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榮戰死、胡軫投敵的消息,第一時間也傳到了長安王允這里。
昨日王允還在朝堂之上,言之確鑿的表示,李傕和郭汜只不過是疥癬之疾,牛輔已經兵敗身死,此二人只不過小小校尉而已,朝廷大軍一至,必然灰飛煙滅。
王允是這麼說的,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他真的沒有將李傕和郭汜多放在眼里,他更關注的是朝野當中的這些士族。
昨夜,王允還在府衙當中設置了宴席,請了不少的朝廷官吏赴宴,當然,宴會的酒水菜肴並沒有十足十的讓王允覺得滿意,甚至是覺得有一些無奈和屈就了。
長安這個物價,也極大的影響了王允的日常生活,以前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飲食習慣,也不得不稍微往下降低了一些標準,但是那珍貴的綾羅綢緞的擺設,那精致的瓖金雕銀的餐具還是斷斷不能稍有缺失的。
所以縱然是在食物上有所缺失,但是還算是湊合了。
賓主盡歡之後,王允也是多飲了幾杯,正躺在象牙床榻之上睡得香甜,卻猛然在好夢酣然之中,被傳遞來的軍報的響動所驚醒,睜開眼楮定定神,頓時就極為惱怒。他已經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入睡不易,睡一個好覺更不容易。
人老了,難免氣血虧損,這段時間先是和董卓、袁隗等人周旋,現在又和朝廷之上的人勾心斗角,心血耗費太大,有一些神經衰弱的癥狀是難免的事情,難得可以睡一個好覺的時候,被人吵醒,這心肝之間的小火苗,就騰騰的燃燒了起來。
看著屋內的香燭,竟然只是燃燒下去了不到一半,王允眉頭緊緊皺起,自己這才睡了多久,就被吵醒,那個家伙這麼沒有點眼色?
可是當王允看見了呈上來的緊急軍報的時候,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來了,臉色也忽青忽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連連揉了幾下老眼,再看了幾遍,越看臉上的血色便越往下褪,最後便只剩下一片慘白。
不過畢竟還是經歷過不少大場面的人,王允在短暫的恍惚失神之後,便立刻緩過氣來,起身命令貼身的美艷侍女將司徒官袍取來,穿戴完畢,昂然從後院走了出來。
緊急軍報深夜叩門,長安街上縱馬狂奔送至,這種事情就算是想瞞也瞞不住,只能是早一點尋求對策,因此在司徒府衙之內,一些附庸著王允清客和幕僚已經匯集到了正廳,看見王允穿戴齊整,步伐之間不慌不亂,不少其門下幕僚都暗自佩服︰「還是王司徒有靜氣……看看這氣度,天底下還有誰能難得住?」
王允在上首高坐,然後掃視了一圈下首的這些幕僚,能有資格參加的都在了這里,而那些沒有資格的,便是連靠近一些都不行。
「咳咳……」王允輕聲咳嗽兩聲,然後說道,「若不是朝堂當中,宵小之輩,極力反對出兵平叛,耽誤良機在前,又應援不力在後,導致兵馬在外,糧草不濟,軍心不穩,豈會有此禍亂?唉,老夫還是心善了些……經得此事,少不得須彈劾些朝廷的害群之馬!」
王允座下的司徒府內的幕僚,竟然是誰也沒想到,王允王司徒一開口不是調整長安城防,也不是布置如何對付襲來的李傕郭汜,更不是安排什麼將領去整合剩余的城中西涼兵卒,開口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將遭到此次敗仗的責任,全部推倒了朝廷當中的「某些害群之馬」身上!
大家都明白,所謂的「害群之馬」是誰,還不是這段時間和王允有些對著干的,以楊彪為首的那些山東士族……
當然,搞楊彪是搞不了的,因為從頭至尾楊彪都是一句話都沒有講,所有的都是,王司徒高見,王司徒所言也有道理等等的話語,讓人想抓都抓不住把柄,所謂彈劾幾個人,也頂多就是彈劾一下在朝堂上楊彪的幾個干將罷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做這個事情,怎麼說也有一些怪異……
還好緊接著,王允就展現了應有的朝廷重臣的風範,大袖朝東一指:「李郭二人禽困覆車,僅為垂死掙扎爾,無需慌亂!長安城中,兵甲猶存,何懼區區賊兵?!天家麾下,猛將如雲,折了徐胡二人又有何妨?李郭不過些許余燼爾,縱然偶有星火,豈能復燃?長安依舊固若金湯,爾等有何懼哉?!」
一干幕僚唯唯諾諾,連連稱是。
當下王允便指派了幾人去起草彈劾的周章,另外一些人去四處安撫一下長安城內因此軍報導致的些許騷亂,最後才叫來一人,沉吟了片刻之後便讓他在次日朝會之後,將呂布找來……
至于皇甫嵩,王允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卻覺得不太敢用,別的不說,單單是當時董卓身死之時,皇甫嵩帶著其府上的私兵竟然沖至郿塢之內將上至九十的其母,下至尚未及笄的幼女全數斬殺,就讓王允難免有些側目。
要知道皇甫嵩之前還笑語盈盈對董卓表示自愧不如,拜服在董卓車蓋之下,翻臉如同翻書,這樣的人怎麼能讓其權掌虎符?
而且皇甫嵩和楊彪等人走得略近,搞不好今天將虎符交到皇甫嵩手中,下一刻自己府邸就被圍了也不好說,罷了,罷了,思來想去,便只有那並州武夫多少可以暫時用上一用……
不過,或許,嗯,待明日再說吧。
王允揉了揉脹痛無比的腦袋,看著已經是人走廳空的大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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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遠離了李傕和郭汜大部隊的賈詡,正在帶著些兵卒在澠池之外的一個小山崗之上,圍起了幕帳,燃起了篝火,也沒有睡,而是擺了個桌案,放了些酒菜在獨飲。
賈詡的一張巾帛,竟然立刻讓胡軫真的就這樣反叛了,這讓李傕和郭汜真的是又驚又喜,同時還有一點點的害怕。
只不過這兩人潛藏在眼底的害怕,卻讓賈詡一眼便看了出來。
因此賈詡提出要往東走走,不準備和胡軫踫面的時候,李傕和郭汜忙不迭的就答應了,甚至還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皆為匹夫爾……」賈詡習慣性的用手準備去抓肉,伸到一半缺猶豫了一下,然後從桌案之上拿起了筷子,然後斯斯文文的夾了一塊肉放到嘴里。
「師兄啊,這不用手抓,似乎味道差了好多啊……」賈詡低聲的喃喃說道,「……嗯,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曾經在此說過的話……嘿嘿嘿,不過就算你忘了也沒關系,至少我還記得……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