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錯了

作者︰馬月猴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冀州。

中山無極。

甄氏的大本營。

窗外桃花開得正盛,奼紫嫣紅滿樹都是,清風吹拂而過,扯落不少桃花花瓣,就像是花雨一般。

一名蘿莉在幾名侍女的隨從之下,來到了前堂。蘿莉個頭不高,卻一臉小大人的模樣,緊繃繃的小臉細女敕如桃花,細膩得仿佛輕輕一觸,便會褶皺破損一般。

「兄長,此事,錯矣……」

一個萌萌的小蘿莉,卻用著四平八穩的腔調說著話,難免讓人有一些詫異的違和感。

甄儼其實是次子,並不是老大,但問題是老大早夭,所以現在繼承了甄逸家業的便是甄儼。甄家其實也並非純粹的商家,由官而商反而更恰當一些,甄家因東漢太保甄邯而興,但是到了後來並沒有在學術上或是職位上超越先祖,甄儼的父親甄逸也不過官至上蔡令,雖然說也算是一地長官了,但是真的小了些。

于此相比的,反倒是甄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整個中山,甚至冀州,就沒有甄家不做的生意,鹽鐵牛馬更是大頭,每年過億,甚至十億的錢財在冀州市面上翻滾著,也鑄就出甄家的底氣出來。

甄儼放下手中的竹簡,皺起眉頭,說道︰「小妹,何錯之有?」

甄宓從小就表現得很聰慧,有時候也會迸發出一些讓人驚訝的言語來,再加上現在和袁氏已經定了婚約,開始走流程了,所以甄儼也不將甄宓當成小孩看,雖然甄宓當下的年齡,在後世來說,應該還是在蘿莉範圍之內。

小蘿莉一臉嚴肅,卻嬌艷如花,就連細長的脖頸也散發著白瓷一般溫潤且細膩的光華,「兄長,大將軍心思深沉,又久居高位,豈能容許他人脅迫?縱然此刻退讓,終有計較之時,屆時甄家難免有禍……」

甄儼依舊皺著眉,點了點頭說道︰「小妹說得也沒錯,然而……呵呵,小妹可曾想過,此事非小,大將軍投石問路,若甄氏置之不理,冀州之內可有多少商戶會轉投而去?更何況主持此事者,乃豫州之人……」

甄宓沉默半響,說道︰「兄長,就算是如此,又何須甄氏出面……」

甄儼搖了搖頭說道︰「為主者,當任事……若此事退縮,旁人又如何看待甄氏?此事吾等已是商議許久……若非大將軍……此事,汝不必管了……嗯,倒是小妹的女紅,不知準備好了沒有……」

「……兄長,小妹告退……」雖然談起大事來,甄宓倒也像模像樣的,不過畢竟還是一個蘿莉,听聞甄儼此言,不由得大羞了起來,細膩白皙的小臉上也暈染上一層粉紅,更顯得驚心動魄,就連甄儼也不免有些失神起來。

望著甄宓離去的背影,甄儼忽然微微搖頭嘆息一聲︰「可惜了……」

………………………………

黃昏,散發了一整天熱量的太陽懶洋洋的準備下班,卻讓晚霞死活拖著,只能是一點一點的往山邊磨蹭著。

「陛下!此事,錯矣!」侍中荀攸急切的說道,「伏公,操之過急也!當下朝廷,喧囂未定,暗流洶涌,豈能擅奪溫候兵權,豈不是自……自亂陣腳……與他人可乘之機……」

荀攸好不容易才將「自尋死路」給換了,在他看來,劉協和伏完腦子都抽筋了,急不可耐的就要奪軍權,豈不是將呂布往絕路上逼?

這是嫌棄當下還不夠亂麼?

荀攸在尚書台見到了即將發出關于呂布的調動詔令之後,就急忙求見劉協。天子被人利用了,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雖然在多年的混亂中生存了下來,雖然他的心智也在這麼多年的混亂和危機當中成長起來,超越了一些普通人,但是畢竟還是缺乏經驗,也缺乏穩重,他對社稷和權柄的理解也遠遠沒到成熟的地步。

如今大漢的權柄不是在天子手上,也不在伏完手中,這和之前漢靈帝時期完全不同……

劉協沉默了片刻,緩緩的說道︰「若依愛卿之意,應當如何?」

荀攸叩首說道︰「陛下,唯穩一字!」

「穩?」劉協喃喃的重復了一下,然後臉上浮現出一絲莫名且復雜的笑容。

「正是!」荀攸繼續說道,「今朝廷之令不出河洛,天下郡縣多懷異心,此乃風雨飄搖之時也,豈能自亂陣腳?伏公溫候,一文一武,陛下正可以之為助,休養生息,積攢糧草,以待天時也……」

劉協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道︰「愛卿啊……愛卿之言,自然是老重持國之道,然……伏公于河洛重開屯田之事,汝可知曉?」伏完最近找到了一個農業專業技術人才,並效仿並北屯田模式,組織開展在河洛周邊開始大規模的組織春耕活動。

荀攸點頭說道︰「此乃利國利民,伏公功于社稷也。」

「屯田之事,既需民亦須兵,無民者無耕,無兵者無序……」劉協繼續說道,「伏公便尋得溫候,乞兵屯田……愛卿可知溫候何言?」

荀攸眨眨眼,搖頭道︰「微臣不知。」雖然荀攸說不知道,但是其實呂布會說些什麼,荀攸也猜得出來三分。

「溫候拒之!」劉協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次次見朕,便是索要錢糧!呵呵,錢糧……既知錢糧之重,為何不願屯田?既不願屯田,又有何顏索要糧餉?伏公年已經半百,尤日夜奔波……溫候,呵呵,敢問溫候于何處?」

「他在飲酒!」劉協越說越氣,忍不住「呯」的一聲拍在寶座扶手之上,「雒陽城內,糧草稀缺,伏公已下令禁釀新酒,然溫候卻令人四下搜羅酒水!呵呵,糧草,還有顏面索要糧草!」

荀攸低下頭,無言。他能給劉協說,其實伏完之子伏德,也在飲酒麼?也在酒樓大肆招待賓客麼?他能給劉協說,所謂禁止釀造新酒的命令,針對的其實是百姓,而士族世家根本不在其內麼?

華夏歷朝歷代,很多事情都是瞞上不瞞下的。

當然,溫候呂布沒有派人去支持伏完的屯田工作,也讓人四處采買酒水到其府上飲用,這都是事實……

所以荀攸也無法替溫候呂布爭辯。

「陛下……」荀攸跪倒在地,「陛下,聖旨一下,此事便無可挽回了……懇請陛下三思啊……」

劉協望天,望向那大殿門口之外僅存了尺丈大小的天空,說道︰「三思……朕,這些年,三思的還不足麼……」

………………………………

漆黑的夜里,突然傳來低沉的轟鳴聲。

聲音越來越大,地面漸漸開始抖動起來,然後越來越的吶喊聲響起,就像是沸騰的糜粥,翻涌著,撲騰著。

宮城上的巡值士卒驚恐不安,兩眼極力向雒陽城中的黑夜深處看去。

驀然,點點的火光晃動著,月兌離了黑幕的控制,旋即由火把組成的火龍,張牙舞爪的撲了出來,將整個雒陽的黑夜撕扯開來,分崩四裂!

「快,報警,報警……」守護宮城的禁衛大驚失色,「急報黃將軍!快!快!城中亂起!鐵騎來襲,快……」

猛烈而狂暴的戰鼓聲沖天而起,巡值禁衛往來飛奔,刺耳的報警金鑼之聲狂亂的敲擊著,被驚醒的其他兵卒一邊從宮牆下兩側的營房內蜂擁而出,激烈的叫喊聲震耳欲聾。

「弩車!把弩車推上來!」

「箭矢!箭矢放這里!」

「滾石擂木還有沒有!再派人去取上來!」

虎賁中郎將黃賢,以最快速度趕到了宮牆之上,開始調配兵卒,布置防守。

在宮中值守的黃門宦官張氏連滾帶爬的到了黃賢近前,扯住了黃賢的戰袍衣角,滿臉的汗珠在火把映照之下閃著點點光芒,「將軍!黃將軍!出了什麼事?這……這宮城能守得住麼?」

「宮外亂起!具體如何未能得知!」黃賢在匆忙之中,厲聲說道,「末將于此,定護天子安危!來人,角樓再去一伍,防人攀爬……」

伏皇後緊緊地抱著劉協,蜷縮在床榻之上,兩人臉色都是慘白一片。四周嘈雜的聲響,銅鑼戰鼓的聲音,宮中禁衛奔跑的腳步聲和鐵甲鱗片的踫撞聲,宮中宦官和宮女的哭泣聲,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這一切對劉協來說,太熟悉了。他在雒陽、長安經歷了很多次這種場面,每一次的混亂,似乎都會改變一些什麼,奪走一些什麼,但是這一次,又是誰最終會勝利,誰的權利被改變,被剝奪?

天明之後,自己的命運又將迎來什麼?

「陛下,我們會贏嗎?」伏皇後蜷縮在天子的懷里,顫聲問道。

天子劉協苦澀一笑,發現自己嗓門干涸得厲害︰「不知道,朕不知道。」

「我們會死嗎?」

「不知道,朕不知道……」

………………………………

城門校尉氣喘吁吁地沖上了雒陽城樓。火光照亮了黑夜,街道之上密密麻麻的兵卒,氣勢駭人,呂布的戰旗在黑夜當中翻卷著,就像是月夜當中的孤狼。

「這是怎麼回事?溫候想造反嗎?他瘋了?」城門校尉吃驚地叫道。

「一定出了什麼事!」一旁的軍候擦擦額頭上的汗,心驚膽戰地說道,「校尉,快去請伏公還有各位大臣……這事鬧大了啊……」

「列陣!準備弓箭!」校尉大聲吼道,「守護城門!來人,繞過去,繞過去!快去找伏公!」

雒陽城和所有城池都是一樣,對外的防御效果明顯大于對內的防御效果,現在由內而起的混亂浪潮,城門校尉在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之前,真的是無能為力。

「溫候,此事,錯矣!」陳宮死死拉住呂布赤兔馬韁繩,急得一頭都是汗。

呂布一身戎裝,全身貫甲,端坐在馬背之上,神色冷峻,一言不發。

魏續在一旁,看看陳宮,緩緩說道,似乎是在背誦著什麼一樣,沒有半點抑揚頓挫的起伏,「伏氏雖是皇親,亦是國賊,貪攬權政,逼迫賢良,欲行謀逆之事,罪無可赦,因此……」

「閉嘴!」陳宮毫不客氣的呵斥魏續道,然後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呂布,「此事別有緣由,罪不在伏氏啊,請溫候三思!」

「別有緣由,呵呵……公台!此事前後,汝恐早已知之……」呂布怒目而視,大聲問道,「汝既知之,為何瞞某!某敬汝重汝,汝為何瞞某?!」

「這……溫候,某雖有耳聞,但未經證實……這,這,怎敢擅以猜忌之言稟報溫候?」陳宮急忙辯解道。

「耳聞……」呂布並指如戟,指向了陳宮,憤怒地問道,「汝也有耳聞!全天下竟然是某最後一個知道!不敢稟報?莫非要等某人頭落地,才來向某稟報?!」

架空呂布,讓呂布賦閑下來,成為朝廷養的忠狗,有問題的時候放出去撕咬拼殺,沒事情的時候就關在籠子里,這樣的方案,自然是大多數朝廷大臣所願意看到的,也是這些士族世家更為放心的策略。

呂布畢竟是個武夫,這樣的人不懂得民生,也不懂得政務,不好好做一個忠狗,又有什麼用處呢?

而天子劉協一直以來都沒有能夠確實掌控的兵權,因此就像是失去了舵的舢板一樣,只能隨著風浪起伏,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為了大漢朝堂,將呂布手中的這些兵卒,整合成為皇帝直接統屬的禁衛軍,又有什麼錯?

更何況作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大漢王朝給予呂布如此榮耀的官職爵位,現在只不過換一換兵卒而已,呂布又有什麼理由來拒絕呢?

于是就連陳宮也有些同意這樣的想法了。

因此當伏完開始布置的時候,陳宮沉默著,並沒有喝呂布說什麼。

只是陳宮沒想到,伏完也沒有想到,劉協同樣也沒有想到,呂布會反抗得如此激烈,會反應得如此迅速!

呂布瞪著陳宮,雖然呂布口中說的凶惡,但是呂布何嘗不希望陳宮能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呂布不希望自己變成丁原,也不想變成董卓……

火把在黑夜里燃燒,偶爾燒到了松脂,發出 啪聲響,陳宮頭上匯集的汗珠越來越多,就連後背也濕了一大塊,可是依舊沒能迅速想出什麼可以扭轉乾坤的計策……

呂布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將陳宮的拽緊了韁繩的手撥開,說道︰「事已至此,多言無益……若是公台依舊記得些許情分,便協同明日安民之事罷!」

「溫侯!」陳宮忽然想起一事,大叫道,「無論如何,切莫傷了天子!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呂布的眼眸在火光之中閃耀著,混雜著難以描述的神色,也不答話,拍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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