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陽縣城的楊彪臨時住所之內,在大堂之內的桌案之上,墨香四溢。
兩本薄薄的冊子,麻黃色的封面,上面用漢隸寫著書名,一本是《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另外一本則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千字文》。
楊彪摩挲著書本的封面,就連手指頭略略沾染上了一些墨色,也毫不在意。
楊彪雖然到現在為止也搞不明白為何斐潛居然要給自己出這樣的一本書,但是自己的確也是非常的歡喜,立言,立功,立德,這是聖人的三不朽,當然也是所有士族子弟的願望,如今未成想到,竟然在這里先邁出了一小步……
平陽城內,甚至整個河東區域,听聞楊彪出了一本書,簡直是頓時瘋狂一般,恨不得立刻就能買到一本,但問題是竹紙產量有限,因此一時間印刷成書的數量其實也不是很多。
有一些士族子弟打探到了是竹紙的限制的原因,竟不惜拿出原本雒陽產出的楮皮紙,擔到了書坊,求著能不能自備紙張來印刷出書。
但是書坊掌櫃勃然大怒,頓時連人帶紙全數轟出門外,並宣稱楊公之良書豈能用劣紙?豈非辱沒「君子」二字?
听聞此事的人不但不覺得書坊掌櫃蠻橫無理,甚至覺得本應如是,並且大加贊揚,一時間,楊彪之書千金難求……
呃,對了,這個時候還是沒有什麼版權意識的,當然也就不用付給楊彪什麼版權費用了……
不是說這些人不珍惜書本,而是太過珍惜,並且大多數人寧願去撰抄,寧願去換取,但是說要拿自己的書買了收錢,多半還是沒有那樣的思維模式,甚至會認為那是一種極大的名譽損傷。
楊彪自然也是如此,斐潛邀替自己出書,當然是好事情,但是如果說斐潛因此就拿了大量的錢財貨物來作為什麼潤筆之類的,恐怕楊彪反而不喜,會認為是斐潛在侮辱他……
要知道,在現在這個時代,能出書的基本上都是學術界的大拿級別的人物,比如蔡邕的《勸學篇》……
不過這個《千字文》據說是蔡邕之女蔡琰所寫?
楊彪大略翻看了一下,寫的倒是淺白,不過基本上一些常用的字也都有了,倒是一本不錯的蒙學之書,因此投桃報李的也就對于這一本《千字文》表示欣賞,並表示願意以此書作為楊氏子弟的開蒙之書。
既然是開蒙之書,自然是沒有像楊公的書那麼珍貴了,因此用的就是普通的楮皮紙,並且也不禁止普通求學之人去撰抄,不過為了保持輪流抄寫的秩序,書坊特別在廊下加了一排座椅,讓願意抄書的人先屋外等候……
因此其實《千字文》這本書傳播的速度比楊彪的君子之書傳播得更快,更多。
當然,對于這些,楊彪不太在意,蒙學之物能叫書麼?而楊氏四知堂下,又有幾人可以立言出書?
若不是因為斐潛這邊實在是太過誘人,楊彪甚至覺得這麼會湊趣的人物多少也是要招撫一二才是。
不過若是斐潛想要投靠過來,為何不直言相告?
楊彪確實有些琢磨不透這個斐潛斐中郎。
按照道理來說,這個斐潛應該是想方設法去縱橫聯合才是,誰也不想將自己手中的實力轉送他人,不過至今為止,楊彪注意到這個斐潛居然沒有做出什麼特別讓人關注的舉動,甚至就像是毫不反抗一樣……
雖然這樣更是順了楊彪的意願,但是不清楚斐潛具體是做了一些什麼,這多少也會讓楊彪有些忐忑不安。
原本楊彪是在平陽慢慢的侵吞的計劃,但是畢竟現在時不我待,離開了長安之後,楊彪接觸到一些信息,才知道遠在冀州和豫州的二袁,如今勢力已經是猛然之間就膨脹開來,就連楊彪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時候不太敢相信,在這樣的局勢之下,楊彪就只能調整了自己的方向,不可能再慢慢的進行發展了,而是求更快的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範圍……
長安的西涼兵卒,楊彪不想理會,甚至在短時間內是不想去招惹,也不想讓李傕等人覺得自己是一個威脅,在自己發展的過程當中遭受打擊,因此表示出一個相對于比較曖昧的態度,自然就是一個比較不錯的策略了。
楊彪估算過,如果取得了斐潛這里的兵力和物力,可以節約大量發展的時間,只需要一年,甚至不需要一年,在弘農站穩了腳跟之後,自然可以回過頭來收拾三輔之地,說不得到時候據函谷,和袁家東西二分。
關鍵是二袁並不齊心,因此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楊彪便只需要等二袁相互攻伐,實力薄弱之後,再一舉出函谷,便可以平定天下!
而現在,只差一步。
雖然楊彪離開了長安,但是那些朝堂之上的百官依舊有很多人還是留在了三輔,因此朝堂之上的事情楊彪等于是還是留有觸角的,當他和河東、西河兩地的郡太守聯合的上表送到了李傕手中的時候,李傕似乎表現得有所意動……
朝堂之上自然有楊彪之前的舊識、門生、故吏等等,這些人員當得知自己的上表之後,必然明白自己的用意,因此多半就會針對李傕或者是郭汜進行勸說,說得多了,三人亦可成虎,並且李傕和郭汜,還有西涼那幾個兵匪,又能又多少政治能力能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奧妙?
楊彪仰頭往遠方眺望,似乎在期盼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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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在平陽府衙之內,棗祗正在斐潛面前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對著斐潛說道︰「我說中郎啊,你這還坐得住?據說楊公的表章已經送到京城了!要是真的下一個朝廷的詔令,豈不是麻煩了?」
斐潛卻並沒有直接回答棗祗的問題,而是說道︰「子敬,稍安勿躁……急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麼?來來,坐,喝喝茶……反正我還是挺喜歡楊公來的,他來這一趟,不說其他,原本因為安置流民北上陰山所消耗的錢糧,如今也補充了不少……嘿嘿,說實在的,若是他多待些時間就好了……」
「……中郎你……難道已經有什麼對策了?」棗祗看著斐潛問道。
斐潛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起來棗祗並沒有猜出來,不過也難怪,棗祗一直都是偏向于桑梓之事,對于謀劃策略這一塊原本涉足就較少一些,現在不明就里也是正常。
只不過若是徐庶在此,不知道能不能猜個一二出來?
還有現在的那個荀諶,似乎也琢磨出了一點,不過斐潛也不怎麼確定荀諶猜出了幾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