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當朝內閣首輔劉健的府邸內,李東陽、謝遷、劉大夏、鐘都來到了劉健的府上,商討著眼下的大事。
兵部尚書馬文升、戶部尚書周經現在都還在牢里面關著,但這尚書的位置卻是需要有人去接替。
經過了內閣這邊的舉薦,再加上弘治皇帝這邊欽點,劉大夏也是接替了馬文升成為兵部尚書。
不過現在嘛,大家都知道,兵部已經不是以前的兵部,現在的兵部手中沒有任何的兵權,兵權重新劃歸到五軍都督府,歸屬皇帝直接領導。
盡管如此,戶部畢竟還是六部之一,這戶部尚書依然是朝中重臣,國之柱石。
戶部這邊也是有鐘來接替周經成為戶部尚書,戶部的權力倒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消息傳回來了,又打贏了~」
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謝遷的話里面听不出一絲的喜悅,眉毛微皺,似乎心事重重。
「打贏了,這是好事,至少以後東南沿海地區再也不用擔心倭寇的事情了。」
李東陽笑了笑說道。
「倭寇的事情是不用擔心了,但是他們又打贏了,而且這一次從倭國這邊索要一千五百萬兩白銀的賠款,陛下必定龍顏大悅,以後就更加倚重那些武將勛貴了,這以後朝中,我們這些文臣就更沒有地位了。」
謝遷很是憂心的說道,眼睜睜的看著武將勛貴集團的崛起,看著弘治皇帝慢慢的靠向武將勛貴集團,對于他們這些忠正之士離的越來越遠。
「話不能怎麼說~」
劉健微微搖頭道。
「倭國以下犯上,殺我大明子民,又一直縱然倭寇犯我東南,確實是應該要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
「以前我們是沒有這個力量,縱然有心收拾那些倭寇,我們也是有心無力。」
「現在能夠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解決東南倭患的問題,這一戰也是沒有白打。」
劉健說法還是比較公道的,出發點也是了為大明的利益,至于文武之爭,也是放在國家大事之後來。
「更何況,狠狠教訓了倭寇一頓,以後我們大明的商船往來倭國、朝鮮、南洋等地區就更加的安全了。」
「眼下已經開始進入夏天了,天津這邊有好幾百艘大船都在準備著前往黃金洲,以前還要擔心倭國這邊,現在卻是可以大大放心了。」
听到劉健的話,謝遷頓時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打贏這一仗對于大明的意義,對于大明來說,這一仗的意義就是解決了東邊的麻煩,至少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大明東邊都可以高枕無憂。
可是,他謝遷是浙江人,典型的江南人,他所代表的是江南地區大商人、大地主、大士紳的利益。
倭寇橫行,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有人和倭寇、海盜勾結,用他們來封鎖東南沿海地區,以便他們壟斷利潤驚人的海貿。
倭寇沒有了倭國這邊的支持,它就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即便朝廷大軍不去清剿,這些倭寇自然而然也會消亡的干干淨淨。
這不僅僅沉重的打擊了倭寇,同樣也是打擊了東南沿海地區這些大家族、大商人、大士紳的利益,以後想要再壟斷海貿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加上北方天津這邊海貿、造船業的興起,迅速搶奪了江南地區這些人的市場和財路,所以江南地區這邊這些大商人、大家族、大士紳的意見就非常大。
正所謂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江南地區這些大商人、大家族、大士紳們自然是不甘心,一直都試圖通過朝中這些出身江南地區的官員來影響大明的朝政。
要是以前,隨隨便便都能夠找到很多人出來為他們的利益代言,可是經過了幾個大案,江南士林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現在整個朝堂上面,盡管出身江南地區的官員還有很多,但在最高層面這邊剩下的僅僅只有幾人了,而謝遷就是他們當中的代表,他是內閣閣老,朝中重臣。
毫無疑問,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江南士林的代表,也成了江南地區這些大家族、大士紳、大商人們的利益代言人了。
謝遷環顧一圈,劉健和鐘是北方人,李東陽和劉大夏都是湖南人,和他們江南人都穿不到一條褲子上面。
特別是劉健和鐘,現在北方京津地區的興起,他們這些北方出身的官員自然也是跟著收益很大。
北方出身的這些官員,各自背後的家族多多少少都跟著享受到了資本主義興起、海貿興起的好處。
從劉健的話中都可以知道,北方這些官員都是支持對倭國動武的,沒有辦法,天津這邊大大小小的商行,這些北方的官員多多少少都是有股份的。
這即將前往黃金洲的幾百艘大船,這里面也是有他們的股份,倭國這邊如果不穩,他們的投資就可能要打水漂了。
狠狠的教訓了倭國,他們的投資就穩了,絕對是要支持的。
「可是,劉公,這倭國畢竟是我大明的藩屬國,我們如此興師動眾的逼著倭國簽下城下之盟,他們會對我們心服口服嗎?」
「更何況,張懋、劉晉他們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這賠償一千五百萬兩白銀,數額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又要割讓石見國,租借兵庫之津,以後還要在倭國駐軍,這哪里符合我們大明的上國的身份啊?」
謝遷想了想說道。
「心服口服?」
「怎麼樣才能夠讓倭國心服口服?」
劉健看了看謝遷,笑了笑問道。
「這…當然是以仁義、誠信…」
謝遷說到這里的時候都有些說不下去了。
「仁義?」
「誠信?」
「我們大明對倭國一向仁義,也是一向誠信,但是他們卻不把我們大明放在眼中,不約束自己的武士,以至于我大明東南倭患日重,更是殺害我大明商人。」
「我覺得劉晉說的對,對付倭國講仁義道德是沒有用的,唯有用拳頭狠狠的教訓他們,他們才會知道怕,自然而然就對我們言听計從了。」
「至于所謂的心服口服,根本就沒有必要。」
劉健笑了笑說道。
心里面也嘆口氣,內閣三巨頭之間的裂痕已經很明顯了,以前和謝遷還是能夠聊得來的,現在嘛,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了。
兩人在朝政意見上的分歧也是越來越大,就像這一次出兵倭國一樣,其實謝遷是堅決反對的,而劉健是支持出兵倭國的。
「劉公,謝公,現在爭論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李東陽站出來當和事佬,他也是已經看出來了,劉健和謝遷之間的矛盾、分歧越來越大,他夾在中間也是很不好做。
當然了,李東陽也是偏向于支持劉健的,因為他在一些商行當中也是有股份的,另外他覺得這幾年大明日新月異,煥然一新,蒸蒸日上,大明中興有望。
這一切都離不開天津,離不開開海禁、離不開海貿,所以不管是決定腦袋,還是為了大明,他都更傾向于支持劉健。
「是啊,討論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木已成舟,覆水難收~」
謝遷點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接著想了想也是直接告辭,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看著謝遷離開,眾人一陣沉默,大家心里面都知道,文官集團現在也是已經分裂了,不再是一塊鐵板了。
……
皇宮乾清宮之中。
「哈哈,干的漂亮~」
弘治皇帝看到了最新從倭國這邊傳回來的消息,那是真的龍顏大悅,高興的合不攏嘴。
「張懋、劉晉做的不錯~」
弘治皇帝心情很好,心里面都在不斷的盤算起來。
「一千五百萬兩白銀的戰爭賠款,這兵權收回來之後,前前後後也是花了幾百萬兩銀子出去了,沒想到僅僅只是打了一個倭國,連本帶利息就全收回來了。」
「有了這一千五百萬兩銀子,軍制改革的事情就可以加快了。」
「從傳回來的戰報來看,新軍戰力強悍,火炮和火槍威力強大,僅僅只是靠火炮就輕輕松松打敗了倭人,或許可以再擴建幾支新軍出來。」
弘治皇帝心里面默默的計算著,他沒有想到僅僅只是打贏了倭國,竟然能夠獲得一千五百萬兩銀子的賠款。
這買賣可以做。
前前後後也不過出動了幾萬大軍,在倭國這邊打了幾場仗,基本上都是依靠強大的火炮轟擊敵人,真正的正面廝殺並沒有多少。
所以死傷非常的輕微,陣亡、犧牲的將士還不到三位數,受傷的也不到五百人,以如此微弱的代價就狠狠的修理了倭國一頓。
「肯定是劉晉這小子弄出來的,張懋、劉晉、楊雲三個人的肯定是不會知道當家的難處,唯有劉晉才知道銀子的重要性。」
「是該好好的賞一賞他了,前前後後也是為我做了很多的事情了,封爵肯定是要封的,侯爵應該不過分,不過他還是太年輕了,以後要輔助厚照,一下子封侯,以後就不太好再賞賜了,先封個伯爵吧。」
弘治皇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劉晉。
這個條約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出自劉晉的手筆,又是割地、又是賠款,再加上這租借之類的條款,張懋他們是想不出來這些東西的。
所以弘治皇帝也是在尋思著該怎麼好好的賞賜下劉晉,劉晉為他們老朱家也是做了很多事情了。
別的不說,單單是為老朱家弄下來的這些產業,他們老朱家現在的財富到底有多少,估計連弘治皇帝自己都弄不清楚了,反正他現在是不用銀子犯愁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摳摳搜搜了。
「對了,還有這個石見國,石見銀礦有幾億兩銀子,這歸屬我們大明,以後就可以慢慢的開采了。」
很快,弘治皇帝的目光又是鎖定到了石見國上面,想起了石見銀礦,弘治皇帝就更高興了。
蘊含幾億兩銀子的石見銀礦,足夠開采很久了,未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單單是這石見銀礦開采出來的銀子就足夠他來維持大明軍隊的開支了。
「搞到了銀子,解決了倭患,又穩住了前往黃金洲的航線,這一站打的值,劉晉也不虧是高人子弟,目光看得遠。」
「有了石見,又租借了兵庫之津,在這里駐軍,以後倭國就要老老實實了,我大明東邊從此以後再無禍患了。」
弘治皇帝看向地圖,看向大明的東邊,整個人也是露出了笑容。
拋開了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往來就是要以利益為主,符合大明利益的事情就要多做,損害大明利益的事情就不該去做。
要是考慮什麼宗主國、藩屬國的事情,不對倭國動武,這銀子從哪里來,這倭患又該如何去消除?
「還是劉晉說的對,國與國之間只有永恆的利益,至于其它的都是假的。」
弘治皇帝想起了劉晉的話,頓時就笑了笑。
「接下來就是北方的草原了,韃靼小王子雖然死了,韃靼遭到了重創,不夠瓦剌現在卻是借機一統草原了。」
很快,弘治皇帝的目光又轉向了北方廣袤的草原。
根據最新的消息,瓦剌大軍東進,橫掃整個草原,從天山、阿爾泰山一直到東邊的大興安嶺、東北地區,瓦剌大軍所過之處,草原上面的部落紛紛臣服。
原先屬于韃靼小王子統治的區域和部落現在基本上都已經被瓦剌大軍給收服,韃靼滅亡了,但是弘治皇帝卻是高興不起來。
因為北方草原被統一了,草原人一旦統一起來,指不定就又是一個蒙古帝國的誕生,毫無疑問,統一北方草原的瓦剌大軍很快就會再次南下,意圖入住中原大地。
這是現在弘治皇帝最頭痛的一件事情了。
當初殺了小王子,韃靼眾部落重創,沒想到最終卻是便宜了瓦剌,讓瓦剌統一了北方的草原。
北方邊境現在雖然還很安靜,但是弘治皇帝已經可以感受到北方草原狼的目光已經看向了南方。
不過弘治皇帝現在也是不怕,因為他也是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