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處和胡老六的臉色微微一變,看向了身後,只听到一陣隆隆作響,朱齡石親手駕馭著一輛四輪戰車,沒有安裝擋板,車上也是空空如也,沒有一人,四匹拉車的戰馬倒是神采飛揚,披著甲冑,這輛戰車就這樣飛馳到了眾人的身後,十步左右的位置,這才停了下來。
而在朱齡石側面與身後,則有二十余輛戰車也奔馳到位,御手駕著長策,勒著馬頭,而車上的弓箭手則有三名,都拿著強弩,而不是普通的步弓,兩名手持長槊的甲士,一左一右地站在御手的身後,為其提供保護。
孫處笑了起來︰「大石頭,你來的可真快哪,我們這里正好吃緊,你就殺到了。」
說到這里,孫處的眉頭微微一皺︰「只是,你的這些戰車上沒有加裝擋板,跟騎兵對沖起來,只怕車上的弓弩手無法得到保護啊。」
朱齡石點了點頭,一指車廂之內︰「擋板帶來了,但沒來得及裝,這不是在顧念你們,怕有個閃失嗎,所以我先帶了三十輛戰車沒裝擋板就沖過來了,我這車上甚至都沒來得及放護衛呢。」
孫處二話不說,跳下了馬,然後一下子就沖上了朱齡石的戰車之上,一邊的護衛拋過一根長槊,給孫處抄在手上,沉聲道︰「大石頭,你是主將,不宜輕身犯險,我來當你的車右(持槊衛士)。」
朱齡石點了點頭,對著左右的戰車一揮手︰「向前沖擊,不求一次滅敵,只需要打破敵軍的陣形,阻止他們的突擊即可。」
幾輛戰車上的御手們齊齊地起身行禮,然後奮起長鞭,戰車的車輪滾滾隆隆,伴隨著車上軍士們的齊聲吶喊,就向著百步之外,仍然是十人一隊,齊頭並進的俱裝甲騎,沖了過去。
孫處對著胡老六點了點頭︰「老六,趁著戰車頂上,你抓緊重組隊伍,一旦我們的戰車取得優勢,就趁勢追殺敵軍。」
胡老六咬了咬牙,說道︰「我只要半刻時間,就能整好隊伍,到時候听將軍們的命令!」
他說著,頭也不回地就奔向了一邊。
朱齡石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一戰,真是苦了胡老六他們了,我在這一路上看的也真切,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們了,完全是用兄弟們的性命來拖延時間,要不是他們的努力奮戰,恐怕我們也來不及趕過來,敵軍只消有半刻的時間,就能從我們的合圍中鑽出去,再想追上,可就難了!」
孫處點了點頭,六七十步外,戰車已經跟對方的俱裝甲騎交上了手,兩邊的弓弩在激烈地對射,但戰車上的步兵強弩,顯然在這種幾十步的對射中佔了優勢,畢竟弩力超過普通的步騎弓。
即使是身著重甲的俱裝甲騎,給這強弩射中,也是矢透重甲,一旦擊中要害,那就立馬一命嗚呼,可以看到前幾排的幾隊俱裝甲騎,一半以上的騎手,都已經不再是端坐馬背之上,而是趴伏在馬身上,顯然,已經非死即傷,但仍然沒有落馬而已。
而晉軍的戰車之上,持槊和持盾的戰士,則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家伙,尤其是持盾的戰士,干脆跳到了御手的身邊,為其遮擋著迎面而來的長箭……
只是這些盾衛和槊們身後的強弩手們,卻是徹底地沒了防護,對方的弓箭,一旦射中這些弩手,也是中箭斃命,不停地有人慘叫著摔下戰車,在沖天的煙塵中,只翻滾了幾下,就再也不動。
前方的戰車之上,一個軍官吹起了急促的兩聲號角,雙方已近到五十步之內,所有車上的強弩手們,紛紛從車後跳了下去。
有些人因為巨大的慣性,一時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但馬上就從地上彈了起來,端著手中的強弩,立在原地,就是對著幾十步外的俱裝甲騎,開始了精準的點射。
這回他們射擊的目標,不再是人,而是戰馬的腿,這些俱裝甲騎的戰馬,盡管也是身披馬甲,但是腿部卻是在外的,而晉軍的弩手們,則專門對著這些沒有給甲片防護到的馬腿,尤其是大小腿之間的膝蓋位置,進行點射。
一時間,飛矢如蝗,馬兒被射斷腿後的悲嘶之聲,不絕于耳,伴隨著戰馬僕地的聲音,只一輪射擊,就有二十余匹俱裝甲騎,連人帶馬地給射倒在地。
因為剛才甲騎們是近距離排在一起,形成密集的隊形沖鋒,這種摔倒就起了連鎖反應,連帶著讓周圍的幾匹馬兒也跟著倒地。
很快,第一批的百人鐵騎,就倒下了一半有余,剩下的騎士們也只能挽著馬韁,來回閃避,哪還顧得上象剛才那樣舉箭端槊,從容不迫地攻擊來敵呢?
趁著對面的這一陣混亂,戰車突然開始了全速的奔馳,現在幾乎所有的戰車之上,都已經不再有弓弩手,只剩下了御手和兩三名盾衛與槊手,槊手們舉著長槊,橫在車的兩側,也不去具體的擊刺哪個敵軍,而是這樣橫槊飛割,這正是戰車沖騎陣時的厲害招數,與西亞的鐮刀戰車收割人頭相比,也有異曲同功之妙。
第一線的俱裝甲騎與十余輛戰車交錯而過,只一個照面,就有二十余騎給生生地從馬背上掃落,有些更是連人帶馬給生生橫掃在地,全副盔甲的騎士們,往往會給自己的座騎活活壓死,更有甚者,人馬摔在一起難以動彈,騎士們正要掙扎著起身時,卻發現緊隨而來的新一輛戰車,就從自己的身上碾過,有些人居然生生地給車輪碾成兩半,就如同給巨斧腰斬過一樣,腸腑橫流,死得慘不忍睹。
慕于剛的吼聲在第二陣響起︰「不要慌,卡他們車輪,回射吳兒!」
隨著他的話,俱裝甲騎們如夢初醒,第二隊的百余騎,這回沖上前去,只是不再象之前那樣列密集陣形了,他們分散開,從戰車的邊上沖過,不再象之前的同伴們那樣想坐在馬上與敵對刺,而是伏在馬鞍上,避過那橫槊對自己的飛割,而他們的騎槊,則拖到地上,交錯而過時,狠狠地抽進了車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