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和王方站在粟城城牆之內,看著城牆基石上面的那一條落隱落現的線條,臉色都不太好看,使得在一旁的一個身穿葛布的老者都有些瑟瑟發抖起來。
害怕。
雖然這些西涼兵嘴上說了只是叫來了解歷年來粟城是否有出現洛水泛濫的情況,但是凶神惡煞的面容,怎麼能讓這個老者不害怕?
李蒙嘆了一口氣,然後揮揮手讓人將這個老者帶走。旋即這個老者如蒙大赦,慌不迭的就走了,仿佛多待在這些西涼兵身邊一刻,就會沾染上了災禍一樣。
「……怎麼辦?」李蒙像是在問王方,又像是在問自己。
這一條水跡的下方,還有一兩道水痕,這說明這些年粟城其實並不是一個地勢極高不會承受水災的城市……
粟城,若是追溯起來,至少是在春秋戰國之前,因為這里地勢平坦,氣候適宜又瀕臨洛水,灌溉方便,因此就成為早期人類植粟的良地,故而得名。
但是原本種植粟米地勢平坦的優勢,到了洪水泛濫的時候也就成為了劣勢,意味著就沒有辦法抵御洪水,這留在城池之類的一道道水痕,也就成為了這種糟糕情況的見證。
當然,僅憑這些水,自然還是沖不垮城池的,因為畢竟一個是水的量不夠,另外一個洪峰過了自然也會退去,但問題是大量的水將帶來的其他副作用……
「……報!」正在此時,一名斥候狂奔而來,到了李蒙王方面前,稟報道,「……北面敵方營寨有整備隊伍的動作,似乎有進軍跡象!」
「什麼?!」
斐潛的部隊要進軍了?
李蒙和王方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有些震驚。
要攻打粟城?
李蒙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麼,頓時皺起眉頭,對著王方說道︰「……城外都是粟田,若是水壩一破……城池短時之內應是無礙,然而前些時日才臨大雨,若是又遭水淹,城外之地……屆時恐怕你我都困在城中矣……」
李蒙和王方並不是什麼憂國憂民的人物,自然也不會對于在粟城之外的粟米田里面的那些莊稼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情感,只是李蒙說出了一個事實。
這些田地本身就是土質松軟,前一段時間才剛剛下過一陣大雨,現在土地還比較的潮濕,如果再被水一泡,那麼就成為了爛泥田,先不說莊稼,但說兵卒行進就成為了大問題,更不用說騎兵馳騁了。
李蒙這樣一說,王方也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王方一跺腳,說道,「城外皆是爛泥地,你我皆無法出軍,就被活生生困在此處!這……這是要繞過吾等,掩襲長安啊!」
現在擺在李蒙和王方面前的這個事情,就成為了左右為難的問題。
派兵出去破壞水壩,這個都不用想,用腳趾頭猜都能知道對面一方肯定有所布置,搞不好還會中了埋伏!
但是放任不管的話,那麼水壩一破,只要是洛水一來,那麼粟城外就必定是一片的汪洋,雖然城池的城牆不會立刻被損壞,斐潛的軍隊在這種情形之下也未必攻得進來,但是同樣的,李蒙和王方的部隊也同樣出不去!
如此一來就不是李蒙和王方拖住了斐潛,而是斐潛用洛水困住了李蒙和王方……
就算是對面斐潛的步卒不動,單單是一千騎兵沖過了粟城,那麼造成的後果,也是李蒙和王方所不能承受的。
作為李傕的族人,李蒙心中知道別看現在長安城當中攤子挺大的,但是要同時間防御三個方面,潼關相對還好一些,以步卒為主,但是在五丈原為了防備馬騰和韓遂的聯軍,也需要布置不少的騎兵,因此在關中的月復地,其實李傕郭汜等人的騎兵數量也是相對比較缺乏的。一千騎兵,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用來拉扯李傕郭汜等人薄弱的關中陣線已經是足夠了,搞不好在這邊被捅開了防線之後,等待西涼派系的便是全面崩盤的局面!
關中地區大小郡縣也並非全部听從于李傕和郭汜,作為長久以來的地方區域性的牆頭草,董卓大的時候倒向董卓,王允在的時候倒向王允,如今雖然表面上對于李傕郭汜惟命是從,但是誰知道他們下一個會傾向誰?
就在李蒙和王方還在粟城之內,猶豫著,計劃著,商討著,究竟要應對的時候,次日的凌晨,一夜都沒有睡好的李蒙和王方,又收到了一個更加讓他們不安的消息,斐潛的騎兵大部隊,已經離開了營盤,越過了粟城,直直向南而去!
「壞了!」王方縱然色變,果然是最害怕什麼,便發生了什麼,不由得月兌口而出道,「這是真的要直接攻向長安啊!」
「具體情形如何,詳細說來!」李蒙雖然心中也是震驚,但還是追問著具體的情況。
斥候稟報道︰「半夜之時,北面敵軍營地之內的騎軍趁著天色混沌,餃枚牽馬緩緩而行,若不是恰巧被在城外刺探的兄弟察覺,恐怕就這樣讓其給溜過去了!」
「那你等可有被發現?」李蒙追問道。
斥候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應是沒有……兄弟們在野外挖了地窩子,除非離得近,又是夜里,多半是發現不了的……而且敵軍大部隊一路向南,也沒有做什麼其他事情……」
王方問道︰「可看清楚有多少兵馬?」
斥候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雖然天色不明,難以清點,但至少也是上千人馬……」
斥候退下之後,王方便轉向了李蒙,說道︰「不若讓某即刻領兵從後追殺,不能讓騎兵就這樣溜到長安!」
李蒙思索了一下,卻搖了搖頭,說道︰「對方騎軍已經走了多時,一時之間那里那麼好追……不若……你我統軍襲擊其營盤!對!攻打其營寨!」
李蒙用手在掌心重重的一擊,沉聲說道︰「騎軍走了,步卒又要分出一部分防御水壩……此時其營寨之內必定空虛,我等趁著天色未明,全軍出動,突襲營寨,以眾擊寡,必能一舉而定!如此一來,就算是對方掘開水壩,我等也是位于高地之上,不會有所損傷!破敵寨之後,再回師攻伐其孤軍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