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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之上,生死永遠只有一瞬間。
徐晃躲在盾牌後面,通過面前的一道縫隙觀察著戰場,他看到騎兵的大部隊依舊還在戰場的後方,許多人馬依舊沒有任何舉動,也沒有前沖的意思,只等著通道打開的那個時刻。大家都有計劃,但是誰也無法對對方的計劃了如指掌,戰場上訊息萬變,往往在這種時候,不僅需要周密的準備和分析,更需要有靈活機動的應變能力。
徐晃留在此處,他不僅要保證拖住馬超等人的兵力,讓其余的人有足夠的時間堵過岸去,還要實施後續的計劃……
「擲火!」徐晃大聲號令道。
頓時就有兵卒將火把高高的拋出,在空中劃出道道弧線,落到了營寨之前的地面上,照亮了周邊,也照出了正在往前瘋狂沖刺的那一群羌人。
當看到羌人晃動的聲影跨過了作為標識的那幾塊白色的石頭的時候,徐晃便猛然間大呼道︰「營前八十步!大風!」
在營寨寨牆之後的射聲營軍侯立刻大聲的重復道︰「營前八十步!大風!」
「落!」
嘩啦聲當中,軍陣當中的刀盾手將盾牌同時間往側邊一斜,然後收了起來,露出在下方的弓箭手。
「大風!大風!大風!」
弓箭手張開弓,按照事先確定好的標尺,隔著寨牆就是連續三次拋射!
「豎!」
刀盾手齊刷刷舉起盾牌,往一旁的弓箭手頭頂一遮,又連成了一片的盾牆,將零星射進了營寨的箭矢擋在了盾牌之外……
箭矢呼嘯著,從漆黑的夜空中斜斜扎下!
這個時候,超前瘋狂沖刺的羌人,也顧不得躲避了,而且在這樣的環境當中,也根本看不見空中箭矢的痕跡,只能是祈禱長生天的庇護……
「噗!」
一名前沖的羌人被一根箭矢直接從頭頂斜斜灌入,箭頭帶著骨渣、腦漿、鮮血,還有幾根毛發,直接從另外一邊透了出來!
羌人立時斃命,但是兩條腿竟然還依照慣性往前跨出了半步,才噗通一聲跌落地面之上……
和羌人所用的箭矢不同,征西將軍費錢,嗯,斐潛的箭矢都是精鐵打造,無論是在殺傷力還是成本上,都是相當高昂的,因此羌人因為箭頭太輕拋射無力的弊端,在征西這里根本就不是問題,只要是被拋射中了,一樣都有極強的殺傷效果。
三輪急促的射擊之下,如同海浪一般奔涌而來的兩百人左右的羌人散兵線,頓時就像是拍到了防洪堤上一樣,被橫七豎八的水泥樁子梳理得只剩下百余人了!
羌人不管不顧,死命往前狂奔!
「營前六十步!大風!」徐晃再次大吼道。
射聲軍侯重復應了一聲,然後又是新的三輪拋射!
「營前四十步!大風!」徐晃再次大吼道。
再次三輪拋射。
「啊啊啊啊……」
一名羌人瘋狂的在自己頭頂上揮舞著戰刀,企圖以此來擊飛從黑暗的空中射下來的箭矢,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動作確實有效,又或是長生天的眷顧,當他的肺泡實在是支撐不住大量消耗的氧氣需求,緩緩停下來,劇烈喘息著的時候,這名羌人才猛然間發現,原來身邊的跟著一同沖過來的其他羌人,都已經橫七豎八的躺在了地面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站在營寨門前……
「得得……」當一口熱血消退下去的時候,這名羌人才感到了強烈的恐懼從腳涼到了頭,看著宛如凶獸一般的黑漆漆的營寨,就像是瞬間落入了冰窟一般,不由得全身戰栗起來。
「嗖——」一只箭矢從夜幕當中鑽了出來,帶著光影和血火的氣息,沒入這名羌人的胸膛。
羌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像是釋然,又像是解月兌,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然後向前一撲,就宛如被地下的鬼魂拉扯向下一般,落入了地面上的黑暗之中。
跟在沖鋒隊列後面的填埋清掃路面的羌人見狀,呆立了片刻,然後轟然一聲,四散而開,根本不敢聚集在一起,不敢退後,也不敢再往前,只是磨磨蹭蹭的在原地打轉……
不知道是因為夜晚光線不足,還是火把的光影跳動,馬超臉上的陰影就像是舞動著的野獸一般,只見鐵青而無半點血色。
這營寨之內哪里是只有三百的弓箭手,至少要再翻上一倍!
甚至還要更多,八百到一千也是有可能的!
「再派一隊!帶上盾牌!」馬超咬著牙下令道,「速速填平道路!否則死得更多!」
馬超說完,又叫來了馬鐵,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馬鐵點點頭,轉身離去。
這一次羌人就學乖了,不再蠻干,也不敢亂沖,只是在填土掃平道路的羌人前面舉盾掩護向前推進,雖然有些倒霉的家伙被射中了暴露出來的腿腳或是什麼部位,慘叫聲時不時的響起,但是比起前面一次完全沒有防護力的狀態就好了不少,至少戰線沒有崩潰。
「射聲營,後列撤出!」徐晃見弓箭覆蓋佔不了多少便宜了,便下令讓弓箭手陸續撤走,然後轉身下了垛口,對著護衛說道,「取某重鎧來……」
「校尉!」徐羽上前一步,說道,「還是某留下斷後吧……」
徐晃拍了拍徐羽的肩膀,說道︰「營中主帥斷後,軍心方可不亂。汝速帶隊渡河,若有爭搶亂序者,斬!」
「唯!」徐羽無奈,便只能是領命而去。
就在此時,從沉沉的夜幕當中拋出了十幾條的繩套,準確的落在了營寨側面寨牆木柱上,並且迅速的收緊,伴隨著號子的聲音,木樁開始受力向外傾斜!
「砍斷繩索!」
在垛口處的防御的兵卒大聲叫喊著,然後奮力的用刀砍向繩套,卻被從營外飛進來的一陣箭矢射翻落地。
後續沖上垛口的兵卒雖然全力砍斷了幾根,但是越來越多的套索扔了上來,拉扯著營寨寨牆都開始微微的晃動起來……
正在著甲的徐晃,目光不由得猛的一縮。
馬超終究是找到了這一片營寨最大的弱點。
建立在河畔的營寨,因為地理因素的關系,因此地基相比較而言松散一些,不可能像是其他地區的營寨那麼的穩固,加上時間倉促,也沒有找到多少大條石來壓住寨牆跟腳,因此一旦被強力拉扯,就容易松動地基……
「射聲營,後撤!刀盾、長槍上前掩護!」身著重鎧的徐晃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並沒有什麼阻礙,便提起了護衛遞過來的戰斧,大吼道,「听某號令,退往水門!」
刀盾手緊緊握著盾牌和環刀,長矛兵則是雙手緊握著長矛,列在了徐晃身後。弓箭手則是收攏了長弓和箭袋,急速的從陣列的兩邊繞過,往水門方向奔去。
營寨之內人員的撤離,反擊力度的減弱,助長了馬超馬鐵等人的氣焰,不僅是營門附近的羌人動作加快了起來,就連拉扯營寨寨牆的號子也更加的有序和響亮……
「轟!」伴隨著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木質拉伸扭曲的聲響,靠近灘涂一側的寨牆當中的五六根木樁被拉扯翻倒,帶動了一大片的寨牆歪斜,頓時露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徐晃目光一凝,沉聲喝道:「穩住!某在此!擊鼓!準備迎戰!」
「咚!咚咚!咚咚咚!」低沉的戰鼓聲像水波一樣來,在刀盾手和長槍兵的耳邊激蕩開來,撫平了他們些許的不安和焦慮。
羌人亂哄哄的順著豁口涌了進來,亂七八糟的叫著喊著,一群人從側面繞過去卸下寨門的門閂,一群人則是沖著徐晃等人在水門處的陣列沖了過來!
羌人沖到了徐晃的陣前,看著整齊有序的陣列,下意識的在十余步之外收住了腳步,雜亂的擁堵在一起,和徐晃等人對峙起來。雙方距離是那麼的近,就算是搖曳不定的火光,都能看清楚對方凶狠的眼神……
越來越多的羌人開始相互推搡著,涌進了營寨。
徐晃握著戰斧,緩緩的在空中虛劈了一下,然後伸出帶著鐵手套的手掌,翻轉向上,沖著羌人招了招手,在面罩後面悶聲吼道︰「來戰!」
徐晃身後的刀盾手和長槍手,也不由得熱血翻涌,齊聲大喝道︰「戰!來戰!」
羌人陣線不由得下意識的往後一縮,旋即在前列的一名羌人,被徐晃等人刺激得血涌上頭,狂吼了一聲,舉刀便往徐晃砍去!
有了一個人帶頭,其余羌人下意識的便發了一聲喊,跟著向前奔跑起來,雜亂的大呼著︰「殺!」
徐晃看著迎面而來的羌人,不為所動,直到第一個羌人快到了近前的時候,才突然斜斜從下往上猛地一掄戰斧!
碩大的戰斧鋒刃,「嗡」的一聲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閃耀弧線,就在宛如即將月兌離徐晃的控制的時候,徐晃手腕微微翻轉扭動,戰斧宛如有了靈性一般,在空中輕巧的翻了一個身,旋即以更快的速度猛然斜砍而下!
沖在最前的羌人身形一頓,臉上露出了些難以形容的神色,下一刻,他的身軀就像是被猛然劃開的番茄蛋包飯,又或是吊在空中被不小心割裂的灌腸,整個人斜斜的裂成了兩半,胸腔月復腔之內的器官和鮮血都歡快的沖出來呼吸最新鮮的空氣,如果注意看的話,還能看到掛在在胸腔肋骨上的半片心髒緊縮的時候擠壓出來最後一注血液……
「殺!」
徐晃斷喝一聲,雙手持斧,左右橫掃,戰斧宛如嗜血的凶獸,時時刻刻渴望著,追逐著血肉,瞬間就斬殺了三人,然後一個回旋,又掃倒了兩個!
幾名羌人知道徐晃厲害,想要退卻,卻被後面涌來的人擋住,無法後退,只能是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貓一般,嗷的大叫一聲,舉刀舉槍齊齊往徐晃身上砍去扎去!
徐晃戰斧揮動,輕描淡寫的便斫斷了兩柄扎過來的長矛,然後一斧砍斫在迎面頂過來的一名羌人的盾牌上!
「喀喇」聲中,盾牌木屑四濺,縱然有鐵條加固,也無法抵擋徐晃勢大力沉的戰斧,頓時從中間崩裂開。羌人來不及撒手,頓時小臂扭曲成一個鈍角,慘叫著就是一個蹲坐,跌在地面之上。
還沒有等他掙扎著爬起來,幾只或光著腳,或者穿著草鞋,或是穿著破靴子的大腳丫子就接連踩了上來!斷了一只手的這名羌人,根本無法月兌離,加上水門邊的土壤並不是十分堅固,在掙扎了幾下之後,便被人一腳腳的活生生的踩進了地里。
一名羌人趁著徐晃還沒有來得及收回戰斧,搶前一步,不顧徐晃身側的護衛砍來的戰刀,發瘋了一般舉著戰刀往徐晃胸月復砍去!
「鐺!」
砍中了!
才從心底翻涌出來的欣喜,瞬間被一片冰寒所替代。
羌人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戰刀只是在徐晃的鎧甲表面濺起點點的火星,然後就被堅韌的鎧甲鐵片反彈開,砍是砍中了,卻並不能給徐晃造成任何的傷害……
徐晃看也不看這名羌人,只是一邊收回戰斧,一邊用左手小臂橫著掄了一下,將其擊開,鐵甲連臂手套上的鐵片就跟鐵刷子一樣,直接就從羌人臉上撕扯下一條條的皮肉,羌人臉頰頓時就是一片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羌人還來不及捂著臉慘叫出聲,就被徐晃身側的親衛一刀砍翻在地。長槍和刀盾配合著,幾名親衛搶到了徐晃身前,將徐晃護在了盾牆之後,以便徐晃可以回兩口氣息。
徐晃往後退了幾步,將戰斧柱在地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觀察著戰場,因為面罩視線狹小的關系,所以他必須轉動著頭才能看清整個的戰場……
寨門已經被羌人打開了,不過因為還未來得及完全清理寨門前的陷馬坑,馬超的騎兵暫時並沒有進來……
涌進營寨當中羌人因為營寨當中串聯在一起的拒馬和輜重車,也被迫分割成為幾個區域,正擁擠著朝水門這里涌來……
最後一批弓箭手已經上船,船只開始沿著繩索往對岸滑行,下一次船只靠岸的時間大概還需要一刻鐘……
再堅持一刻鐘!
「退!」
徐晃斷喝一聲,然後拍了拍在他前面的親衛肩膀。親衛會意猛的用盾牌或是兵刃往前一壓,然後迅速兩側一分,退到了徐晃身後,給徐晃騰出空間。
「殺!」
戰斧「嗡」的一聲貼著地面,帶著兩只小腿,一只大腿,還有零散的兩三只胳膊和一些長槍頭和半截戰刀一同飆起到了半空,然後伴隨著徐晃小範圍的轉身踏步扭腰,戰斧閃電般又繞了一圈呼嘯而下,劈開了正往前擁堵的半圈的五六個羌人的頭顱和胸月復,血液如同驟然噴發的火山一般噴薄而出!
彪悍無比的徐晃頓時嚇得前排的羌人猛地往後一縮,寧可撞上後面自己人的刀槍,也不願意直面徐晃的戰斧!
戰場頓時空出一段距離來。
徐晃正準備再次出言邀戰,卻心中猛的一跳,手腕一轉,頓時將戰斧的斧面遮在自己面前。
「鐺!」
一只弓箭尖嘯而來,猛地撞擊在斧面之上,帶著一蓬火光被崩飛!力道大得甚至讓徐晃的手不由得都抖了一下。
徐晃透過面罩看去,只見營寨寨門之處,一人端坐馬上,挽著長弓,正是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