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李儒的府上,斐潛慢慢的沿著街道望蔡邕府上而去,這件事情也是重大,提前跟蔡邕師傅說一聲比較好。
站在洛陽城中的街道之上,斐潛停住了腳步,忽然有些恍惚,周邊的人流似乎都變成了流光掠影,在身旁像一條條青黑的墨跡飛快的劃過,然後暈散而開,化成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天地間仿佛都變成了青黑的顏色,斐潛仰頭望向蒼穹,卻看到就連空中自由飄蕩的這些風雲,竟然也都暈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顯得那麼的蕭瑟寒冷……
昔日在離開洛陽之前,斐潛曾經也是如此的站在洛陽城的街頭,但是那時洛陽城中似乎還有不少的色彩,而現在卻仿佛只看到了青黑兩色……
但願我這樣做,能讓這河洛之地少沾染一些鮮血,能讓更多無辜的人可以活下去……
「……斐郎君,于此可有何事?斐郎君?」
幾聲呼喚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上突然泛起的漣漪,將整個的畫面打破,天地間的那些青黑兩色,似乎在轉眼間匯合起來,變成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龍,猛地躍起至半空,又沖著抬首仰望的斐潛俯沖而下!
斐潛身軀猛然一震,倒退了半步,回過了神來。
「……斐郎君?」
斐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有任何的異樣,依舊是一襲青黑色的長袍,似乎方才只是存在于自己腦海中的一個幻覺……
「……無事,」斐潛轉頭和關切的看著自己的黃成說道,「……且前行。」
是的,到了現在,也只能向前走了!
就像當初最早的時候,李儒曾經問過自己一句選擇左右兩條路的問題,現在似乎變成了自己的選擇。
前方?
何處是前方?
抬頭昂然,只要不被壓垮,不猶豫回頭,不管是往哪個方向,只要還在往前走,便是正前方!
雖然這條路究竟會通向何方,斐潛自己都沒有太大的把握,他雖然能看到別人的一些歷史,卻看不見自己的歷史……
就像現在,入朝為官,到底是吉是凶?
不得不說,現在斐潛雖然也有些準備,但是沒想到李儒給他來了這麼一出,導致斐潛都沒有多少可以拒絕的余地,畢竟如果堅持推辭,一個是就像李儒所說的,斐潛師傅蔡邕擔任了朝廷的官職,而作為徒弟的斐潛卻為了自己的清名不受征闢,那麼不就是顯得蔡邕貪戀權位連自己的徒弟都比不上?
斐潛還有些顧慮的就是若是堅持不接受,可能會引起李儒的懷疑,導致原本對于洛陽百姓的有所幫助的計策不能去推行,豈不是失去了斐潛冒著風險去李儒府上的意義?
不過現在的局面,李儒雖然對于斐潛進入朝廷的推舉人選進行了安排,目前可能這些關東士族的老狐狸忙于應付李儒的遷都攻勢,沒什麼功夫來理會和琢磨,但是如果騰出功夫來了,在這個當口上進入官場,必定在將來難免會引起這些老狐狸的懷疑……
更何況就算這些關東士族沒能注意到,如果李儒什麼時間忽然歪了歪嘴,將斐潛捅出來,那麼這些關東士族整治不了李儒,還對付不了斐潛麼?
所以說,這是一個斐潛自己給自己找的隱患。
值得麼?
應該還是值得的。
現如今,斐潛不僅拿到了運輸蔡邕府上藏書的「過所」,同時也為整個河洛地區的百姓爭取到了更多生存的希望……
當年斐潛他曾經說過要為這個洛陽的百姓做一些什麼,現在他多少做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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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斐潛做出了選擇之時,遠在鄴縣的袁紹也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袁紹他選擇了繼續留在鄴縣,逼迫冀州牧韓馥讓出對于軍隊的控制權,僅僅只是讓人傳令給河內太守王匡,命其領本部兵馬進駐河陽,以待時機……
雖然太傅袁隗之前給過袁紹的最主要的任務是籠絡士族之人,廣納河北、南陽兩地的名士,為將來的袁家大業打好基礎。
這些年,不管是出任濮陽縣長,還是到大將軍何進手下任職,都是沒有月兌離袁隗的控制,而當袁紹略有一些做出了超出允許範圍事情的時候,就會受到來自于袁隗的責罵和處罰……
當年袁紹欲在士族當中積累一些名望,也不願意接受朝廷的征召,結果當時中常侍趙忠對袁隗說,「袁本初坐作聲價,不應呼召而養死士,不知此兒欲何所為乎?」
其實,漢朝的征闢並非是不能推辭的,相反,很多名人高士都以不應征召作為手段,提升知名度,而他們也大多安然無事,為何到了袁紹這里就行不通呢?
那時是東漢統治日趨黑暗的年代,宦官專政愈演愈烈,殘酷迫害以官僚士大夫和太學生為代表的「黨人」。
袁紹雖自稱隱居,表面上不妄通賓客,其實在暗中結交黨人和俠義之士,如張邈、何、許攸等人,並與黨人領袖陳蕃、李膺過從甚密。
袁紹甚至在黨錮之禍中,偷偷的幫助黨人避難,逃離洛陽的朝廷官府抓捕,干得多了自然引起了中常侍的注意,因此來警告袁隗。
而當時袁家僅剩袁隗身居高位,而且袁家當時許多門生因為黨錮的原因遭受了非常大的打擊,導致整個袁家的根基不穩,所以為了不再觸怒當時權柄滔天的宦官眾,袁隗責令袁紹出仕,表示袁家對于宦官眾的服從……
袁隗當時就根本沒有考慮過袁紹是不是願意!
好,誰讓自己是袁家子弟,做出一些犧牲也不算什麼……
到後來,何進上台,袁隗看到袁紹走了何進門客張津的路子,擔任了大將軍掾兼侍御史,又升任了虎賁中郎將,便又找了上來,要求袁紹作為袁家和外戚何進相互之間溝通的橋梁……
好,誰讓自己是袁家子弟,替袁家辦些事也理所當然……
但是,沒想到自己的付出,不僅沒有最終得到袁隗的信任,反倒是差一點被設計沾染上一輩子都可能無法洗去的污名!
好,誰讓自己是袁家子弟,為了家族就算委屈也忍了……
但是現在,眼看著就要距離冀州的實權僅僅就差一步之遙了,難道又要再次的放棄,再次的犧牲,再次的隱忍?
袁紹思索著,當日許攸話語中有四個字敲到了袁紹的心中——「太傅年高」!
——我要向前走的路還很漫長,如今,就按我選的方向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