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雙的聲音,抬高了八度,卻在越來越響的鐵蹄振地聲中,顯得更小了,他旳喉嚨在充血,聲嘶力竭,卻也只能勉強讓身後的沈田子听到︰「敵距,八十步!當心弓箭!」
他的話音未落,就只听到一陣淒厲的破空之聲,沈三雙扭過頭大吼道︰「趴下,舉盾,快…………」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一箭從他的後腦穿入,如同擊中了一顆雞蛋,血淋淋的箭頭,從他張大的嘴中透出,他的表情仍然停留在最後喊出讓大家躲閃,舉盾時的那副急切之情,眼楮睜的大大的,甚至連手都伸出來在空中似乎想要揮舞,以指揮大家完成規避,但就是這一箭,要了他的性命。
沈三雙的尸體,重重地落到了地上,鮮血從他的嘴里流出,而那枚銀色的箭頭,卻是與普通三稜箭頭不同,是一枚四稜箭頭,箭頭之上還用鮮卑字和漢字刻著一個名字,沈田子的眼中閃著仇恨的怒火,如同地獄的烈焰,一字一頓地咬牙道︰「卡德羅,卡德羅,和剛才射我的狗賊是一個人,我不親手劈了你,從此不進沈家一步!」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淚光閃閃,看著死不瞑目的沈三雙,咬牙道︰「三雙兄弟,你安心上路,三哥我必會取了這個叫卡德羅的狗賊首級,祭奠你的英靈。來生,咱們再做兄弟!」
說到這里,身邊的另一個名叫沈牛子的軍士,乃是沈田子的貼身護衛,想要起身接替沈三雙去測距,沈田子一把把他按倒在地,厲聲道︰「趕著投胎嗎?」
那沈牛子咬牙道︰「三哥,總得有人看外面的情況,三雙兄弟不能白死!」
沈田子咬了咬牙︰「不用看,他們三十步距離一箭,剛才這是第一箭,八十步!」
他的話還在沈牛子的耳邊回蕩著,就只听到一陣新的破空之聲,從頭頂傳來,這回,甚至連一個沙袋,都被幾根長箭狠狠地擊中,絕大的力量透過箭身,跨過五十步的距離,竟然將堆在車上的,一百多斤重的大土囊就這樣給擊落下車,里面的沙土順著破口,在嘩啦啦地向外流,把沈三雙戰死時嘴里流出,現在身下土坑里形成的一個小小的血泊,也給埋上了。
沈田子厲聲道︰「敵距,五十步,全都準備好了,第三箭時,全他娘的給我按剛才說的打!」
身後響起了一陣齊聲的吼叫,透著沖天的怒火和殺氣︰「諾!」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厲害,胡騎的尖嘯之聲和各種詛咒與辱罵之聲,諸如「吳狗去死」「我要砍十個腦袋做酒杯」之類的話,也都清晰入耳,沈田子的手,伸向了沈三雙剛才給射穿的腦袋,那根仍然在滴血的長箭,抓住了箭頭,猛地一用力,箭頭連同著幾寸的箭桿,齊齊折斷,伴隨著他的低吼︰「三雙兄弟,你放心,殺你者,我必會用這箭頭,了結他的性命,卡德羅,我一定會找到他!」
第三輪的箭雨,帶著死亡的呼嘯,直飛而來,而俱裝甲騎的戰吼之聲,響徹天地,齊聲的「嗚——拉」的突刺狂吼,幾乎能讓這些吳兵們的心,從嗓子眼跳出來,六七個沙囊,被勁弓射得從車飛直飛出去,在空中飛出六七步,才重重地砸到地上,如果剛才站在車上的是人,也一定會是這樣的結果!
沈田子突然大吼道︰「拉土囊,給老子狠狠地砸!」
上百根繩索幾乎是在一瞬間猛地扯動,這些中滿了箭的沙包土囊,頓時就從車上給迅速地拉到了後面,兩人一組的軍士,扛起這些沙囊,用出吃女乃的勁,就向著二十步外,那一整排端著長槊,吼著嗚啦,站在馬鐙之上,幾乎是御風飛突的俱裝甲騎們,扔了過去!
二三十個沙囊,被多桿長箭射穿,一邊在空中飛舞,一邊飛快地向下撒著沙土,被這勁風一吹,幾乎形成了一道沙塵暴,把二十步外這些突擊的俱裝甲騎們,卷進了這沙暴之中,很多正在瞪著血紅的眼楮,夾槊突擊的騎士,突然間就此給這樣風塵迷了眼,等待而來的箭雨沒到,卻來了一陣沙塵暴,讓不少人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楮,連嗚啦的戰吼也喊不出來了,氣勢一下子降了不少。
沈田子那人熊般的身軀,猛然起立,他赤著雙臂,那臂甲在剛才就給他卸下了,兩臂之上那暴突的肌肉塊子和青筋,讓他瞬間發出了巨靈神般的力量,手中抄著的這桿槊身猛地一挑一挺,空著的這輛兩輪拋桿車,凌空飛起,向著已經沖到十步左右的那一排俱裝甲騎,狠狠地砸了過去。
與此同時,二十多輛散布在陣前的小車之後,二十余名最強壯的力士,也都跟沈田子一樣,挑起小車的車輪,砸向了對面的俱裝甲騎,一時間,空中沙包與木車同飛,沙暴共煙塵一色,如同一陣黃色的長龍,卷向了潮水般沖向晉軍步陣的俱裝甲騎們。
「彭」「啪」「 」,沙包和小車砸中俱裝甲騎的聲音,不絕于耳,隨之而來的,則是全身包裹在鐵盔鐵甲中的俱裝甲騎,翻身落馬的聲音,這些畢竟是一兩百斤的重物,在如此密集的地方齊射,讓同樣以密集陣形沖鋒的俱裝甲騎們,根本無法閃避,更無法後退。
只一個照面,就有二十余騎給生生地砸倒在地,與弓箭射中他們不同的是,弓箭即使可以破甲殺人,哪怕是尸體坐在馬上,馬兒的慣性仍然可以讓這一騎沖開防線。
可是被沙囊和小車砸中的人,卻是連人帶馬都立即倒地,甚至在地上會瞬間形成新的障礙物,把十步之後跟進沖擊的下一排騎士,也紛紛絆倒在地,氣勢一往無前的甲騎突擊,居然一下子就倒了半隊的騎士,四五十騎還沒踫到對方的步兵,就落馬僕地,一命嗚呼!
可是,仍然有三十余騎騎術高超的家伙,在如此突然的變化之中,仍然是靠著鐵騎的本能作出了反應,他們的座騎如同有靈性一般地躍過地上的尸體和沙包,長槊前出,向著對面已經全無防護的吳兵陣列,發出死亡的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