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鮮卑斥候倉皇而來的時候,劉強雖然在指揮對常山內寨的攻打,但是同樣也發現了這一點的異常。
常山內寨,外表看起來像是木牆,但是實際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里面還多了一層夯土!四周的望台角樓上,更是站了精銳的弓弩手,專門點射在一線指揮的基層隊長,反擊的箭矢麼,一來是射擊角度不好,二來是即便是射進了望樓的小孔,也往往被漢人兵甲擋住,並沒有非常好的效果,所以劉強進攻,被壓制得很厲害。
一波進攻下來,劉強正在讓兵卒再次整理隊列,分派任務,吃一些干糧,準備在夜色降臨之前,再展開一次進攻,然後就看見了奔來的鮮卑斥候,心中不由得一跳。
劉強身邊的自家貼身心月復湊了過來,低聲說道︰『看樣子,有些變故……』
『……』劉強的臉色,猶如漸漸暗淡的天色一般,『你悄悄的去打探打探……』
在鮮卑大王步度根的身邊,知道了漢軍前來的鮮卑大小頭目,不由得都紛紛站起,一時間聲音繁雜。
『漢人?漢人不是都走了麼?』
『來的是誰?不會又是哪個該死的漢人將軍罷?』
『怎麼能來的那麼快?』
『是不是漢人躲在哪里了,然後……』
『會不會是我們……』
『大王,怎麼辦?』
『大王……』
這些鮮卑大小頭目七嘴八舌的嚷嚷著。在草原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大嗓門,嗓門不大的遠處的人自然都听不清楚,所以不知不覺當中,這些人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牛角號的聲音,讓周邊的鮮卑兵卒都紛紛側目。
漢人忽去忽來,確實是讓步度根有些意外。
步度根來攻伐常山大營,一方面是听聞趙雲已經遠離,另外一方面則是有劉強作為內應,所以才急攻至此。當然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順利,順利到了出乎步度根的意料,但是現在步度根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劉強。
步度根忽然發現,在這種種的環節當中,劉強佔據的比重似乎太大,太多了!趙雲離開常山大營,這是劉強的人稟報的,常山大營的外營這麼順利被攻佔,也還是劉強的人側翼突破所致,但是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麼……
步度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天色漸晚。
步度根看著周邊亂糟糟的大小頭目,心中更加堅定了之前的判斷。
不能立刻撤離……
看著這些听到了消息,便是已經慌成一團的大小頭目,這樣要是自己下令撤退,怕是立刻就會成為大潰逃!到時候自己明明攻克了常山大營,好吧,常山外營,也是如同竹籃打水一般,全無用處!
必須先定軍心,然後若是確實不妙,便趁著夜色再緩緩而走,也是不遲!
步度根大喝一聲︰『都閉嘴!』
『不就是些漢人兵馬,看看你們的樣子,還能叫做鮮卑的勇士麼?長生天都看著呢!』步度根環視一周,『漢人算什麼?啊?我們不也是打下了常山這里了麼?怕個屁!都听我的,來的漢人將領,不是那個!』
『哦……不是啊……』大小頭目頓時覺得輕松愉快了不少。
『听本王講完!』步度根很是惱怒。至于麼,怕一個漢人將軍怕成這樣,這要是傳到了普通鮮卑哪里去,這面子往哪里放!『漢人一定是看到了這里的狼煙,所以趕過來的,人數也不多,只有一千多!來的這麼快,馬力肯定照顧不上!我們在這里休息這麼久,體力上有優勢!所以你們怕什麼?啊?能站在這里的,那個不是長生天的好男兒,怎麼連這一點的勇氣都沒有?你們這個樣子,又怎麼去帶領我們的兒郎?啊?』
大小頭目頓時噤若寒蟬,垂首彎腰向步度根行禮。
步度根緩緩再掃視了一圈,換了個比較輕松一些的語氣說道︰『反正我們不是已經贏了麼?所以即便是真的那個漢人將軍趕回來,我們也已經贏了!這地方我們又不要,那個劉強喜歡就留給他就是!我們只要帶著這些東西回家,不就成了麼?難不成你們還想留下來,和那個劉強做個伴?』
『誰願意留下啊?我們自然是要回去的!』
『傻子才留著呢!』
『就是就是……』
步度根點了點頭,『所以現在很簡單,趁著漢人遠道而來,體力馬力都沒有恢復的時候,干他一波!然後打退了漢人的先鋒,漢人必定就縮回去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帶著東西回家!是不是很簡單?嗯?』
大小頭目左右相互看看,覺得步度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好像是那麼一回事,心中也就漸漸的安定下來,沒有方才听到消息的時候那麼慌亂了。
『我在這里不能動,我要是一動麼,怕是劉強就不打了……』步度根說道,『你們誰願意去迎戰漢人的先鋒?打下來的戰利品都是他的!』步度根看了看眾人的反應,又補充了一句,『這里的收獲,他還可以多拿兩成!』
錢財動人心,便有兩個鮮卑頭目站了出來,表示願意迎戰前來的一千多的漢軍先鋒,步度根便是大加贊賞,然後讓兩人前去準備。
兩個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之後,有人斜著眼看了看前方的劉強,說道︰『大王,那邊……怎麼辦?』
步度根笑了笑,『別管他,讓他接著攻打!他不是想要常山這里麼?』
『可是,他那邊還有我的一些兒郎啊……』
步度根沉下了臉,『兒郎?那邊不是我的兒郎?!當下要以大局為重!到時候多少補你一些人就是了,別那麼小家子氣!我可說在前面,別走漏了消息,到時候沒那個誰……呵呵,斷後,你就上去填!』
……(⊙╴⊙;)……
對于騎兵沖鋒的威勢,大多數在大漠之中成長起來的鮮卑人,都不陌生。曾幾何時,只有他們沖別人,沒想到現在,他們也成為了被沖擊的對象,這感覺就像是對著萌妹子掏出了家伙,卻沒想到萌妹子一轉身,掏出來比自己還更大的家伙一樣。
前來迎擊甘風的鮮卑頭領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漢人統領竟然沒有多少的停頓,兩軍對峙了還沒有半刻鐘,連場面話都沒有交代,便是率先發起了進攻!
大地微微震顫著,震顫得鮮卑頭目的雙手都有些抖。
鮮卑人知道這種沖擊的力量多麼可怕,自然也就是敬畏這種力量……
他們兩個原來以為自己帶的人數多,是對方的兩倍,那麼對面的漢人先鋒多少會顧忌一下,加上天又快黑了,所以只要拖一拖,有可能甚至連打都不用打,就可以完成了阻擋的任務,然後就可以高高興興的待著戰利品回家,還多兩成!
但是美夢現在被震得亂抖起來,晃蕩不成樣子。兩個鮮卑頭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問號,旋即變成了感嘆號。
到了這個份上,也只有打了!
『我們分左右兩邊,漢人選那一邊,另外一邊就用弓射!』
『對!老規矩!繞圈打!』
短暫的商議之後,便是牛角號聲沉悶的響起,鮮卑人分成了分的比較開的兩只箭頭,朝著奔來的漢軍迎了過去。
這是鮮卑人常有的模式。
其實就是慫了,不敢正面對肛,所以用雙箭頭陣,一只箭頭和對方對沖的時候,另外一只箭頭就用箭矢射擊,然後在戰場上繞圈,將對手一點點的磨碎,吃掉。算是對付強敵的一種戰術,如果是對付弱小的對手,自然是還分個屁,直接A上去就是。
雙方對沖,距離便是迅速縮小,轉眼之間就能似乎能面對面了。
忽然之間,漢人騎兵之中有人長身而起,幾乎是站在了馬背上一般,高高舉起手中的三角旗幟,然後奔涌當中的漢人騎兵就像是潮水遇到了礁石,頓時從三角旗幟之處分開!展羽,微微減速!
而原本位于中間的甘風則是一身重甲,揮舞著戰刀呼嘯著︰『都跟老子上!啊哈哈哈,捅溝子去!』
漢軍原本尖銳的三角沖鋒陣列,轉眼之就變成了一只大雁的形狀,兩翼散開的是輕騎兵,而最為中心的長脖子尖嘴巴就是甘風等不足兩百人的重裝具騎!
天色昏沉之中,迎著甘風的鮮卑頭目雖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從整體輪廓上,也分辨出甘風這些轟隆隆沖過來的家伙明顯大了一圈,頓時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尖聲大叫道︰『小心!避開……』
然而,已經晚了,甘風帶著重裝具騎,就這麼直愣愣的沖向了鮮卑雙箭頭其中的一只!
『射擊!快!射擊!』另外一邊的鮮卑頭目大聲疾呼。雖然他也看到了漢軍騎兵的變化,但是一時之間哪里來得及做出什麼驚才艷艷的對策,自然還是慣性的依據之前的商定,讓自己的手下開始進行側翼射擊,企圖騷擾、打亂漢軍沖擊的速度和節奏。
原本就搭箭在手的鮮卑騎兵頓時紛紛舉起弓,將箭矢傾斜到了甘風等人的頭頂上……
『舉盾!』
雖然看不太清楚鮮卑人射出來的箭矢黑影,但是大體上彎弓射擊的動作還是看得到的,于是甘風頓時大吼,然後將左臂上的小盾牌遮擋到了戰馬的頭上……
沒錯,輕騎兵的盾牌是用來遮蔽自己頭顱身軀的,而重裝騎兵的盾牌,則是用來保護戰馬的,至于重裝騎兵自己的軀體,則是全數都托付給了身上穿著的鎧甲!
『嗖嗖嗖——』箭矢破空聲不絕于耳,混雜在一起,仿佛是一場暴雨從天而降,撲向正在奔馳的漢軍騎兵,幾乎是在一瞬間,面對鮮卑人的這一側就像是突然之間暴長了無數茅草一樣,橫七豎八的扎上了不少的箭矢!
『哈哈哈!太好了!』鮮卑頭目展顏而笑,興奮的揮動著手臂,剛準備下令,就猛然間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那些漢軍騎兵,並沒有因為中箭了便是東倒西歪,然後使得沖鋒陣列紊亂,相反,這些漢軍騎兵依舊在狂奔不止,就像是那些箭矢真的只是長了幾根十幾根的茅草一樣,絲毫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說真的完全沒有影響,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鮮卑人的箭矢雖然不能有破甲的效果,但是射中在身軀之上,也有動能的,如果沒有高橋馬鞍和雙馬鐙,僅憑騎兵自己的騎術,未必全數都能夠在箭矢的敲擊之中穩定身軀的重心……
鮮卑人也發現了異樣,紛紛驚呼出聲。
『漢人是不死的……』
『長生天在上!漢人,這是漢人的妖術!』
鮮卑頭目大呼道︰『射擊!不要停!射擊啊!』
有的鮮卑人手軟了,有的則是慌亂的繼續射擊,但是不管怎樣,並不能阻擋甘風等人前進的步伐。
甘風已經看見了對面另外一只鮮卑人的驚恐的嘴臉……
『捅泥溝子!』雖然甘風嘴上暴喝的是要『捅』,但是實際上他將戰刀一橫,卡在自己的馬鞍特制扣座上,然後右手就像是握住了裝在船身側面的搖擼一般,可以靈活控制戰刀的切割上下仰角和伸展長度!
經過多次的試驗和改良,發現在雙方騎兵對沖的時候,特別是對抗薄甲和無甲單位的時候,揮砍和穿刺並不能比簡簡單單的這樣卡扣切割帶來更多的殺傷力,因為只要踫上了,不管是人力劈砍,還是馬力切割,都是致命傷。同時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趙雲甘風等人一樣,可以在雙方交錯的時候對于同一目標或是多個目標快速劈砍,大多數人在呼吸之間只能砍出一刀,頂多兩刀。
現在,甘風等人的重裝騎兵,一般就是兩套武器裝備,一套依舊是重槍馬槊流派,在對付對方重騎兵,或是步軍密集戰陣的時候進行使用。另外一套掛刀平推流,就是平掛著長達五尺五寸的長戰刀,加上馬鞍的特制刀座,最大的覆蓋長度接近七尺!以馬速切割無甲或是薄甲目標,尤其適合用來對付大漠之中的這些胡人輕騎兵。
舍棄了進攻的多樣性,卻能提升騎兵在馬背上遮擋躲避傷害的存活率,戰馬在對沖之時相互錯開的本能,卻會將自己的脖子和身上騎手的腰月復,送到了刀口之上。
換句話說,裝備了馬槊的重裝騎兵是鋼針,是耙子,但是換了戰刀平推的,就變成了刨子,或者是推子……
雙方的騎兵幾乎同時間大喊起來,下一刻就是撞到了一處!
鮮卑騎兵有的刺出了長矛、鐵叉,更多的舉起了戰刀,借著戰馬沖刺的速度,向甘風等漢人騎兵迎頭砍落。
然後,就是『噹!』
隨後就是,『嗤!』
鮮血迸現!
專心進行防御的重裝騎兵,手中的小盾牌加上厚重的鎧甲,大多數都按照操典的要求,對于長槍穿刺的攻擊格擋,而劈砍類的大多數直接無視!
因為長槍穿刺即便是不會被扎破盔甲,也會導致身體重心不穩,導致掉下馬背或是戰馬減速,而劈砍麼,大多數情況下都無法破開漢人騎兵厚重的鎧甲防護,只會徒勞的噴濺出些火星然後滑落一旁。
甘風等人勢如猛虎,將戰馬的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伴隨著鋼鐵和鋼鐵踫撞的火星四濺,是鮮卑騎兵就像是莊禾踫見了鐮刀一樣,被迅速收割!
成片成隊的鮮卑人和馬倒下,噴涌出大量的鮮血,一時間使得甘風的等人經過的區域,就像是黃泉直接降臨人間,又像是地上生生變出了一片血海一般!
而甘寧就像是站在血海泛舟的船頭上的鉤子船長,大喊大叫著這個鉤子或是那個溝子,劈風斬浪向前,向前!激揚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浪花!
和甘風對沖的鮮卑騎兵完全不能適應這種攻擊模式,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些鮮卑騎兵往往在關注著自己右手側對手,企圖用武器打傷或是打落漢軍騎兵的時候,自己的左側就被另外一邊的漢軍騎兵延伸出來的刀具割傷!
許多鮮卑騎兵不是戰馬脖子被割出一道巨大的傷口,鮮血噴射之下踉蹌倒地,要麼就是自己的腰月復被劃出可怖的創傷!
人和戰馬的血液激射而出,因為造成鮮卑人的大多數傷勢都在同一側,所以甘風等人的騎兵也大多數都是一邊被噴了滿頭滿臉,身上馬上都是血跡,而另外一邊多數還算是干淨整潔,在夜幕低沉之下,猛然一眼望去,就像是半人半鬼神一般,詭異無比!
兩個鮮卑頭目,各自統領了一千左右的騎兵,原先是打算是著略作阻攔,對沖之前也是想要一個繞一個打,就像是分配了兵線和打野任務的團隊,似乎一切都很完美,然後剛出門踫見了對手,就瞬間崩了一路!
雙箭頭陣列,一上來就被 嚓折斷了一只,剩下的另外一只愣了片刻,然後不約而同都毛了手腳,再看到半人半鬼一般的甘風呼嘯著,準備調轉方向來找他們的時候,頓時非常默契的連號令都不需要,徑直劃拉一聲就原地散開!
見狀,甘風不由得一愣!
分散陣列,正好是對付甘風這種沖鋒模式的最好方式。就像是平原上的大塊田地,莊禾整整齊齊,收割機才能開的起來,若是東邊兩三棵,西邊四五株,出動收割機不僅沒什麼效果,還會費時費力了。
因此一開始,甘風還以為踫上了是強勁的對手,能夠瞬間就調整了陣型來針對他,結果下一刻發現這些鮮卑人根本不是所謂調整陣列,而是真的一門心思在逃跑,壓根就沒有任何回旋作戰的意思,在他稍微遲疑的時間內,夾著尾巴就往西死命逃竄!甘風頓時不由得大罵出聲,也不知道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鮮卑人,然後下令讓兩翼輕裝騎兵包抄追擊……