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楊大郎穿上了昨晚黃氏連夜給他改的一件新衣服,說是新衣服,其實也是楊大郎他爹穿的衣服改過來的,上滿打滿了補丁。
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盡管家里窮,但還是像過節一樣,昨晚上殺了一只雞,還給他改了新衣。
「兒啊~出門在外,自己多注意保重身體。」
看著楊大郎背上了一個包袱準備出門,他的母親黃氏就忍不住流出了淚水,再三的叮囑。
「娘,放心吧,兒子知道。」
楊大郎跪下來給自己的父母磕個頭,依然決然的往村外走去。
村口這里,村里有知道消息的人都聚在一起,楊二狗也是早就已經在等待了。
「二狗子,你們這一去啊,多半是回不來了,制定是騙人的,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工錢,還包吃住,干滿一年還有三畝地,這樣的好事,我是听都沒有听說過。」
一個和二狗子一樣大的年輕人,雙手抱負,看著身邊的二狗子說道。
「就是啊,天底下那樣有這樣的好事。」
「雞籠那地方可是瘴氣橫生,蠻夷凶狠,听說這些蠻夷還會吃人呢,到時候可別被這些蠻夷給吃了。」
「我也听說了,大家出海打漁都不敢去雞籠這邊,哪里不僅僅有蠻夷,而且島上還有倭寇、海盜呢。」
其他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了自己的觀點,一個比一個說的恐怖。
「去~去,說的你們好像去過一樣。」
楊二狗根本不為所動,看了看身邊這些和自己一樣大小的同村小伙子,笑了笑說道︰「我看你們啊這是羨慕嫉妒,村里就我和楊大郎報上名了,你們想報名都報不上了。」
「等我回來,我手里面就有銀子了,到時候我就蓋個大房子,然後再娶個漂亮的媳婦回來,羨慕死你們。」
「哈哈,就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能回來再說咯,還娶媳婦,別搞不好是將你們騙到宮里當太監去,剛好他們都是北方過來的。」
「就是,還蓋大房子,娶媳婦,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誰會嫁你。」
其他人一听,頓時又笑著說道。
這時楊大郎走了過來,眾人一看,頓時又將話題轉移到楊大郎身上。
「楊大郎,你真要去啊?」
楊亮看了看楊大郎的樣子,問道。
「廢話,不去難道一輩子砍柴賣?」
「你兒子都能夠打醬油了,我連媳婦都娶不上。」
楊大郎點點頭說道。
「我看啊,這八成就是騙人的,你們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楊亮笑了笑微微有些得意,村里的光棍漢很多,年輕一輩當中,他娶媳婦算是最早的了,因為他家里就他一個兒子,上面還有幾個姐姐,所以雖然窮,娶個媳婦還是沒有問題的,至少可以換親。
「回不來就回不來,我也要去搏一搏~」
楊大郎絲毫沒有在意,對著楊二狗說道︰「走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好 ~」
楊二狗頭也不回,跟著楊大郎就往泉州城這邊走去。
他們的身後,村里的年輕人大多數都用極其復雜的目光看著他們,一方面他們其實很羨慕他們兩個可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闖蕩一下,即便是假的,至少也是有機會出去走一走,比一輩子窩在窮村里好一些。
更何況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有出頭的日子了,昨天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大家得知消息之後就有人急匆匆的去泉州城這里報名,至少那個時候,人已經招滿了。
另外一個方面,大家又覺得非常恐懼,對外面的恐懼,對未知命運的恐懼,更覺得天底下不會掉餡餅,覺得他們此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賽雷母~」
「我爹娘還不允許我去,說什麼去了就回不來,我就是回不來,也要去看看,一輩子在這個村里,難道真的打一輩子光棍,我才不敢呢。」
路上,楊二狗顯得非常興奮,走路的速度很快,一邊走也是一邊聊著。
「我爹娘起初也不同意,不過後來還是被我說動了。」
楊大郎笑了笑也是說道。
「你說他們會不會騙人?」
楊二狗想了想又是問道。
「誰知道呢,去了就知道了。」
楊大郎搖搖頭說道。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時間過的很快,以往挑柴火去泉州城的時候總覺得路很長、很長,但是這一次,卻是覺得很短、很短,一下子就到了泉州城一般。
還是昨天的那個城門口,這里已經聚集了好幾百號人,大家也都和楊大郎、楊二狗一樣的裝扮,穿著打滿補丁的新衣服,背著一個包裹,和屬性的人有說有笑的聊著。
至于旁邊,還有一些人的父母不放心,也是跟著過來,想要親自看看是不是到底可不可靠,信不信得過。
很快,時間就到了約定的時間,從泉州城里面走出了一群人,身上穿著統一的一副,有人手里面拿著鐵皮大喇叭,還有人拿著花名冊。
「昨天報名去琉球這邊建城的都過來集合了,我念到名字的按照順序排好隊來,跟著人去港口這邊,準備乘船出發了。」
沒有什麼廢話,一來就直接開始點名準備出發。
「鄭有財~」
「來了~」
「站這里,等著跟著他。」
「李家發~」
「到~」
「跟著前面的鄭有財~」
「林小魚~」
「到~」
隨著一個個名字不斷的念出,念到名字的人開始排隊。
「楊大郎~」
「到~」
「跟著前面的人排隊~」
「楊二狗~」
「……」
很快,城門口這里就點完名了,昨天報名的基本上都來了,只有少數幾個人沒有來。
「我在這里說一下,等下大家走路的時候,跟著自己的隊伍走,不要走散,也不要走亂了,登船的時候,大家也按照順序登船,不要胡亂擁擠~」
「都听明白了嗎?」
「明白了~」
「很好,出發~」
交代完了這事情之後,幾百人的隊伍就開始出發了,一個跟著一個,分成了好幾列向著泉州港口這邊走去。
楊大郎默默的跟著隊伍行走,一邊走也是一邊往四周看看,周圍有很多人好奇的看著他們,對著他們的指指點點,似乎在說他們傻,又似乎好像是很羨慕。
等到了泉州港這邊的似乎,楊大郎才發現,像他們這樣的隊伍足足有好幾支,算下來,這一次招募的人手是真的很多,差不多有三千多人。
「好多牛啊,好多豬啊~」
等到了港口這里的時候,港口碼頭這里,有上百頭水牛,幾百頭豬正在被人陸陸續續的趕到船上去,整個場面很是熱鬧。
「買怎麼多牛和豬干嘛?」
楊二狗小聲的和楊大郎說道。
「牛應該是用來開墾土地的吧,這豬就不知道了。」
楊大郎想了想說道。
「看來多半不是騙人的,買怎麼多的牛和豬,怎麼可能會騙人,肯定是去雞籠那邊建城,開荒的。」
楊二狗想了想開心的說道。
「應該是吧。」
楊大郎想了想點點頭。
「好大的船啊~」
很快,眾人來到碼頭這里,只有站在碼頭上的時候,才知道這十幾艘船是真的大,眾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看著碼頭這里的一切。
大量的牛和豬,還有一些人在這里不斷裝卸貨物,似乎采購了很多的東西,每一艘船上面都有數字,又寫有漢字,船上面的人都穿著統一的服裝,一個個身材高大,肌肉結實,一看就不是窮苦人。
「登船~」
眾人並沒有等待太久,等到牛和豬都趕上了船,一聲令下,眾人就開始跟著陸陸續續的登船。
船很大,不過每一艘船上面都有幾百人,再加上一些貨物之類的就顯得非常的擁擠,從船艙到甲板,到處都是人。
也就是福建和琉球這邊離的近,僅僅只是一個海峽,有船往來是非常方便,不需要多少時間。
楊大郎運氣不錯,和楊二狗正在處在甲板上面,靠著一個船舷,可以坐下來四處看看。
「鐺~鐺~」
「出發了~」
眾人並沒有等待太久,伴隨著一陣陣鈴聲響起,船上的船帆在船員熟練的操作下升起來,很快,船就慢慢的開始有序駛離港口。
楊大郎好奇的看著船上的一切,熱熱鬧鬧的眾人,互相聊個不停,船上穿著統一服裝的人,則是不斷的忙碌著。
楊大郎回頭看了看泉州港口這里,港口這里有很多人同樣在看著他們,彼此看著對方漸漸的縮小,逐漸的遠去,最終又慢慢的看不清楚,變的模糊。
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那個貧窮的小村子似乎也是那麼的讓人充滿了回憶。
「呃~」
十幾艘大船行駛在海面上,很自然的船上有人開始暈船,暈船的人全部統一都被安排到了甲板上來,以便他們難受的似乎可以將髒東西吐到海里面,免得弄髒了船。
楊大郎雖然第一次乘船,不過卻是不會暈船,精神很好,好奇的看著船上的一切,對于船上所有的東西,他都充滿了好奇。
很多次他都想和船上的那些船員聊一聊、問一問,只是又很害怕,又不敢問。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船一直在海面上行駛,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夠看到雞籠島了。
等到快要日落的時候,十幾艘船也是順利的抵達了目的地。
「鐺~鐺~」
「到了~到了~」
「大家準備下船,下船之後,我會再次點名,給大家分配班組,以後大家工作、生活的時候就按照班組來。」
河灣港口這里,短短幾天的時間,這里就用水泥修建起了一個簡單的碼頭,同時也是用水泥在旁邊修建了一個大操場。
船一停泊下來,領隊的人又拿出了鐵皮喇叭帶著眾人下來船。
「大郎,大郎~這地竟然是用石頭鋪成的,好硬啊~」
剛剛下船,站在寬敞,堅硬的水泥地上面,楊二狗就忍不住好奇的說道。
「怎麼可能有怎麼大的事情,這是什麼磚吧。」
楊大郎看了看腳下的水泥地,想了想說道。
「以後找機會問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飯,中午飯沒吃,現在都餓的咕咕直叫了。」
楊二狗模了模自己的肚子說道。
「我也餓了,包吃包住的,我這一點干糧都沒有帶。」
楊大郎笑了笑說道,其實不單單是他們兩個,大家都餓了,都在眼巴巴的看著領隊的人,想著什麼時候開飯。
「現在開始點名~」
「點到名的,跟著各自的領隊。」
等到大家都下了船,有很多穿著統一服飾的人來到操場這里,這些人穿著統一的衣服,排列著整齊的隊伍,站在一起的時候,還在不斷的報數,即便是走路的時候,都非常的統一,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是逼格很高,很牛掰的樣子。
很快,有一隊人來到了楊大郎等人這里。
「鄭有才~」
「李家發~」
「林小魚~」
「….你們七個人分成一個小隊,跟著你們的小隊長~」
拿著鐵皮大喇叭的人很快就念出了七個人的名字,念叨名字的七個人走了出來,很快就有一個人走了過來,對著七人說道︰「大家跟我來吧。」
一隊又一隊,七個人一隊,整個隊伍迅速的化整為零,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小隊,跟著一個個人向著遠處忙碌的地方走去。
「楊大郎~楊二狗,王老三,鄧苗….你們七個分為一隊~」
很快就輪到了楊大郎、楊二狗這邊,和其他的五個人也是分成了一隊。
「你們跟我來吧,我叫柳明奇,是你們的小隊長,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楊大郎、楊二狗的隊長柳明奇來到小隊這里,滿臉笑容的自我介紹,說話的速度很慢,大家連猜帶蒙,多少也是听懂了。
「柳隊長客氣了,是你多多關照才是。」
小隊里面,叫鄧苗的人比較會說話,也是笑著回道。
「哈哈,大家互相關照、互相關照~」
「走吧,你們肯定餓了,我先帶你們去吃飯~」
柳明奇笑了笑說道,接著也是帶著小隊的人往飯堂這邊走去。
他一邊走也是一邊向大家介紹起這里的一些規矩來。
「我先給大家說一下這里的一些規矩,大家都記牢了。」
听到柳明奇的話,楊大郎等人也是豎起了自己的耳朵,仔細的听起來。
「我們現在建造的這個城叫琉球城,而組織建造這個城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劉晉劉公子,同時琉球城的大股東是當今天子和太子殿下,所以我們其實是在給當今天子和太子做事,這一點是最重要的,大家一定要記住。」
「是~」
眾人一听,頓時就連忙恭敬的說道,原本僅僅只是來打個工,誰能夠想到竟然扯上了今科的狀元郎,又扯上了當今的天子和太子,頓時就覺得嚴肅多了。
「別的規矩,吃完飯我再帶你們慢慢的一邊走一邊說,先說下吃飯的規矩。」
柳明奇滿意點點頭,接著又說道︰「我們這里飯菜管飽,隨便吃,但有一點要記住,絕對不允許浪費糧食,浪費糧食要扣你們的月錢。」
「另外吃飯之前要洗手,打飯要排隊,吃飯完要將碗筷放到制定的地方。」
「規矩就是如此簡單,大家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楊大郎默默的記住了,心里面卻是想著,這里的規矩還真多,連吃個飯都有如此多的講究。
很快,在柳明奇的帶領下,七人就來到飯堂這里,說是飯堂,其實也就是露天擺了一些長方形的桌椅。
此時飯堂這里已經有很多人在吃飯,一陣陣的香味也是不斷的傳來,讓楊大郎和楊二狗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肚子,舌忝了舌忝自己的舌頭。
「有肉~」
楊二狗鼻子很靈,聞一聞,眼楮一亮的說道。
「是肉香,不會錯,沒想到竟然還有肉吃。」
一旁的王老三也是點點頭說道。
「大家過來洗手~」
柳明奇看了看眾人的樣子,微微一笑,帶著七人來到一排水龍頭這里,擰開一個水龍頭,頓時嘩啦啦的水就流了出來。
「這水怎麼會自己流出來?」
楊二郎等人頓時傻眼了,看著從水龍頭里面嘩啦啦流出來的水,雙眼瞪得大大的。
「這個叫自來水,輕輕一擰,水就會出來,再擰回去,水就關掉了。」
對于他們的表情,柳明奇一點都不奇怪,也是很耐心的和他們說道。
楊大郎等人好奇的來到一個水龍頭的旁邊,輕輕一擰,頓時一股清涼的水就嘩啦啦的流出來,學著柳明奇,有模有樣的洗手,漱漱口,準備吃飯。
「大家過來排隊~」
「等下一個人拿一個盤子和筷子,吃飯的時候,飯自己盛,菜也自己打,能夠吃多少就打多少,吃完還可以繼續來排隊打飯,飯菜管夠,等下我們坐一起吃,我再慢慢和你們聊一聊。」
柳明奇帶頭來到打飯這里,拿起盤子和筷子,這種盤子和後世一些食堂當中的盤子一樣,有幾個格子,用來裝不同的飯菜。
楊大郎也是跟著,仔細的看了看手中的盤子和筷子,覺得很是稀奇、新鮮,這里連吃飯的碗都不一樣,都是用鐵做的,真心是奢侈。
「真的有肉~」
楊二狗看著前面擺放的菜,整個人都雙眼放光,因為看到了大塊、大塊的紅燒肉,還有魚肉,各種各樣的菜,品種也是非常的豐富,很多都是以前看都沒有看過的。
不過,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紅燒肉上面,一個個都忍不住咽口水,恨不得馬上就輪到自己。
吃肉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逢年過節都未必能夠吃頓肉,楊大郎的記憶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紅燒肉了。
很快就輪到了楊大郎這一隊人,柳明奇很是斯文的給自己打了一碗米飯,然後打了幾塊魚肉,一塊紅燒肉,然後就是一些青菜。
至于楊二狗則是給自己打了滿滿的一堆米飯,接著狠狠的給自己打了七八塊紅燒肉,差點連鐵盤子都裝不下了,這才罷手。
原本以為柳明奇會說什麼,但是對方看到了只是笑了笑,帶頭往一塊空桌子這里走去。
楊大郎比楊二狗好一些,盡管也是很想全吃肉,但也是意思了一下,打了一些青菜和魚塊,跟著來到了柳明奇坐著的地方。
柳明奇一直等著大家,沒有先吃,所以楊二狗、楊大郎盡快口水直流,卻也是沒有急著吃,而是非常耐心的等待著。
等到小隊在七人全部到齊,一個個都打滿了鐵盤子的米飯和肉,柳明奇看了看眾人,笑了笑說道︰「大家吃飯吧,先吃飽再說。」
隨著柳明奇話落下,楊大郎、楊二狗、鄧苗、王老三等人頓時就化身為饕餮猛獸,一個個狼吞虎咽,生怕吃虧一樣,開始大口、大口的吃米飯,大口、大口的吃肉。
「好吃~真好吃~」
楊大郎同樣如此,一邊吃,也是一邊心里面忍不住贊嘆起來,這米飯香噴噴的,是上等的好米,這紅燒肉是最肥的那種,咬一口,滿口都是油,非常的香,比以往吃過的所有肉都要香。
整個場面非常的安靜,沒有人說法,大家都埋頭悶吃,誰也不出聲,只有柳明奇吃的很斯文,細嚼慢咽,其他人都吃的很快。
眾人盤子里面的飯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的消失,第一個吃完的楊二狗看了看柳明奇,意思很明顯,他還想再吃。
「自己去排隊~沒吃飽就多吃點,別浪費糧食就行了。」
柳明奇看著他的樣子,笑了笑說道。
听到柳明奇的話,其他人頓時就加快了速度,很快吃就急匆匆的又去排隊了。
楊大郎也是如此,這美味的飯菜,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了。
「這樣的一頓飯菜,就算是斷頭飯我也認了。」
心里面楊大郎是如此想到,僅僅只是一頓飯,給楊大郎的感觸就太多、太多了,飯菜管飽,如果以後都是這樣的日子,即便是沒有工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來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