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之中,弘治皇帝拿著最新一期的大明早報,一邊喝茶也是一邊看報紙。
「 ~」
「甘肅、陝西一帶是否真的如同報紙上所說的一樣?」
僅僅只是看了最重要的一個新聞,弘治皇帝就忍不住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面,整個人顯得非常氣氛。
「回陛下的話,八九不離十,其實每一次韃子南下劫掠,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甘肅、陝西這一帶多半是如此。」
一旁的蕭敬听到巨響,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听到弘治皇帝的問話,想了想也是回道。
「那為什麼以前呈上來的奏報沒有詳細的說清楚?」
弘治皇帝听完微微點點頭,這事他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以前大臣們呈上來的奏疏在這方面並不會重點去提,對于這些朝中的大臣來說,他們更側重于描寫是如果打退韃子的事情,而不是關心有多少老百姓被殺了。
打退了韃子能夠讓他們升官發財,這老百姓的死活對他們卻是沒有絲毫的影響,所以自然而然到了弘治皇帝案頭上的奏疏描述起來基本上也就是烽火連天,賊寇肆虐之類的。
這樣的描述雖然弘治皇帝也是知道韃子南下會劫掠一番,但並沒有一個直觀的觀念,到底是如何劫掠的,大明百姓的傷亡如何,這些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數字和詳細的描寫。
但是大明早報這邊就不一樣了,因為劉晉這邊的交代,所以大明早報這邊有專門的新聞記者前往甘肅、陝西這一帶。
在報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更多的則是側重于描寫韃子的殘暴,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流血漂櫓,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城鎮被屠戮等等之類的。
兩者之間形成了巨大的鮮明對比,這讓弘治皇帝就知道了,原來韃子南下犯下了諸多累累罪行,殺了我多少漢家兒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而不再是以前奏報上面的那樣空洞,僅僅只是一段話,幾個詞的,讓人感覺不到韃子的殘暴行徑,沒有直觀的感受。
「這…」
听到弘治皇帝的問話,蕭敬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朝中的大臣之所以這樣去寫奏疏,其實主要的目的還是不希望皇帝好戰,皇帝畢竟是大明的天子,是大明所有子民的天子。
如果一個天子知道自己的子民被韃子無情的屠戮,稍微有點血氣的皇帝總歸還是會有一些脾氣的,多少也是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的。
一旦皇帝想要打仗,那麼自然而然的就會重用武將勛貴集團,這對于文官們打壓武將勛貴集團可是極為不利的。
而且皇帝好戰,喜歡用屠刀來解決問題,他們這些大臣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看看明朝開國的朱元璋同志,再看看朱元璋的兒子朱棣同志,這兩個人都是好戰之人,都是喜歡用屠刀來解決問題的。
他們的屠刀不僅僅對異族厲害,對手下這些大臣們同樣厲害,死在朱元璋和朱棣手中的大臣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不管是打壓武將勛貴,還是免得讓皇帝好戰,這奏報寫的時候就要注意,那些是側重點,那些要一筆帶過,朝中的這些大臣們都清楚的很。
這關于韃子南下劫掠的奏報也好,這關于災荒之類的奏報也好,很多時候都是報喜不報憂,盡量讓皇帝覺得整個天下海清河宴,這樣一來皇帝就可以將自己的心思放在享樂上面,而不是成為一個喜歡折騰的皇帝。
喜歡折騰的皇帝,他不好控制,也不利于他們文官集團的利益,更是容易破壞他們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文官集團獨大的局面。
「哼~」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想了想說道︰「立即召內閣大臣劉健、李東陽、謝遷,兵部尚書馬文升、戶部尚書周經、英國公張懋進宮。」
「是~」
蕭敬一听,連忙點頭,立即對著身邊的小太監使一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馬上就去辦。
……
內閣首輔劉健的府上,剛剛才下早朝的劉健同樣在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
「這個大明早報~」
劉健皺起了眉頭,大明早報辦的還是很不錯的,只是這第一篇關于韃子南下的報道卻是讓他覺得很不合適。
「這樣一報道的話,肯定會群情激憤,到時候朝廷就會很難辦。」
劉健似乎已經看到了群情激憤的場面,到時候無數人向皇帝請願,要求出兵報仇雪恨的話,這個事情就真的難辦了。
身為內閣首輔,他很清楚大明現在的情況。
現在大明的情況是屬于那種,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因為大明軍隊的戰斗力十分低下,戰五渣的水準,另外財政上又是不允許的,大明朝廷的國庫都可以餓死老鼠了,哪里有銀子來給朝廷打仗。
所以每一次面對韃子南下劫掠,只要對方不威逼京師,那麼朝廷這邊就只會龜縮在大城池當中,等到韃子們劫掠一番,自然而然就會退去。
這是一種典型的羊群思想。
那就是面對獅子進攻該怎麼辦?
不需要怎麼辦,只需要等獅子吃飽了,獅子自然就不會怎麼樣的一種思想。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大明早報將這個事情給捅出來了,讓整個大明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了韃子所犯下的種種罪行,自然而然的,整個大明上下都會群情激憤。
到時候朝廷這邊是即便不想打,它也要打,因為民意沸騰,大家都會要求報仇雪恨,你不打,你就會離心離德,誰反對打就會被人罵成秦檜之流。
但是朝廷能夠和韃子打仗嗎?
即便是能打,能夠打贏嗎?
以現在明軍的狀況來看,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守城的話,還可以仗著水泥修建起來的高牆打一打,這要是出了城,那幾乎都是草原狼嘴里的肉了,對方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不打的話,明軍還可以守住很多的大城池,可是一旦真正和草原打起來的話,到時候損兵折將都是小事了。
一旦兵力損失過重,一些重要的城池兵力空虛,這些韃子極有可能就會趁虛而入,死的人就要更多,損失就更大了。
甚至于韃子越打越順,這野心越來越打,指不定到時候就劍指京師,那就真的要朝野動蕩了。
這就是劉健為什麼覺得大明早報這個描寫非常不妥的緣故了,他都已經仿佛看到了一場大變即將到來。
「老爺,宮里來人,宣你進宮~」
劉健還在思索這事,宮里的旨意就到了。
「唉~」
「這個劉晉,真是不讓人省心,好好的辦什麼報紙。」
听到管家的話,劉健忍不住嘆口氣,他幾乎都能夠猜到弘治皇帝宣他進宮是為了什麼事情了。
很快,劉健、李東陽、謝遷、周經、馬文升、張懋等朝中重臣全部來到了弘治皇帝臨時辦公的地方。
「報紙大家都看了吧?」
弘治皇帝的臉色很難看,見人都到齊了,緩緩的開口說道。
「看過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點點頭說道。
「看過就好,那你們先說一說,為什麼從下面呈上來的奏報當中沒有詳細的列舉出被屠戮的區域,死亡的人數,朕所看到的奏疏當中,都是一筆帶過,沒有詳細的提及此事,如果不是大明早報這邊刊登出來,朕還以為沒死多少人呢。」
「諸位都是國之柱石,社稷棟梁,大家都看看,這一次韃子南下,甘肅、陝西兩地,死亡的人數至少有十萬,這可都是血淋淋的生命,都是我們漢家兒女。」
弘治皇帝非常的惱火,盡管聲音不大,但卻是讓這些大臣們一個個額頭冒汗,大家都知道,弘治皇帝這個老好人這一次是真的怒了。
眾人一陣沉默,彼此都默不作聲,大家都知道這里面的門道,但是這種事情都是不能說出來的,一旦說出來,這又可以牽扯到限制皇權、限制皇帝的事情上,到時候指不定還要死多少人呢。
「怎麼都不說話了?」
「劉健,你先說說。」
弘治皇帝見眾人不說話,很是不滿的說道,接著直接開始點名。
「回陛下的話,各地的奏疏也多有提及韃子的殘暴,只是因為這奏疏歷來講究簡介,所以沒有辦法像這個報紙一樣,詳細的進行描寫。」
劉健想了想只能夠硬著頭皮解釋一番了。
「是嘛,那這樣,以後關于戰事還有災情的奏報,都必須詳細的列舉數字和區域,不能再模糊不清。」
弘治皇帝听完,微微點頭,沒有繼續糾結這個事情,奏疏他也是看過的,也確實是有提及過韃子的殘暴行徑,不能說下面的這些人沒有提及這事。
「是~」
眾人一听,連忙稱是,同時一個個也是忍不住愁眉苦臉起來,這列舉詳細的數字和區域,不能在像以前那樣模糊不清,這意味著以後想要忽悠皇帝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有時候一些小災、小禍的就不能再用來騙取朝廷的救濟,一些大災難就不是那麼容易隱瞞下來的。
「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主要還是來說一說我們大明到底能不能打贏韃子的事情,韃子年年南下,年年入關劫掠,殺我百姓,劫我錢財,而我們大明的軍隊卻是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拿他們沒有絲毫的辦法。」
「長此以往,我大明豈不是成了韃子們的韭菜,年年過來收割,此消彼長,最終必成大患。」
「這一次南下,殺我十萬計的子民,下一次南下,又殺我十萬計的子民,這血海深仇,其能坐視不管?」
弘治皇帝想了想說道。
從看到大明早報上面的描寫,看到那血淋淋的數字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一定要還以顏色,身為大明的天子,他不能坐視不管,不能夠嚴重的看著自己的子民被人屠戮而無動于衷。
听到弘治皇帝的話,劉健、李東陽、謝遷、周經、馬文升等人的臉色變的難看,弘治皇帝這是決心要和韃子好好打一仗了。
但是他們卻不想打仗,因為打仗不僅僅會死更多的人,更關鍵是會動搖文官集團的利益。
「陛下,韃子南下是為了劫掠過冬的物資,只要他們劫掠夠了,自然而然會返回草原。」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輕啟戰端,恐成大禍。」
周經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他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這些草原人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只不過是過來劫掠物資、財富的,只要吃飽了,自然就會回去,根本沒有必要和他們死磕,因為和他們死磕,只會損失更大,一個不小心還極有可能會動搖大明江山的社稷。
「是啊,陛下,不可輕言戰事。」
「這一次韃子南下選擇從甘肅、陝西方向,主要是因為這一帶我們的長城和城池沒有用水泥進行鞏固、加高。」
「以往韃子南下都是從大同、宣府南下,但自從我們用水泥加高、鞏固長城、關隘和城池之後,韃子就難以南下。」
「所以臣以為,只需要往甘肅、陝西這邊多調配水泥用來修繕長城、關隘,鞏固加高城牆就足以抵擋韃子南下,到時候就再無邊患了。」
謝遷也是站了出來,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他的意思就更簡單了,那就是這一次韃子南下成功,那是因為甘肅、陝西一帶的長城、關隘還沒有用水泥去修繕,所以韃子才能夠成功南下。
只要用水泥去重新修繕、鞏固、加高,未來韃子就休息在南下了,用水泥就可以構建起強大的防線,根本就沒有必要和這些草原人死磕。
「陛下,李公、周公所言甚是。」
「我大明軍隊軍備廢弛、訓練松弛,戰力低下,根本就沒有辦法和草原大軍相比,依靠城池守城尚可,這出城野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勝算。」
李東陽也是跟著說道,直言大明軍隊戰力低下,根本就不適合去和草原人硬拼,還是依靠水泥修建高大的城牆來抵達比較明智一些。
听到這三人的話,弘治皇帝的臉色都鐵青、鐵青的,叫他們過來是商量如何收拾草原人的,而不是叫他們來過來反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