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妙音,有的話不能隨便亂說,這司馬氏的宗室,又怎麼會去聯合希樂?希樂他昏了頭也不會再跟司馬氏扯上關系,上次接任荊州的司馬榮期和司馬休之,先後就是給他趕走的。」
王妙音冷冷地說道︰「那裕哥哥你說,如果想要從你手上奪取大權,成為大晉第一人的辦法,只有去結交司馬氏的宗室,然後來個挾天子以令諸候,那以劉毅的為人,他會不會去做?」
劉裕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王妙音繼續說道︰「以前劉毅驅逐司馬榮期和司馬休之,是因為這兩個人在當時他西征剛結束,桓氏初滅,荊州刺史一職還沒定下之時,就急不可待地想要跑過來搶這荊州刺史和益州刺史之位。不是因為他跟你一樣多討厭這些司馬氏的王爺,而是因為這些王爺想來搶他打下的地盤。你還不明白?」
劉裕點了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只不過,現在的情況也沒什麼變化,司馬氏從皇帝到宗室,仍然是個個野心勃勃,沒機會也想創造機會跑出來奪權,要不是我們必須豎立忠君愛國的理念,暫時還不能動他們,我也不會容許他們繼續這樣橫行天下。胖子,你說,光你向我匯報的司馬氏宗室橫行不法的案子,都有多少了?」
劉穆之淡然道︰「人家頂著個皇親貴族的身份,卻又沒有一官半職,當然心里不舒服了,只能借機會去欺負一下平民百姓,麻醉一下自己。非獨是司馬氏宗室,不少世家子弟其實也是如此,說穿了,還是閑著沒事慣出來的。」
劉裕咬了咬牙︰「閑著沒事就去自食其力,我就不信,要他們成天自己動手,種田織布,還會不會這麼閑著沒事。」
劉穆之笑道︰「行啊,那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他們革除宗籍,貶為庶人才可以,對世家子弟一樣,剛才和妙音說了這麼久,不就是在談這個嘛。只不過,就算出了五服,要徹底奪了爵位,成為平民,也需要點時間呢。」
劉裕嘆了口氣︰「罷了,先不談這些,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你們這樣一說,希樂為了奪權,倒還真有可能跟司馬氏宗室走到一起,妙音,這可得麻煩你盯緊了,皇帝那里有你,但是司馬氏諸王中現在最眾望所歸的司馬德文…………」
說到這里,他的眉頭輕輕一皺︰「此人現在給不少司馬氏宗室推為首領,威望甚至高過了皇帝,上次廷議出兵南燕之時,他就公然與我辯論,若不是你當時挺身而出壓過了他,恐怕現在我們都不會在這里,你所擔心的,恐怕就是他跟劉希樂會走到一起吧。」
王妙音平靜地說道︰「司馬德宗是個廢人,只會成天躺在床上,我以皇後的名義代他行事,可以實現控制宮廷,但司馬德文卻是個正常人,而且歷經磨難,心志堅忍,說老實話,遠遠要強過不少世家子弟,尤其是搞人際關系,拉攏世家貴族這點上,謝混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有這麼厲害?」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他確實很厲害,當年司馬榮期和司馬休之跑出來搶奪荊州刺史,我後來查得清楚,不是他們本人的意思,而是司馬德文在背後的指使,尤其是司馬休之,他們譙王一系在司馬曜當政時忠于朝廷,被桓玄幾乎斬盡殺絕,于是司馬德文極力勸說司馬休之去荊州,鏟除桓玄舊黨,為他大哥和佷子們報仇。若不是他,天生膽小怕事的司馬休之,又怎麼敢去接手桓玄剛剛敗亡,各地都是桓氏舊部的荊州呢?」
說到這里,劉穆之頓了頓︰「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們起兵之後,立的武陵王司馬遵為攝政王,這個司馬遵倒是老實听話,完全按我們的意思行事,可是司馬德宗,司馬德文從荊州給救回之後,司馬遵剛剛交回攝政之權,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因到現在也沒查出。」
劉裕的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此事也可能是司馬德文所為?可有證據?」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是直覺告訴我,此事不簡單,因為要看是誰下手,得看誰最獲利。在司馬德文不在時,司馬氏的宗室以司馬遵為首,建義以來的一年,都是他來作為召集者管理司馬氏宗室,而當時我們制訂的給司馬氏宗室諸王錢財, 田宅,卻不給他們官職權力的策略,也執行得不錯。」
「可是司馬德文一回來,司馬遵就死了,從此司馬氏的宗室諸王,以司馬德文馬首是瞻,然後他就開始慫恿司馬榮期和司馬休之出來做刺史,想要恢復以前西朝之時司馬氏王爺分鎮各地,擁兵自重,一旦朝中有事,就起兵響應的局面。」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只不過他們當時惹的是劉毅,想奪的是荊州,所以劉毅就故意放桓振反攻江陵,趕走了司馬休之,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至于司馬榮期就更慘了,還沒上任益州就在白帝城被叛亂的譙蜀叛軍所殺,而他的兒子司馬楚之,則干脆叛國投秦。」
王妙音正色道︰「這些事並不是我們做的,但暗中卻象是有只無形的手在操縱這一切,自此之後,我也加強了對司馬德文的監視,命他搬出了皇宮,到王府居住,也是不想讓他有接觸司馬德宗,借機以皇帝的名義下詔的機會,這回我隨軍出征,一直帶著玉璽,就是怕他趁機生事。」
劉裕點了點頭︰「辛苦妙音了,我現在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的隱情,也能理解,你以皇後的身份,一直阻止司馬氏宗室的復闢,有多艱難,真的是苦了你啦。」
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閃︰「所以,我最擔心的就是司馬氏宗室,跟手握重兵的劉毅,跟在世家間有威望的謝混聯合在一起,裕哥哥,胡虜不過外患,而真正的大敵,可是在內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