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正在圍攻劉備張飛的劉範高定,還有其下的夷人越人,以及建寧的荊南的兵卒,一個個就像是被喝令定住了身型,只懂得呆呆的看著從山上涌動而來的鐵甲森森!
在冷兵器時代,當看見一度如同鐵牆一般推進而來的戰爭機器,不管是誰,都會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了恐懼,就算是天生的傻子,也會如同動物的本能一般,察覺到了不對。
尤其是當看著最先出現的視線當中的驃騎將軍的兵卒,就算是向前推進,在並不是十分寬敞的山道之中,依舊能夠保持一個大體上的平整的陣列,縱然因為山道不平導致盾牌和盾牌之間偶爾會露出來縫隙,但是很快就又平整起來,離得近了些甚至還可以看到這些鐵甲兵卒頭盔面具上畫出來的那些猙獰的圖案,就像是一頭頭的凶獸渴望著血肉!
若是一般的百姓,或許看見這樣的隊列,多半是要麼求饒,要麼逃跑,但是劉範和高定手下,大多數是見過血,並且接受過一定的軍事訓練的,所以這些人更是清楚要兵卒無時無刻做到整齊,是怎樣困難的一件事情。
軍陣整齊,就意味著對戰的時候,面對的不是單獨的一個個兵卒,而是要面對一個整體,有大盾有長槍,還有後排輔助兵卒的整體,之前攻打劉備張飛的時候,面對著劉備張飛的兵陣,劉範和高定都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從清晨到現在,持續了近四個時辰都沒能解決掉,而當下竟然又來了這樣一批看起來明顯比劉備張飛的手下還要更精銳的兵卒……
遠處山道之中,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一隊隊的兵卒在漢軍旗和三色旗的引領之下,綿延而來,劉範最開始的時候還不停的數著數目,到了後面不知道是卡斷了,還是數亂了,反正只剩下了一個概念,『很多』!
劉範如此,夷人更是分不清楚數量等級了,見到洶涌而來的徐庶兵卒,頓時面如土色,原本高漲的士氣就像是被擊穿了一個洞,噗嗤噗嗤的往外跑,堵都堵不住。
這已經多少人了?
後面還有!
這到底是來了多少?!
許多原本在外圍等待命令的劉範和高定的手下,此時此刻不由自主的反身讓開了,不想要直接成為了第一線面對這些看起來就相當不好惹的徐庶兵卒!
這些劉範高定手下,算起來可以說是個別人的下意識的行為,卻導致了整個陣型受到了影響……
雖然劉範高定的手下兵卒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從眾心理,但是他們卻很自然的意識到如果站在徐庶兵卒前來的這個方向上,那麼生還的幾率自然就是極低!這個時候不先躲一躲,難道還傻站著麼?!
結果一個帶動了兩個,兩個帶動了四個,等到劉範和高定意識到了不對,開始下令讓兵卒排列陣型,不許亂跑的時候,竟然有許多自家的兵卒都縮到了無名山谷之中,導致了整個的陣型就像是沙漏一樣,中間卡在了無名谷的谷口之處,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別扭。
在想要調整,已經是來不及了,徐庶一眼就看到了劉範和高定犯下的錯誤,怎麼可能還等劉範和高定調整回來?當即就指揮著兵卒直接擠壓了上去!
從劉備張飛所在的半山腰往下看去,徐庶的兵卒就像是穿山甲身上的鱗片,又像是一躲鐵打的花,在臨近劉範和高定手下兵卒的時候便猛然間舒展綻放而開!
就是接觸的一個瞬間,劉備也數不清多少劉範和高定的兵卒被砍翻,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長刀所到之處,便是鮮血噴涌潑灑,長槍所至之地,便是慘嚎連連!劉範和高定的兵卒叫著,喊著,跌跌撞撞,根本站不住,不僅不能阻擋徐庶兵卒前進的步伐,就連後面的自家陣列,也踐踏擠壓得紛亂起來。
每一個畫得黃黃白白的夷人面孔之上,已經沒有了起初的凶殘斗狠之色,只剩下了驚恐和慌亂,就像是被壯漢逼迫到了牆角的小菇涼。巨大的呼喊聲,兵刃踫撞聲,骨斷筋折聲,響徹在這一段並不是十分開闊的山道之上,形成了震耳欲聾的噪音,可是就算是在這麼大的聲音里,劉備依舊能清晰的听到張飛在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如此方為漢家本色!啊哈哈哈!』
『漢家本色麼?』劉備將雙股劍插在了地上,抖了抖有些麻木的雙手,現在倒是可以喘一口氣了,畢竟劉範和高定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一邊了。
劉備望著山道上迎風招展的漢軍旗,也看到了在漢軍旗旁邊的三色戰旗,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上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是在中平三年?那個時候張純號稱什麼天王,和鮮卑烏桓勾結,然後朝廷集結了人馬,與漁陽之北大戰張純,將一舉將張純擊潰……
那個時候,這飄揚招展的漢軍旗,就是如此妖嬈多姿,讓人心醉。
再往後……
劉備此時此刻才忽然意識到,在酸棗之後,似乎只剩下了曹操一家還有用漢軍旗,其他的諸侯,像是袁紹幾乎都不用了,只見袁字旗!公孫瓚也是只有公孫旗!而劉備自己,竟然一直以來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劉備仰頭望天,眼角之中似乎有些晶瑩流動。
驃騎將軍……
大漢,驃騎將軍!
『大哥?』耳邊傳來張飛的聲音,『大哥?!』
劉備回過頭,看著張飛,微微笑著︰『可否還有一戰之力?』
『啊哈哈哈哈!』張飛抄起了長矛,大叫道,『某還可以再戰三百合!』
劉備也將地面上的雙股劍提在了手中,然後向前虛砍,『那就再戰三百合!』
整個劉範和高定的兵卒陣型,已經完全亂了章法,在無名谷口外面的兵卒想要逃進谷口內,而谷口內的兵卒依舊還在按照號令準備到谷口外,相互之間混雜在一處,加上接戰一線上的各種聲響,覆蓋了一切的號令,縱然還有些基層的軍校試圖調整,但是也是杯水車薪無能為力,只能見到徐庶兵卒緩慢的,但是又無比堅定的向前,擠壓,擊破!
在接戰一線的頭頂上空,大多數的箭矢都是從徐庶這一邊尖嘯著飛到對面去的,而夷人的箭矢卻是寥寥無幾,縱然有些落下,敲在鐵甲之上也就是發出了點聲響,也形成不了什麼殺傷,畢竟夷人攜帶弓箭的數量也是有限,而在之前的戰斗之中,大多數的夷人已經射光了箭矢,現在就算是想要還擊,模著自家腰間空空如也的箭袋,也只能是一聲哀嘆。
高定就覺得手臂受傷之處,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鮮血從捆扎之處一點點的滲透出來,染紅了整個的手臂,但是此時此刻,高定也顧不得再去查看手臂上的傷勢了,只剩下心中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回響︰『是要戰,還是……』
進攻劉備張飛的營地,起初多少還算是順利,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起來,先是自己派出去的精銳之士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陣中,然後自己也受了傷,不得不暫緩了攻勢,接下來好不容易和劉範終于是將劉備張飛困在一處,準備進行最後的圍剿的時候,偏偏又來了漢人的援軍!
高定雖然沒有讀過兵書,但是看著眼下的陣型,看著徐庶兵卒像是鐵抓一般,將自家手下和劉範兵卒攪碎,一塊又一塊的吞噬,心中也不由得砰砰直跳起來。
這他娘的,沒吃到肉,反倒是丟了不少肉!
怎麼辦?
怎麼辦?!
側面忽然又傳來了喊殺的聲音,高定一轉頭,立刻看到了劉備和張飛帶著人,居然又沖了上來!
該死的,竟然如此的瞧不起某,還敢沖過來?!
高定怒火才起,剛準備舉起手臂下令,但是手臂上的傷口猛得抽痛了一下,讓高定立刻回歸了理智。再糾纏下去,便是退都不能退了!
該死的漢人,就是想著這個主意!
『大王,大王!我們現在怎麼辦?』
『要不然我們先退一退吧?』
高定臉色鐵青,一巴掌抽在了身邊護衛的頭上,『退你娘!谷口都堵上了,還他娘的怎麼退?!』
護衛捂著腦袋忍著,低聲說道︰『我們……我們不是可以重新繞回去麼……』
『……』高定愣了片刻,眼珠子左右動個不停,『再繞回去?』
護衛繼續急切的說道︰『大王,現在這個樣子,擺明了打不過了,還不如早些下令先走!我們少死些人,漢人才會有些顧忌,要是我們都死在這里了,家中老小還不也是都是死路一條了麼!大王!退吧!』
高定臉色終于是松動了下來,微微抬了抬下巴,說道︰『我們在那邊的人怎麼辦?』
護衛說道︰『大王只要下令讓這些人直接進山翻過去就是!就算是現在過不去谷口,在山里蹲兩天等漢人走了自然也就可以過了!想必漢人也不敢進山林之中……』
高定默然不語,還在遲疑。
耳邊傳來了張飛的叫囂之聲,越來越近,『兀那花臉的矮矬子!不是挺能耐的麼?過來和爺爺再大戰三百合!哇 ……』
高定猛的一轉身,當先而走,『就先讓漢人得意這麼一陣!某且誓,若某不帶兒郎,奪回此處,砍了這廝,便天地不容!傳令,都退,不管在哪里,都退!直接回建寧!整軍再來做過一場!都他娘的退了!』
長長短短的竹哨頓時響了起來,許多夷人呆呆著听了一下,旋即嗚哇嗚哇的叫著土話,紛紛四散奔逃起來!
此時,在前線抵擋徐庶的劉範,才覺得事態不妙!
因為高定的手臂受傷,所以很自然的就是劉範負責對付新到場的徐庶,而高定則是留下來應對劉備和張飛,但是分工是分工了,就像是企業當中誰也不清楚究竟誰會用什麼方式來模魚一樣,當劉範咬著牙頂著徐庶的攻擊的時候,猛然間卻發現夷人紛紛開始表示自己只是來打醬油的,然後一個個的不管有路沒有路,便是四散而逃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高定給甩在了此處!
夷人本來就是順風的戰斗神勇無比,逆境的戰斗膽小如鼠,現在更是體現得淋灕盡致,就算是徐庶的兵卒明明就在眼前了,也是不管不顧的發一聲喊,轉頭就跑,大堆大堆的夷人死命的擠進了無名谷口,還有一些夷人根本進不去,干脆就直接像是野獸一樣鑽進了山腳山腰的灌木林地之中……
『該死的家伙!』
劉範怒吼著,還來不及做出什麼決定,他的身形就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逼迫上來的徐庶發現了,立刻指揮讓後陣的弓箭手朝著劉範所在的地方展開了一波箭雨覆蓋!
箭矢過處,劉範身邊的護衛兵卒紛紛倒地。
山道之中,雙方對戰,不像是平常地形,縱深和緩沖都是有所不同,劉範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什麼軍事,只是憑借著家底在荊南和南越打了一些山寨山匪什麼的,自然沒有辦法和徐庶相抗衡,不僅是在兵卒能力上吃虧,就連戰陣的布局,兵卒相互之間的配合轉進都被壓制在了下風,再加上一部分的夷人不管不顧的逃跑,也就自然將原本還算是安全的劉範位置給暴露了出來……
劉範這些兵卒,本身來說也不能說是盔甲完善,再加上驃騎將軍之下的器械確實是相當強悍,不管是長弓還是強弩,都犀利無比,頓時就將劉範周邊的人射倒了十幾個,就連劉範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疼得額頭之上的汗珠滾滾而落,大叫出聲!
劉範的將旗也在箭雨之下一陣歪斜,搖搖欲墜,徐庶兵卒見狀大聲歡呼,氣勢更盛,而反觀劉範的手下則是越發的膽寒,茫然不知所措,上下落差不斷的增大,整場的戰斗自然也很快進行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