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兒漢恨恨地拔掉了左臂之上的一根箭枝,幾片碎甲葉,伴隨著他拔箭的動作,紛紛落下,箭頭上染了些血漬,他一把撕下了腰上的一塊布帛, 用牙咬著,隔著甲冑就扎了一圈,碎甲處不再有血冒出,這就算完成了個簡單的包扎,而扎完後的他還看著周圍的手下們,冷笑道︰「晉人的箭,不過如此,還沒騎馬摔下來擦破的皮多呢。」
不少騎士們,也跟著哄堂大笑起來,只是一個黑大個兒皺著眉頭,說道︰「別兒漢大人,只怕,這樣沖擊不是個辦法哪,吳兒是有備而來,盾陣,沙包,還有趴地上刺我們馬月復的家伙,後面還了箭陣弩機,我們怕是難以沖動啊。」
別兒漢轉頭看向了這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紹里古兒,你這是怎麼了?難道你怕了嗎?」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你兒子第一排沖擊的時候也戰死了,難道你不想給他報仇了嗎?」
這個黑大個兒紹里古兒一听到這里,眼圈就紅了,咬著牙,說道︰「我當然想報仇, 我恨不得把所有弩機後的吳兒全都砍成肉泥, 方解我心頭之恨, 但是,我是軍官,我要為手下的幾十個兄弟負責,我不能不顧他們的死活,為了報仇就讓他們去送命!」
說到這里,紹里古兒頓了頓,一指身後︰「少主正在向這里靠攏,也就兩百步的事,我們可以等他來了後,一起合兵突擊,現在我們也就不到百騎,是攻不破吳兒的防線!」
別兒漢咬著牙,搖頭道︰「不行,少主他們是要打穿敵軍側翼,不能在這里停留,,我們打仗不能光想著找人幫忙,如果等少主來了,那一定是給下令隨他一起通過,你也知道敵軍的弓弩很強, 要是他們這樣萬箭齊發,我們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紹里古兒的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用我們的沖鋒,為少主保護側翼?是犧牲我們兄弟的命,確保少主他們能沖過?」
別兒漢沉重地點了點頭︰「不錯,從這里看,就知道陣後殺機重重,我們之前想簡單了,以為晉軍的側翼無備,但實際上他們的防守甚至比正面還要嚴密,少主他們不知道這個情況,只求通過的話,恐怕會吃大虧,紹里古兒,留下十個兄弟,準備去通知少主,我帶剩余的部隊,再次沖陣。」
紹里古兒咬了咬牙︰「你這是找死啊,與其這樣,不如通知少主他們趕快退出,要是這里有埋伏,那後面恐怕也少不了。之前的那些晉軍騎兵,只怕是來誘我們深入的。」
別兒漢搖了搖頭︰「退是不可能退了,無論是我們,還是少主,既然來了這里,就不要想著全身而退的事了,如果能暴露晉軍的所有埋伏,引來他們的主力,可能王爺那里的大軍,就有機會了,紹里古兒,你兒子陣亡了,我不能讓你也再沖,留在這里,告訴少主發生的一切,這是我的命令!」
紹里古兒正要開口,卻只听到側面傳來一片鐵蹄動地之聲,越來越近,他和別兒漢同時扭頭看去,卻只見是二百多騎的宿衛鐵騎,正在庾長慶的率領之下,重新列好了陣形,向著本方沖殺而來,這些宿衛騎兵們,幾乎人人都帶著傷,身上或多或少地扎著傷帶,但個個怒目圓睜,咬牙切齒,顯然,剛才吃了大虧的他們,去而復返,這回是來拼命的。
別兒漢冷笑道︰「還真的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死性子,也罷,我們沖不破側面的吳狗陣列,還收拾不了這些騎馬的吳兒嗎?俱裝騎士們,掉轉方向,跟我殺光這幫吳兒騎兵!三箭之後,全軍突擊!」
所有的騎士們轟然叫了一聲好,每個人都抄起了大弓,跟著別兒漢一起,對著蜂涌而來,百步左右的宿衛騎兵,就是一箭發出。
「嗖」「嗚」之聲,伴隨著十余人落馬的聲音,對面也是一陣箭雨襲來,四五個俱裝騎士給射中了要害,倒下馬來,可剩余的人,端坐馬上,不閃不避,又是一陣箭雨而過,緊接著,第三箭射出,面對著沖到三十步之內,陣形略有些散亂,不復剛才嚴密齊整的晉軍宿衛鐵騎,這些俱裝騎士們抽出了馬刀,重劍,就吶喊著沖了上去。
這回的兩軍,沒了煙塵的掩護,因為雙方幾乎是在兩百步不到的距離就這樣迎面而戰,也沒有副馬掩護的取巧,兩邊的速度沖不起來,也避免了第一輪沖撞時的落馬損傷,幾乎都是捉對廝殺,與面對面的敵人,在馬背上各憑武藝,斗了個你死我活!
只是,雖然沒了風沙的加成,但俱裝甲騎們,在馬上的武藝,仍然不是這些宿衛騎士們可比,一通廝殺之後,仍然是有三十多名宿衛騎兵給打落馬下,可是他們擊殺的俱裝甲騎,還不到十騎。
畢竟,雙方的馬上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的,再說這些世家的家丁護衛們,也不過是些晉軍普通部隊中的強者,跟北府軍這種經歷了魔鬼訓練,或者是俱裝甲騎這種橫行天下幾十年的強軍相比,仍然有很大不足。
庾長慶狠狠地一斧劈出,對面的俱裝騎士正是紹里古兒,他舉起手中的鐵錘一格,斧錘相交,各自蕩開,而庾長慶只覺得右臂發麻,虎口居然也裂了,再一看自己的斧口,居然卷了刃,而對面的鐵錘,卻是形狀不變。
紹里古兒哈哈一笑︰「這等武藝,也敢上陣為將?去死吧!」
這下輪到紹里古兒揮錘反擊了,身邊的一個副將,也是庾長慶的大佷子庾佑之連忙揮舞著重劍,從側後方殺來,想要相助,卻只听到紹里古兒破口大罵︰「哪來的崽子添亂!」
紹里古兒回首一錘狠狠掄出,這錘劃了一個大回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庾佑之的馬頭之上,這披甲戰馬的馬首,給十余斤重的大錘一掄,頓時就變了形狀,盔甲狠狠地嵌進了馬的頭蓋骨之中,戰馬登時倒地暴斃,把馬上的庾佑之也狠狠地甩到了地上,沒入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