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沉默半晌,緩緩說道︰「二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現在我還不能答復你們。」
孟昶嘆了口氣︰「如果此事你處理不好,那北伐之事,也就此作罷吧,因為你瞞不過劉婷雲的,而她,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傳給那些控制她的人。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朱雀大人,你的意思呢?」
徐羨之冷冷地說道︰「是的,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如果白虎大人不同意做好這個保密措施,那我們不會同意北伐的,剛才所議的一切,就此打住。」
劉毅咬了咬牙︰「好了,你們想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至于劉婷雲的事,還有陶淵明的事,我還得好好想想,你們見到陶淵明可以直接下手要了他的命,但是我還得再想想是不是非如此不可。畢竟,跟天道盟,跟陶淵明背後的勢力,我還想去接觸一下,起碼模模對方的底,現在敵暗我明,不是什麼好的態勢。」
孟昶沉聲道︰「這些是你的打算,與我們無關,對我們來說,剛才已經定下來了,陶淵明一露頭就要殺了他,有我和朱雀大人辦此事,只要他還在晉國出現,就應該活不了多久。」
劉毅嘆了口氣︰「罷了,你們先走吧,這里讓我一個人靜靜,後面庾悅留下來的那些,我來收拾。」
孟昶看了徐羨之一眼,沉聲道︰「朱雀大人,我們走吧,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等我們去處理,如何做到剛才議的那些事,也需要你我好好商量下。」
徐羨之淡然道︰「這是應該的,北伐之前,先處理好這些事情,不留任何隱患。白虎大人,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對了,按我們約定的,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此聚會,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這里清理干淨,不要留下任何痕跡。燭台里的萬年人魚脂倒出來,足夠把這里燒個干淨。當心不要引火燒身。」他留下了這意味深長的最後一句後,就和孟昶一起長身而起,走向了門口,隨著鐵門的開合,很快,大廳之內,一切歸于平靜,只有庾悅的嘔吐物留下的那股子怪味,混合著五石散的濃烈味道,中人欲嘔。
劉毅閉上了眼楮,身體向後仰去,他摘下了面具,火光映著他那張陰沉的臉,時而肌肉扭曲,時而殺氣騰騰,時而熱淚盈眶,甚至眼淚會沿著他的眼角流下,若是他的手下或者是同袍們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一定會懷疑自己的眼楮,那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大軍閥劉毅,居然也會哭泣嗎?那可是他的父母離世時都沒有過的事啊。
緩緩地,劉毅睜開了眼楮,他的眼中已無淚水,而表情也變得平靜,他喃喃地自語道︰「婷雲,對不起,為了我的大業,你安心上路吧。我永遠愛你,但是,你不得不死,不然的話,連孟昶和徐羨之都不會站在我這一邊,要怪,就怪你為什麼要跟陶淵明扯上關系,為什麼是天道盟的眼線!」
說到這里,劉毅緩緩地站起身,看著庾悅對面的桌上,那一堆成形的嘔吐物,咬著牙︰「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公平二字,婷雲,當年你也和庾悅一樣,高高在上,看我們這些底層草根不起,現在,你們一個個卻是要拜倒在我的腳下,這幾年,拜你所賜,幫我拉了大量中小世家,我本想借此和你長長久久,為此不惜得罪劉裕,可是,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我發誓,你死之後,我不會再娶任何女人,哪天我得登大位之時,必立你為皇後!黃天在上,厚土為下,我劉毅在此發此重誓,若有所違,天誅地滅!」
說到這里,劉毅長嘆一聲,從懷中模出了一方布巾,開始擦拭起那桌上的嘔吐物,一邊擦,一邊自語道︰「這五石散的味道,如此奇特,真的能讓人忘乎所以嗎?我都沒有服用,只是這個味道,就引得我居然可以不顧這嘔吐物的酸臭之味,難怪這些世家公子們個個離不了他。如果這五石散真的是這天道盟所控制的,那我絕不能跟他們正面為敵,起碼,我得先弄到這些配方成分才行!」
他一邊自語,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很快,整個台子上都給他打掃干淨了,那些嘔吐物也給包裹進了這一塊黑布之中,那是劉毅多年的習慣,身上總是帶著一塊打包布,以包裹殺人之後的貨物或者是戰場上擄掠來的珠寶,盡管現在已經手握大權,成為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但那一方布巾,卻永遠是他貼身所帶。
劉毅長身布起,提起了這個布裹,正要出門,突然,他的目光掃過了一邊的牆角那里,庾悅剛才最後沖到牆邊,嘔吐的那些黃綠色的膽汁,還留在那里,散發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劉毅的眉頭微微一皺,喃喃道︰「庾悅,你小子就是吐也不能吐在一個地方嗎?真他娘的惡心。」
他說到這里,搖了搖頭,從自己的黑袍之上,撕下了一塊,走到了牆邊,伸手去擦,嘴里還嘆道︰「女乃女乃的,我為啥要多此一舉,反正這地方是最後一次用,一把火燒了不就完了嗎,為何我還要…………」
可是,他的聲音突然停住了,一臉不滿的表情也停留在了臉上,轉而變得格外地驚訝,因為,順著他手中的擦拭,牆壁之上的石灰沙沙落下,而一根如兒臂粗的玄銅管子,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而且,管子的中段,一個小拳頭粗的黑色洞口,就安在那牆上的燭台之後,而底部則通向了地下,隨著劉毅的動作,他的呼吸聲都從這根管子的洞口鑽入,如同呼嘯的風聲,直入深不可測的地底。
劉毅瞪大了眼楮,猛地拉起地上的一個碎石塊,一咬牙,這地面上頓時裂起了千百條縫,並隨著劉毅的這一個動作,一片亂石飛起,一個帶著手環的蓋板,清楚明白地展現在了劉毅的面前,而劉毅拉起了那個吊環,卻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洞口露了出來,一股詭異而奇特的味道,伴隨著淡淡的迷煙,把他整個人頓時給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