支持的劉健、周經的。
至于來自南方的官員,現在是群龍無首,謝遷提出了折中的方案,李東陽表示支持,兩人影響力巨大,其他人自然也是只能如此默認。
再加上這武將勛貴們也是表示了支持,並且還直接將試點放在了天津,這大勢就已經成了。
至于弘治皇帝的態度,大家一看就知道了,他一向民如子,現在既然捕魚可以養活很多人,他沒有理由不支持,至于什麼祖制、國本之類、歷代先王之類的規定,一向都是需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用,不需要的時候自然是丟到腦海。
「既然大家的意見都比較一致,那事就這樣定下來。」
弘治皇帝見到眾人沒有像一開始一樣激烈爭論了,大家都支持折中的方案,也是笑了笑定下來,同時心里面也是默默的將剛剛跳出來的那些官員全部記下來。
「臣啟奏陛下,京城有人兜售海魚,擾亂市場,致使京城百姓損失慘重,更有甚者,在吃了這些海魚之後出現了不良癥狀,有嚴重者甚者命垂危。」
「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封查海魚來源,嚴懲不法之徒。」
前面一件事才剛剛定下來,立刻又有人跳了出來,矛頭直指海魚。
其實他們本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出來阻止海魚進京,但是周經先站出來說到海的事,所以大家這才爭論了大半天。
現在天津開海是已經成了定局,但是他們依然不甘心,依然不肯放棄,所以這矛頭立刻就對準了海魚。
只要這個海魚無法進京,京城里面這些糧商的糧食依然還可以繼續賣出天價,所有的一切都還會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他們口中所說的不良癥狀,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海鮮過敏,海鮮過敏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大部分都比較輕微,只有極少數人會比較嚴重,出現死亡的現象。
現在他們以這個事來說事,顯然也是有所準備,提前就已經找好了借口。
很顯然,這種人是徹頭徹尾的糧商的代言人,糧商的糧食一斤賣二百文,他們不會說這是擾亂市場,現在這海魚賣一文錢一斤,他們立刻就跳出來說是擾亂市場,讓京城百姓損失慘重。
這根本就是不要臉,完全是睜著眼楮說瞎話。
周經一听,立刻就怒了,馬上就站立出來說道︰「徐子元,糧商糧食價格漲到兩百文一斤,你為何不說擾亂市場?」
「京城百姓損失慘重,這百姓到底是什麼百姓,我看是你背後的糧商吧?」
「吃海魚是會有極其少數人出現過敏的癥狀,但是根本就無關緊要。」
「至于你所說的不法之徒,這海魚是我奉旨前往天津采購的,賣一文錢一斤也是為了賑濟災民,難道你是想說當今陛下是不法之徒嗎?」
周經的話鏗鏘有力,反駁的徐子元一時無話可說,因為本來就站不住腳,他的眼楮也是不斷的看向周圍的同僚,期盼著有人能夠站出來。
但是很顯然沒有人站出來,這個時候已經不適合再來說這個事了,因為前面開海的事他們已經輸了,後面再來說這個海魚的事已經沒有任何的勝算了,自然也就沒有人站出來了。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一開早朝就立刻提出查封海魚的事,阻止海魚進京,接下來自然而然也是順理成章的再次提出向糧商購買糧食賑濟災民,以達到原本的目的。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亂了,後續的一切都月復死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