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有時候是一種保護。
陽光之下,許多東西縴毫畢現,就算是躲過了一個人的眼楮,也逃不過眾目睽睽。
但是昏暗的光線之下,有一些細節就不是那麼容易被察覺到了……
此時夕陽已經落山有一些時間了,雖然大體上還能看到四周的物體,但是已經暗淡不清了,鄭揂的兵士瘋狂的一邊狂呼著,一邊往城門里沖,幾乎沒有人關注腳底下踩得有些軟,發出些細碎的聲音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西城門進城之後就是東西大街,雖然叫大街,但是因為地形限制,並不是像洛陽大街那麼的寬闊,大概有四架多一些馬車的寬度,也就是最多可以讓十名騎兵並駕而驅。
街道兩側是民居和少部分的商鋪,結構和驛館的有些相似,都是采用半木半石泥修葺而成,因為函谷關整體的地形限制,修建的比較的密集,房子與房子之間幾乎沒留下多少的縫隙。
這就給斐潛和張遼留下了可以利用的空間……
函谷關之前作為洛陽往長安轉運物質的重要的一個過渡站,因為有郭浦的駐守,所以也囤了不少的物資糧草。
之前斐潛逃命的時候在公庫之外猶豫了一下,沒舍得全燒,只是點燃了堆放在庫房之外牆下堆放的一堆干草。
沒想到這一念之仁,卻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斐潛的這一點點仁慈,留下所需要的物資;而張遼則是用殺戮,湊起了需要的一些人手……
張遼的那一百多的戰馬,不管它們原不願意,反正是結結實實的客串了一次拉車的駑馬,幾乎將公庫內的所有的干草都給運了出來,讓輔兵從城門到大街百米內都鋪了一層。
之前在校場看押的那些函谷關的守兵,張遼也不得以派上了用場。
為了不讓這些兵士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張遼直接就在校場施行了什一殺,並且是由他們自己來動手執行……
被抽中的捆成一排,然後那些所謂的幸運者每個人都要上來捅一槍!
在張遼面無表情的一連砍下了十幾個不願意上前捅殺同僚的兵士之後,滿地亂滾的人頭終于將那些所謂的幸存者的心理擊潰了……
就在戰斗的間隙以及斐潛帶著兵士在城牆上奮力抵抗爭取出來的時間內,張遼利用多出來的這一百多個兵士和之前戰斗剩下的三百不到的輔兵,不僅將這一段接近百米的街道,都鋪上了干草,而且還將街道兩邊民房房屋門窗,要麼用木板封死,要麼用糧袋堵得嚴嚴實實,形成了一個人工打造而成的甕城!
至于這些民居之內的居民,已經被張遼趕到了內城鄭關令的府內,不肯走的,就當場砍殺了……
在這種情況下,張遼知道,稍微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以及所有友軍的殘忍。
雖然鄭關令的府邸之前被斐潛焚燒了一部分,但是底子還是不錯了,高牆深院,把人往里面一趕,再將門口一鎖,派四五個兵士把守就夠了。
「點火!」
張遼下令道。
一旁的兵士連忙用火把點燃身側的兩輛載滿了干草的馬車,干燥的草料幾乎是在轉眼間就燃燒起來……
雖然有一些不忍,但是兵士還是將眼罩給馬匹帶上,然後在馬上劃了一刀!
兩輛車的馬匹不能視物,又是痛,又感覺到了身後的滾滾熱浪,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嘶叫,邁開了四條腿,帶著熊熊燃燒的干草料車廂,就像是拖著兩個巨大的火球迎著涌進城門的鄭揂部隊而去!
正沿著東西大街往城內奔跑的鄭揂兵士忽然見到兩輛燃燒的馬車狂奔而來,沖在最前面的兵士心髒幾乎嚇得驟停了,慌忙往兩側就躲,卻發現街道兩邊不管是房門還是窗戶,居然都被木板釘得死死的!
還沒等他們想出什麼辦法來的時候,兩輛燃燒的馬車轉眼就到了,被蒙住眼楮的馬匹根本就不知道前面有人,蒙著頭往前沖,轟然一聲和在街道中間的人群撞到了一起,撞飛了幾個兵士之後,馬匹也控制不自己的身體,頹然摔倒在地,同時也帶翻了裝滿了燃燒正旺的草料車廂,燃燒的干草就像驟然綻放的火焰之花一樣,四散飛濺,落到哪里就引燃了哪里……
干草,衣物,頭發……
凡是一切能夠燃燒的東西都在此刻燃燒了起來,火焰瘋狂的跳躍飛舞,給這個百年的古關涂抹上了鮮艷明亮的色彩。
城牆之上的斐潛帶著剩余的兵士,分成兩邊,幾乎就是在張遼點燃馬車的同時,也是盡最大的速度將城牆之上點燃的干草往城門門洞的兩邊扔,頓時就將進城的鄭揂部隊截成了兩段,尤其是之前就垮塌在城門附近的撞車支架和木樁,雖然是今日才砍下的潮濕的木料,但是在眾多草料的焚燒之下,終于有一些細小的樹枝開始燃燒起來,繼而引燃了更大更多的木料,整個城門口陷入了一片火海……
這還要感謝鄭揂的粗制濫造,要是撞車上沒有那麼多沒有完全清理干淨的支支叉叉,斐潛就算是要將這幾架癱瘓的撞車點燃,尤其是要將只有那麼一根光禿禿的粗大木樁引燃,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現在,原先用來防護撞車以推車人員的這些樹枝岔葉,如今就變成了最好的助燃之物,持續的燃燒狀態下,這些小樹枝最終燒成了一片,而且還因為潮濕的木料,散發出大量的煙氣,就連城門之上的斐潛等人都嗆的直咳嗽,就更別說在城門口附近的人員了……
沉重的大木樁子,一旦燃燒起來,連嘗試一下挪動都困難,更別說還要冒著煙燻做這種事情。
城門之上,斐潛等人強忍著煙燻,將所有囤積在上面的干草都扔下去之後,紛紛連滾帶爬的逃離了煙霧的範圍。
斐潛已經被燻的直流眼淚,但是看見城下街道上被大火圍困住的那些鄭揂兵士,終于是喘出一口長氣……
「中計了!」
鄭揂的兵士從破門的狂喜中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種巨大的情緒上的反差幾乎擊垮了他們最後的一絲氣力,原本就是在瘋狂的情緒下支撐著,壓榨著潛力,但是到現在卻發現原來的以為的勝利果實,變成了一個虛幻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