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前腳的曹軍斥候才退下去,後面的斥候又急匆匆的前來。
『出來多少人?』夏侯惇劈頭蓋臉的就問道。
曹軍斥候明顯卡殼了一下,然後有些困難的說道︰『這個……啟稟將軍,樊城……樊城又關城門了……』
『哦……啊?』夏侯惇半響才反應過來,瞪圓了眼,『什麼?你說什麼?又關了城門?沒出來?』
『是的……啟稟將軍,樊城原本眼見著就要出兵了,可是不知道為何,便是又關了城門……』曹軍斥候低著頭說道。
夏侯惇不敢確信,再次追問道︰『確實是一兵一卒皆未出城?』
曹軍斥候點頭。
夏侯惇呆立半響,就連曹軍斥候什麼時候退下去都不清楚。
這……退回去了?這算是什麼?
自家的埋伏被識破了?還是說樊城之中出現了什麼問題?莫不是樊城之中起內訌了?如此行徑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過得片刻,營地之中的司馬前來詢問︰『將軍……兵卒都已陣列,全數皆準備好了,這個……不知將軍……』
『再等等……』夏侯惇擺擺手。
軍侯點頭,退下不提。
只能再等一等。
冷兵器戰爭的時候,並不像是熱兵器那樣只需要一桿槍加子彈,然後隨時操起槍來就能戰斗。要著甲,要進食,要準備副手武器,消耗器械,還需要攜帶旌旗認旗,戰鼓金鑼等等,就算是最為簡單的鎧甲,穿上去月兌下來都需要一些時間,沒辦法說要整備就馬上能整備好,要休息就馬上能躺下休息……
簡單來說,可以看成是從戰備到休息都需要一段切換時間,不是那種無CD的,瞬間可以轉變的技能。
夏侯惇不確認樊城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情況,所以自然也不會下達立刻解散的號令。而且夏侯惇總覺得事情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可是一時之間就想不起來到底哪里出錯了。就像是出門的時候以為自己沒有帶手機,然後模了模手機,還在包里,可就是好像什麼沒做也沒想出來,然後關上門了才想起來,鑰匙木有帶。
夏侯惇的推測果然成為了現實,在大概半個多時辰之後,曹軍斥候又是興奮的奔來稟報︰『將軍!門開了!開了!』
『有多少人!?』夏侯惇急急問道。
『呃……還沒出來……』曹軍斥候低下了頭,『小的……沒看清……』
『滾!』夏侯惇覺得腦袋一角有些蹦蹦跳痛感,總覺得這個事情已經漸漸的月兌離出他的控制範圍,有些頭疼。
一種今夜絕對不會按照他的計劃走的預感,不由得跳上了夏侯惇的心頭。
『現在就出擊麼?』
夏侯惇搖了搖頭,說道︰『再等等……』
過得了片刻,曹軍斥候又是前來稟報,還未說話,夏侯惇就問道︰『又關門了?』
曹軍斥候點頭,『正是……』
夏侯惇無奈的擺擺手。
夏侯惇咬著牙,『豎子!竟然如此奸猾!』
夏侯惇的作戰目標,是要等樊城里面的兵卒出來,然後一面在營地內迎擊,一面曹仁從後抄襲,兩面夾攻之下再加上兵力優勢,肯定能擊敗夜襲的樊城守軍,說不得還有機會一路趕著其潰兵然後趁機佔據樊城。
當然,也有可能是樊城不開城門,拒絕潰軍入城,那樣問題也不大,畢竟樊城損失了相當一部分兵力之後,下一步再攻伐也會更加的容易,畢竟樊城之中承受了士氣和兵卒的雙重損失打擊,料想也堅守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現在樊城人馬,將城門開開關關就是不出來……
這就有些尷尬了。
這是疲兵之策?
夏侯惇背著手,咬著牙,在中軍大帳之中轉著圈子。
一切都有可能,但是很明顯,樊城應該是有所防備,但是萬一樊城也是在試探呢?萬一要是自己讓曹仁收兵回來,樊城又是出兵了,豈不是坐失良機?
所有人在面對沉沒成本的時候,都未必能夠清晰分析,因此夏侯惇不確認究竟是哪一種情況之下,只能是靜觀其變,期待著後續的變化,還冀希著自身的計劃還有那麼一絲成功的可能。
又是半個時辰左右,樊城的城門又開了,然後轟隆隆的沖出一隊人馬,結果在夏侯惇等人的期盼之下,只是在城門外兜了一圈還沒走出百步便是掉頭又回去了……
得到消息之後夏侯惇呆立半響,最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來人,給子孝將軍傳信,退回來罷……』
很明顯,樊城不會搞什麼夜襲了,要夜襲那有這樣玩的?曹軍上下這褲子都……不是,刀槍戰甲都準備好了,然後硬生生在秋日寒夜里等了近兩個時辰,啥也沒干……這要是繼續等下去,那麼天明之後,熬了一夜的曹軍哪里來的精神攻城?不攻城就是浪費了一天,強打著精神攻城麼,不用說損傷肯定小不了。
因此,夏侯惇就只能是讓原本埋伏的曹仁收兵回營,然後派遣一小部分兵卒加強對于樊城的監視巡弋,讓大部分的曹軍兵卒解除裝備,趁著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休息一下。
結果就出事了。
夏侯惇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對于後世來說,四十多歲可能還正『少年有為』,特別是涉足政壇的,四十可能才剛起步,但是對于大漢當下來說,四十歲已經不小了,尤其是近十年來,幾乎都是在軍旅生活當中度過,自然比那些養尊處優的士族子弟更加的易老一些。
年齡大了,精神就比不上年輕人,同時睡眠又淺,動不動就醒。夏侯惇就是如此,才剛剛眯上眼,就听到了紛亂嘈雜的聲浪猛地掀了起來,似乎是要將黎明前的黑暗全數驅逐了一般。
夏侯惇猛地跳將起來,一面伸出手臂讓護衛幫助其著甲,一面急切的問道︰『這次又出來多少人?攻至了何處?』
急急趕來的稟報的曹軍兵卒說道︰『將軍!不是樊城,是南營!』
『什麼?!』夏侯惇神色一變,甚至連盔甲都來不及完全穿好,一邊扯著系帶,就大步沖出了中軍大帳,然後立刻大吃一驚,臉色鐵青。
在漢水對岸的南營,營地之中也不是沒有兵卒的,主要是一千曹軍,兩千的荊州降兵,負責照看輜重器物,還有兩千左右的民夫,主要負責砍伐樹木打造器械,然後通過浮橋和船只,送到北岸來。
原本南岸是安全的,畢竟和樊城間隔著一條漢水,可是現在曹軍南營之處火光沖天,在刺眼的火焰光影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驃騎的兵卒在南岸輜重營里狂 突進,一面砍殺,一面放火,引發了巨大的聲浪,震耳欲襲。
一桿戰旗在火光中忽隱忽現,上面一個斗大的『廖』字隱約可見。
『廖?』夏侯惇一愣,旋即怒不可遏,立刻登上高台,擊響戰鼓,準備指揮眾將度過浮橋進行圍剿。
樊城沒有多少船只,驃騎即便是有舟船,也不可能從長安運過來,所以即便是偷偷渡過了漢水的人馬,定然是沒有多少,甚至有可能不會超過一千,而僅僅憑幾百一千的兵卒,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殺到了南營之中,大肆破壞,真是叔可忍嬸不能忍,夏侯惇決定,即便是憑著南營敗壞,也要趁機將來襲的敵將斬殺于此,一方面可以解除後患,振奮士氣;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替曹洪出一口惡氣!
在戰鼓聲的指揮下,江北之中的曹軍兵卒立刻行動起來,曹真接到了夏侯惇的號令,正準備集結的時候,卻猛然間听到北面又是一陣大嘩,樊城之中城門洞開,一桿『徐』字戰旗挑將出來,滾滾的馬蹄聲在火光之中如悶雷一般,便是直直撞將過來!
『穩住!子丹先領本部破南營敵軍!余下諸位于北營駐守,弓箭手上牆,防其沖營!』在指揮高台上的夏侯惇立刻下令讓曹真繼續增援南營,然後轉頭看向曹仁。曹仁拱手,表示讓夏侯惇放心,便是下了高台,去指揮防御北面襲來的樊城騎兵了。
夏侯惇的戰術安排,無疑是最正確的。
只不過麼,正確的應對,未必都有正確的結果……
在漢水南營值守的將領,是何晏。一個偏重于文吏的家伙,甚至不能稱之為將,武力值基本上……嗯,可以忽略不計。
何晏是前前大將軍何進的孫子,而當年曹操多少也是在何進帳下混過,從某個意義上來說,何進雖然對于大漢沒有什麼特別可以夸耀的功績,但是當年何進若是活著,董卓也不至于有機會進京掌權,所以當何晏投奔了曹操之後,曹操也就念著幾分往日的情誼,給何晏安排了個差事。
而對于大多數的曹氏夏侯氏的將領來說,軍中後勤這一塊繁雜的事項,龐大且幾乎天天都需要清點計算的賬目,無疑是一個及其令人頭疼的事情,所以必然需要一個文吏來專門負責這些事項,而何晏在這方面還算是做得不錯,所以這一次也就負責整個大營的後勤統計協調工作。
何晏應對後勤文書自然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要他去對付廖化麼……
同時,廖化等人的兵力較少,也更加容易撲滅,若是這個時候反過來去迎擊樊城騎兵,要是樊城騎兵放風箏遛彎呢?豈不是兩頭都撈不著不討好?
可就在曹真準備帶著人到了江北營地水門之處,準備通過浮橋直撲在南營之中的廖化等人的時候,猛然間便是見到在漢水之中升騰起了一塊塊的火焰,然後順著水流就往浮橋之處撞來!
『火?!火在水上燒!』曹軍兵卒大叫著,指著順流而下的那些火焰,顯得有些慌亂和恐懼,對于這種奇異的現象很是不理解。
稍微近了一些,曹真就看出其實並非真的是水面上的火,而是木筏之上的火焰。樊城中雖然說沒有辦法立刻建造出許多舟船來,但是捆扎一些木筏用來渡河,亦或是像是現在這樣用來燒毀曹軍浮橋,也並非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難事。
『只是木筏!別管那些!』曹真大喝道,『快渡河!渡河!』
曹真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曹氏家族的孩子太多了,有親生的,有族內的,有像是曹真這樣收養的,而想要在曹氏之中這麼一大幫子人里面立足,沒有兩把刷子是不成的,但是若是能力太強也同樣不成的……
這一點,曹真在曹昂死後,明白了這一點。
若是曹昂健在,嗣子確定,曹真再怎樣的優秀,只要表現的忠誠于曹操曹昂都是安全的,可是現在麼,曹操雖然是表現得要將曹丕作為繼承人的樣子,但是並沒有明確。或許曹操認為不確定嗣子也是對于自家孩子的一種保護,但是無形當中卻讓包括曹丕在內的一些競爭者們開始有了特殊的行為,于是在這樣特殊的時候,曹真當然也不願意太過意彰顯自己的聰慧,做一個軍功上的莽夫明顯更是符合世子們的期待,也會更受歡迎。
雖然曹真一再大吼說不要管那些木筏,讓後續的曹兵去想辦法阻擋,但是對于火焰的本能上的恐懼還是使得曹軍在通過浮橋的時候的行動不免有些遲緩和變形,以至于等曹真都已經沖到了對岸開始集結部隊的時候,依舊還有大量的曹軍兵卒在心驚膽怯的通過浮橋……
那些順著水流而下,燃燒著的木筏,曹軍雖然說盡力用竹竿木棍長槍去撥打阻擋,但是終究是有幾個撞到了浮橋木架之上,木筏之上的釘子在水流的作用下,撞進了浮橋木架的木頭上,然後很快的引燃了浮橋的木竹結構!
『混賬!』曹真怒吼著,『別管後面的那些人了!兄弟們,跟老子上!』
而在這個時候,廖化已經在曹軍南營之中大殺特殺了……
不管是夏侯惇還是在南營防守的何晏,都有些低估了廖化的凶悍。尤其是何晏,他原本以為廖化沖出來的時候只有不足千人,即便是偷襲得逞,也不過是殺幾個人,放兩把火,能怎麼滴?會有什麼事?
只需要自己穩坐中軍,協調兵卒反擊,這些偷襲者就應該是倉皇而逃,甚至可以反追一波,可讓何晏沒有想到的是,在面對著人數眾多的曹軍,廖化不僅是沒有逃跑的意思,反倒是變本加厲的沖向了營地的深處,直指何晏而來!
何晏臉都白了,這年輕人,怎麼不講武德了?你要燒輜重就燒麼,沖我來是想要干……干什麼?
『護我!速速護我!!』何晏尖聲淒厲的喊叫著,就像是被閹割了的二哈仰天發出的悲鳴。
見營中主官如此表現,曹軍自然是更加的慌亂。廖化等人一邊朝著何晏猛撲,一邊胡亂的拋著火把,點燃周邊的帳篷和堆積的器械物品。
何晏節節敗退,直至撞上了來援的曹真才算是停了下來,驚魂未定的大呼︰『子丹,救我!救我啊!』
『讓開!』
曹真懶得跟何晏廢話,直接帶著人就往上撲!
到了此時此刻,曹真才算是看清楚了廖化的模樣。只見到廖化穿著一身黑漆護甲,頭頂的兜鍪也是黑漆的,不知道是原本就是如此制作的,還是說為了這一次的突襲改裝才改裝的,年紀並不算是很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身形健壯,一雙眼眸在兜鍪之下散發著冷森森的光華。
曹真吐氣開聲︰『來人可是廖化廖元儉?!』
曹真不知道對面的是廖化麼?雖然曹真不認識廖化具體相貌怎樣,也不清楚廖化武藝究竟如何,但是他從夏侯惇曹仁那邊得到了不少的消息,都說明了廖化並非是一個庸手,所以曹真一開始便用了一個陰招!
正常來說,一般人遇到來將通名,都會下意識的回答問題,然後動作之間難免停滯一下,氣息也有可能被打亂,所以曹真手中暗扣著一柄小鐵戟,就等著廖化停下來開口,便是投擲出去!
此刻雙方對沖,相距間隔不超過五十步,在有心算無心之下,只要廖化稍微分神,任憑他武藝過人,這麼短的距離,又是在黑夜之中,料他也是極難格擋!
若是能一舉殺了廖化,便是立刻能解決南營的所有問題!
只可惜廖化也是這麼想的,見到了曹真當眾大吼,便是伸手一指!
跟在廖化身後的護衛抬手就射!
曹真頓時嚇得嗷一聲就叫了出來,連忙扭身,反手就將鐵戟甩了過去!
箭矢和鐵戟在風中呼嘯著,交錯而過!
『噹!』
廖化一刀當下了鐵戟。那一邊弩矢則是射中了曹真身後的一名曹兵。雙方不由得都瞪向了對方,然後幾乎是同時『呸』了一聲,然後悶聲不響的揮刀互砍!
小孩打架麼,常常是見到相互舞動著手臂,就像是風車一般的王八拳,但是實際上效用並不大,成人打架麼,也往往是相互推搡居多,縱然揮拳相向,多數也就是皮青臉腫,可是武者之間揮動起刀槍來,往往就是立見生死!
廖化看見曹真肩膀一動,其手中的戰刀在火焰光影之中,似曲又直,從右向左橫掃而至!
曹真這一刀來的好快,刀尖直落向廖化的脖頸咽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