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蕭蕭,兵甲飛馳,呂梁郁郁,山水激蕩。
襄陵縣城是在汾水和呂梁山之間的一塊平地上修建起來的城市,在整個的黃土平原之上還算是地形相對比較理想的一個城市。
呂梁山脈,是在黃土高原與冀州平原之間過渡的山脈,與太行山脈共同成為與冀州與並州之間天然的阻斷。
因為受到水脈的千萬年來的沖刷,所以實際上呂梁山和太行山一樣,都是分割成為了多段,呂梁山北段分為東西平行的兩列,東為雲中山,西為蘆芽山與管涔山,中夾靜樂盆地,為桑乾河與汾水系的分水嶺。
掐住了襄陵,就卡住了白波軍南下的路徑,同時也擋住了白波軍通過呂梁山山徑通往太原地區的途徑,從而將限制住整個白波軍的活動範圍。
盧常帶著一隊人馬正在往襄陵縣城全速行進。
一個親衛在一旁提醒盧常道︰「盧郡丞,要不要放些斥候出去?我們的速度太快了些……」
親衛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在這種地形上,一邊之下是河水,一邊卻是山地,如果萬一被人伏擊,那將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
盧常喘氣著,每一口的呼吸,對他來說都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原本他身體就較胖,又要長途奔馳,為了趕路,甚至連馬車都不乘坐了,現在長時間的摩擦,導致雙股之間痛的要死,而且不僅如此,體力上的消耗也是非常的大,感覺整個的胸腔都快燃燒起來了。
「……沒事!就差十里的路程就到了!」盧常考慮了一下,說道,「如果黃巾賊已經攻破了襄陵,我們路上至少會遇到逃難的民眾,現在既然沒有看到,那麼說明襄陵應該還是在我們的手中。加快速度,爭取日落之前趕到襄陵!」
除非有黃巾賊渡過汾水,繞道過來,不過這種情況基本可能性極小……
「唯!」親衛聞言也是松了一口氣,大聲的答應著,然後撥馬到了隊伍的前列,呼喝著,鼓舞著士氣,讓隊伍保持快速的行進速度。
距離襄陵也就是十里地,也就是大半個時辰的事情,雖然現在春天,日頭的時間並不是太長,但是按照現在的速度,趕到襄陵的話應該是天還不會黑。
盧常一行兵士正在順著官道向前,忽然之間看到道路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山頂上落下了幾塊大石,橫在了道路中間,將去襄陵的方向堵得七七八八,頂多只能勉強一個個的從石頭上面攀爬而過。
「怎麼了?!」盧常感覺到整個隊伍速度慢了下來,策馬從隊伍的中段趕到了前面。
「稟郡丞,山體落石堵住去路了……」
「撬開!」盧常下令道。
山體滑坡這種事情難免發生,畢竟漢代也沒有特意去做什麼封住山體的工程,因此偶爾的確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盧常此時心中卻忽然感覺得很不安,不由得坐在馬背之上左右看著。
按照道理來說,這里距離襄陵並不遠,如果白波軍要設伏的話,之前路上有很多的區域實際上是更好的埋伏點,但是之前那些地方什麼人都沒有。
而如果說白波軍在這里設伏的話,也太不合常理了,一路上既沒有看到什麼逃難的民眾,也沒有遇到襄陵的兵卒,既然如此,也就不太可能會有白波軍越過襄陵到了這里……
不過這些石塊太大了,而且上面的泥土痕跡很多,不像是從山體上風吹雨淋之下自由滑落的,反倒是有點像是被人故意從泥土里撬出來的……
種種跡象之間相互矛盾,盧常一時之間也不好判斷。
汾水汩汩的在一側流過,呂梁山上卻是一片靜悄悄,盧常的兵士在奮力的用木棍和其他工具撬著石頭……
盧常忽然想到了兵書上面的一些片段,大聲高喝道︰「刀盾手往左舉盾!弓弩手準備!」
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兵士有些慌亂,但是在長期的訓練之下,還是開始準備按照盧常的命令執行。
山嵐嗚咽,忽然之間夾雜了點點的尖嘯之聲,一些黑影,從山梁之上轉瞬間到了面前。
噗嗤之聲驟然響起,頓時在盧常隊伍之中綻放出一朵朵的血花,慘叫聲此起彼伏。刀盾手才剛剛轉向,還沒有形成盾牆,結果就被從山上射下來的箭矢射得人仰馬翻……
「舉盾!舉盾!弓手壓制!」盧常慌忙下馬,躲在了馬匹背後,大聲的命令道。
山梁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些人影,躲在了樹木和灌木叢之後,居高臨下朝這里射箭。盧常的弓箭手稀稀落落的反擊,要麼被樹木擋住,要麼射程不足,基本上沒能起到什麼效果。
「後隊變前隊,撤!」盧常見勢頭不對,也顧不得再強行撬開大石,而是命令撤離這一塊被箭雨覆蓋的區域……
可是還沒有走出百米,就迎面撞上了前來堵截的敵軍,整只隊伍動彈不得。
「殺!殺!長槍手上前,前突!前突!」盧常號令著,這種情況下要迅速的殺出一條路來,待在這里的時間越長,等于就是越危險。
可惜慌亂的盧常後隊原本就沒有做好抵御從後方襲來的準備,一時之間要做好攻擊的陣型談何容易,兵士之間相互推搡著,有的人向前,有的人退後,亂成了一鍋粥……
「殺!」
前來堵截的敵軍並沒有輕易放過的意思,兩層的刀盾手加上一層的長槍兵,弓箭手在後拋射,將官道堵得嚴嚴實實,一步一步的逼近,嚴正有序,森然如林。
盧常看著井然有度步步進逼的敵軍,忽然一股怒火從胸月復中燃燒起來︰「這絕對不是黃巾賊!不是黃巾賊!」
讓黃巾賊瘋狂搏命不是不可以,但是要讓黃巾賊擺出這樣有序的戰陣卻千難萬難,這是久經訓練的兵士才能做出來的!
來自正面和側面的雙重打擊之下,盧常的隊伍很快就被屠戮得七七八八,僅剩下幾名的親衛,拿著大盾,將盧常團團護衛在其中,但已經是無力回天了,全軍覆沒只是早晚的問題……
盧常憤怒的聲音傳了出來︰「叛徒!國賊!爾等皆為國賊,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敵軍之中一個黑袍將領輕蔑的一笑,然後揮了揮手。
一步步逼近的刀盾兵在盧常親衛大約三十步的距離上停下了腳步,一個聲音從刀盾手之後傳來︰「速降可免死!」
盧常在親衛掩護之下偷偷的解下了原本掛在腰間的印綬,然後慘然笑道︰「範陽盧氏從未有屈膝奴顏之輩!死則死亦,何必多言!殺!」
僅存的幾名的親衛轟然而散,與盧常一起發起了決死的沖擊!
可惜沒有沖出去幾步,便紛紛被弓箭射倒,盧常也身中數箭,一頭栽倒在地上……
一名隊率模樣的兵卒,走到了盧常的尸首面前,彎腰模索了一下,「沒……沒有印綬!他身上沒有印綬!」
「什麼?」黑袍將領分開了兵卒,走了出來,皺著眉頭看著仰面朝天盧常的尸首,在其腰帶之上,原本應該懸掛著印綬的地方確實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找!給我找!」黑袍將領怒聲吼道。
一個兵士忽然說道︰「方才……方才似乎看到什麼東西……飛到了河里……」
「什麼?!」黑袍將領奔到了路邊,在官道的山崖之下,汾水滔滔,哪里還能見到什麼印綬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